《妹妹》蔓荆

17、第 17 章

　　从姚春花走了过后，不管谢长安如何用被子蒙住头，都依旧精神抖擞，怎么也睡不着。

　　天色将晚，他爬起来泡了一桶泡面，抱着泡面桶走出小卖部往那树下走去。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看见那些老人去而复返，心里也着实踏实了一些。不过，就在他站定在那树下的时候，看到放在一旁的那小推车，心里却万分介意。

　　不论他怎么看，那小推车都好像是他仓库的那个。可是那小推车分明是姚春花带走的，如果她又重新回来的话，绝对不会把它就这样放在这个地方置之不顾。

　　那小推车被他反反复复的修了好多次，自然有它独一无二的地方。他两大口吃完碗里的泡面，小跑着把剩下的垃圾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才把地上的小推车提起来，翻转过来看向右后的那个车轮。

　　那个车轮轴承的位置之前坏过一次，还是他找了小拇指粗的大钉子塞进去才重新固定好。

　　小推车在翻转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右后轮的那根钉子还死死的卡在那个位置，谢长安伸手几次，都没能把那根钉子取出来。

　　等确定那小推车是自己的过后，谢长安深吸一口气，右手撑在小推车的扶手上，表情凝重的凝望四周。

　　他今儿下午根本就没有睡着过，要是姚春花来了，他必然不可能没见到。

　　而这个小推车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位置，又到底是谁带过来的，笃定他一定会看见吧。

　　他的脑海里，瞬间就把这些日子受到的注视跟这小推车的突然出现关联了起来，他的心猛然下沉，把作为证据出现的小推车塞回小卖部过后，套上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长安超市招牌上缺了笔划的招牌灯在天黑以后好久都没有亮起来，那黑漆漆的门口的位置，不到半小时，就聚集了百人左右，沉默的看着那块发黑的招牌。

　　越来越多还能自由活动的机器人，陆陆续续的赶向没开灯的超市，静默的如同在哀悼过世的亡魂。

　　此刻的谢长安，翻出手机里之前存着的姚春花的电话，连着打了好多个，都是空洞的语音一遍遍的回答着。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原本疾走的步伐迈动更加快速，他的身影在小巷中奔跑起来，一声声的脚步声如同擂在他心上的鼓声。

　　姚春花住着的位置，之前开玩笑的时候也随口提过，倒也没有说的多详细。云河区这边的老房子，就连门牌号都没有写的多完整。没有办法，谢长安只得一间一间的敲门，遇着那些愿意开门的老人家打听姚春花的详细住址。

　　凭借着旁人的描述，夜里九点多，谢长安才找到了姚春花的门前。他举起手机照了一下屋檐下挂着的那几朵飘摇的纸扎花，伸出的那只手停在门前，带着忐忑的心情敲了下去。

　　敲门声持续了许久，房间里都没亮起灯。他蹲下身子，半边身子侧贴在门上，也没听见房间里传来任何声响。

　　他的脚下一酸，身子往门的方向一偏，手惯性的一把抓住了门把手。那扇门随之往里打开，带着他的身子摔到了地上。

　　房间里仍旧有淡淡的血腥气，他挣扎着站起身，试探的喊了几声姨，打开手机灯光，找到电灯开关一把按开。

　　姚春花家的房间不大，他一眼就把里面的程设看了个清清楚楚。被姚春花带回来的米面那些，被堆在房间的一角，还有两三包，歪歪扭扭的被扔在一边。

　　而房间的另外一侧，正中间的位置搭着一把椅子。椅子的旁边，地上摆着一块纸板，上面画着一道道的红痕。

　　谢长安掀开纸板过后，瞳孔一缩，地面上赫然落着十根断裂的指甲，带着血滚在血洼里。他的手一松，手里的纸板落了下去，再次把那些血腥之气盖住。

　　他有些紧张的把从胃里翻涌出来的酸水重新吞了下去，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这边的小巷子车开不进来，只得警局的人循着地图定位自己走过来。路灯昏暗，远远的，谢长安就看见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老城片区的当班民警赵光，这是我的搭档明正，是你报的警吗？”

　　“是。”

　　“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赵光带着身后的明正一起进入房间，那明正手里拿着相机，先是把房间里每个角落都精细的拍了一遍。又用随身带着的袋子，把那十枚指甲装进去，就到房门外拉起了警戒线。

　　做完这一切，赵光又问了几句关于谢长安最后见到姚春花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过后，留下谢长安的电话，就让他先回家等通知。

