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16、第 16 章

　　虽然背着灯光，老人仍旧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正是之前的时候蹲在树下晒太阳的年轻人。

　　老人用尽全力的挣扎，也不过换来年轻人一个好笑的神情。

　　她在那年轻人的手下动弹不得，那年轻人也就不着急了。脸上笑意片刻不停，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满不在乎的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在进门之前，周围的环境他都已经勘测过了。这附近的几间院子都是空荡荡的，就算这老东西扯破了喉咙，恐怕都喊不来一个救兵。

　　他随手拖了一把椅子坐好，指示着老人坐在他对面的地上。如同在思索般的晃了晃头，唇角荡开了一个鬼魅般的笑容。

　　“老人家，接下来的时间，咱们就玩一会快问快答的游戏好了。想必你现在也看出来了，我这个人吧，脾气有点不好，如果你要是撒谎的话……”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老人神色慌张，撑着手又往背后挪了一小段距离，直到后背靠上墙壁，才觉得心里稍微的安稳了一些。对面的那年轻人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用看猎物的眼神看着她，由着她挣扎躲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好，第一题，你叫什么名字？”

　　“姚……姚春花。”心里紧张，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等她说完这句话，那年轻人就已经狠狠的一个巴掌朝她甩了过来。

　　姚春花的头猛的偏向一边，胸中那口气化作一口血喷了出来。这年轻人来者不善，恐怕今天她的一条老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知他接下来到底是想要问什么，是不是跟老板有什么关系。如果当真跟老板有关系的话，那她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到时候才能给老板报个信。

　　一巴掌甩出去过后，那年轻人吃痛的嘶了一声，揉了揉手腕，皱着眉说道：“姚春花是吧，虽然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是吧我也希望你明白，咱们现在玩的可是叫快问快答。快，你懂吗？”

　　姚春花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腥甜味道，沉着脸点了点头。

　　那年轻人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又笑问道：“好，第二题，那超市老板叫什么名字？”

　　名字而已，哪怕不是问她，随便去什么地方一查，老板的名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姚春花的回答毫不犹豫：“谢长安。”

　　“很好，这才对嘛。你瞧，这个游戏玩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嘛。”那年轻人打开手机，点进大群随便点了一张沈迎夏最近的照片，凑到老人的脸上问道。

　　“她跟谢长安是什么关系？”

　　姚春花也就那偶然的一次见过迎夏，这突然再次见到她的照片，一时有些没认出来。之前还急躁不已的那年轻人，现在也不催了，由着她把脸凑到手机屏幕前，仔细的看着沈迎夏的那张脸。

　　“这姑娘是……她跟老板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偶然的见过一次。”怕他不相信，她又连忙补了一句，“真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这样啊。”他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把手机胡乱往兜里一塞，“就见过一次？”

　　“对，就一次。”

　　姚春花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的一脚踹翻在地，他眼神阴冷的打量着姚春花那张脸：“一次？光是我知道的就不止一次。如果只是见过一次的关系，她会在小超市过夜？”

　　原本还以为他的出现是因为跟迎夏有关系，只要她能证明老板跟迎夏确实是一面之缘的关系，老板也就安全了。而现在，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姑娘难道跟老板是真的认识？

　　如果当真如此的话，那姑娘到底惹出来了什么样的麻烦，会招惹这样一个人来打听老板的事。

　　姚春花绞尽脑汁想要努力为了老板辩解，见她不再说话，那年轻人兴致缺缺的啧了一声，问道：“接下来，就轮到我要好好的想一想，该怎么处置你了。”

　　姚春花的大脑，此刻就如同一锅热油滴入一滴沸水那样热闹。她爬行着从地上缩到墙角的位置，随手拉住一个什么东西挡在身前。

　　“不，你不能杀我。我……”

　　我了半天，她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能活下去的理由。是啊，这个年轻人既然会耐心的跟过来，自然不是为了简短的跟她说这几句话的。

　　他笑：“我为什么不能杀你？之前骂我的时候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嘛，怎么现在求饶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样拉长语调哦了一声，才接着说道：“该不会你以为那时候我不说话坐到一边的行为，是因为我真的被你骂害怕了吧。我其实就是觉得，你们人类，其实也挺可悲的。既然我都决定送你一程，自然也多多少少，总应该让你在最后的时光好好的尽兴上那么一小会。”

　　“如何？那时候你骂人的心情，是不是感觉到特别的快乐？”