　　事已至此，谢长安哪里还能够静下心来回家。那十枚断裂的指甲，就好像长在了他的眼角膜上，他怎么也忽视不了。

　　“警官，就只是看到了十枚指甲，出血量也不大，人有可能还活着。你们能不能多派人手，先找人要紧？”

　　赵光的动作一顿：“你放心好了，一会整理完现场，我回警局就把能叫到的人都叫上。你先回去吧，找不找的到，明儿个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谢长安满心感激刚想说好，就听那明正说道：“根本现场的情况来看，姚春花的反抗痕迹并不明显，那就代表凶手极有可能毫不费力就制住了她，恐怕生还的几率不大，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多侥幸心理为好。”

　　赵光眉头一皱：“明正，赶紧去忙你该做的事。”

　　“我不过就说了一个客观事实罢了。”明正摆摆手不再跟他们多说什么，这种自欺欺人也太无聊了一些。在现场都没有发现那姚春花的尸体，恐怕那凶手是想好了过后再下的手。

　　谢长安又道了谢，在赵光的催促下才转身向小卖部走去。等他走远了，赵光才回头跟明正掰扯起来。

　　“你说你就不能管住你那张嘴，你也不想想要是报警的人知道人已经死了，心里该多难过？”

　　“难过也改变不了人大概已经死了的事实，还不如早点知道，早点接受为好。”明正却不认可赵光的那一套说辞，仍旧固执道。

　　赵光有些哑口无言，这机器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一根筋的脑子，平日里弯弯绕绕转那么快，怎么就不会将心比心呢？

　　他又问道：“就比如说，我有一天不见了，你怎么想？”

　　明正沉默了一息：“那局里会给我安排新的搭档的，你自然不用担心我。”

　　“你……算了，以后遇见这样的情况，你就别说话了吧。”

　　明正默，认可的点了点头，又把赵光给气的够呛。

　　谢长安回到小卖部的时候，小卖部的门口聚集的已经有快两百人左右。小卖部门前黑漆漆的，这些人就跟石头一样站着，乍然一看，仿佛是到了秦皇陵一样。

　　谢长安心中瞬间却燃起滔天的怒火，最近所有的一切变化，都来自于这些机器人。他横冲直撞的穿过人群，打开小卖部过后连忙按开门口招牌的灯。

　　招牌的灯光，让那些机器人的眼里染上了几分色彩，才褪去了几分死气。

　　谢长安随手从门边拿过一个拖把拿在手上，满脸杀气的冲出小卖部，对着那些机器人喊道：“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这些日子你们频频关注我这个地方，到底是要做什么？”

　　“姚春花，你们中间一定有人认识她吧。到底是你们中间的谁，对她下了那样大的毒手。十指连心，痛彻心扉，面对那样的一个老人家，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自从小卖部招牌灯亮起来了过后，这些呆立在原地的机器人才活动了起来。不论谢长安哭喊着什么，质问着什么，他们都如同没听见一般转身就走。

　　人已经回来了，不用他们这些人来采取什么措施找人了。与其在这边哭喊质问，还不如赶紧想想什么办法，解除自己的困境比较好一些。

　　毕竟，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姚春花对于谢长安，不过也就是个没什么关联的老年人罢了。

　　见他们要走，谢长安连忙扔了手里的拖把，就朝着最近的人追去。他有些疯魔的一把抓住那个机器人的手问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

　　那机器人头也不回，一把把他掀翻在地，脚下的步子都没停留半分。

　　谢长安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连忙爬了起来，去抓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一次次的抓住那些冰冷的手，一次次的被摔的灰头土脸。

　　“你们到底把她带去哪了？她到底是死是活？”

　　“你们不能走，你们一定要把话给我说清楚。”

　　两百多人如鸟兽散，很快就走了个干净。谢长安被摔的头昏脑胀，满脑子只有那十个指甲和生死未卜的姚春花的那张脸。

　　他之前的时候，想过那些老人可能断断续续的在某一天再也不出现了，却也没有想过这样的……死别。

　　对，那个叫明正的说的对，他心里早就隐隐的觉得，或许，姚春花已经死了。

　　只不过，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他浑浑噩噩的往前走，一把抓住最后的那一个人影的手，朝着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为什么，她不过是一个老太婆罢了。求求你……”

　　握住的那只手这次没有被人掀翻在地，反而被人反手覆住他的手背。止休垂首看着面前有些软弱的谢长安，低声唤了一句。

　　“长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