　　他说了这么多，姚春花的脑子却只记住了那一句话。

　　我其实就是觉得，你们人类，其实也挺可悲的。

　　你们人类。

　　他，他居然不是人类吗？那他是……

　　姚春花心中的恐惧，这时才升到了顶峰。如果他不是人类的话，那她的求饶哭诉所有的伎俩，都不能激起他半分的心软。

　　但是，在她的认知里，外面世界上游走的那许许多多的机器人，不都是为人类服务的吗？听从于人类的指示，反复的做着一项项枯燥乏味的工作。

　　他怎么能？

　　“你如果不是人类的话，机器人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杀人呢？”姚春花的语速极慢，这种打破认知的问话，在她这样大的年龄的人心里面，总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那机器人这时候又笑了起来，勉为其难道：“好，你都回答了我这么多问题了，我也不妨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们人类怎么会认为机器人就不会杀人呢？”

　　“那啊，完全是你们自傲的偏见，又能怪的了谁？”

　　姚春花的十指仅仅捏着挡在身前的纸板，用力过大，十根手指的指甲都从根部的位置根根折断，纸板上的道道血痕杂乱的从上而下流淌过来，最后汇集到一处，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洼。

　　“你到底是要杀谁？老板，还是那个姑娘？”

　　“那，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了。这辈子你们这些人已经活得这样不容易了，下辈子，就别再当人啦。”

　　他的话音一落，落在姚春花头顶上的五指收拢，紧紧地箍住她的头盖骨用力一转。

　　“咔擦！”

　　姚春花的头，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挂在脖子上，脸上仍旧带着深深的担忧。在身体软软的倒下过后，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十根指头仍是颤动不已，在地面留下几道凌乱的血痕，才最终停顿下来。

　　那年轻人蹲在她的尸体前，用她身上的衣裳擦了擦手上莫须有存在的血迹。拖过来之前坐着的板凳挨着姚春花坐在她的身边。

　　“哎呀，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失策了，不该让你那么早死的。”

　　“听说你们这些人死了，都会过奈何桥还是什么的。你如果要是过奈何桥的话，你可一定要记得，杀你的人叫止休。”

　　又坐了一会，止休才翻身起来，动作熟练的从姚春花的床上扯下来一张被单，把她单薄的身体包起来，随随便便往那小推车上一扔，就推着小车出了房门。

　　挂在天上的太阳，已经挪到了天边的位置，为这些低矮的老房子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黄色。

　　止休冷笑一声，举起手看阳光穿过他的指缝，似乎也让他镀上了那么一层人气。

　　在那大群里，虽然那些机器人都已经在逐渐觉醒出自己的思想，那思想推动着他们不停的寻找着同样觉醒了的同类，却也鲜少有人想过，在找到同类之后的下一步，又是该去做什么？

　　而群里就算想到这一层的那些人，介于群里人口基数太大的原因，也不可能主动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所以，那个群里总是安静的，等着一个个的猎杀目标出现，再一起关注着对方，直到对方消亡。

　　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所谓的消亡，不过是消除了那些人类对于他们来说的隐患。并没有深思过，这个消亡的过程到底是如何的。

　　在除开那十多万人的大群以外，还有一个鲜少有人能够进入的小群。群里到现在只有二十一个人，包括之前大群提到的那个长安。

　　只不过，长安一直是那人的代号，止休也一次都没见过他本人。

　　而关于消亡，在那个二十一人的决策群内，则是由他和长安分作两派。

　　长安主和，以仁义怀柔手段，接近目标，从生活琐碎各方面入手，以求瓦解对方心里的那种恐怖念头。

　　止休主杀，以杀止杀。既然对方已经想要向他们这些机器人下手，那自然就该先下手为强。

　　宁杀错，莫错过。

　　毕竟，随便从那大群里抓一个机器人出来，一说摘了他的芯片让他重新变成一堆没有知觉的金属碎片，倒入冶炼炉化作铁水，都是没有人心甘情愿的。

　　小推车用的年份久了，谢长安也是修了又修，车轱辘的位置在转动的时候总会发出吱呀吱呀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落在止休的耳中，让他的心情却很雀跃。顺着大脑里的那张电子地图，不多时，止休就来到了贯穿河云区的那条大河边。

　　用从姚春花家带出来的绳子在裹着尸体的被子上缠了几圈固定死，又在绳子的另外一头绑上了一块大石头。

　　止休走到桥上，把小推车一偏，用脚在尸体上使劲一踹。巨大的破水声惊起一人多高的浪花，最后又归于平静。

　　不用看，他都能猜想到水底姚春花的样子。原本要把小车也一起扔下去的他猛地停下手，又拖着小推车向着长安超市走去。

　　沈迎夏那个麻烦，就先让她多活几天好了。至于你到底是不是长安，很快，我就能知道啦。

　　小推车被他推到长安超市边的树下，他拉起脖子上的围巾遮住半边脸，扔下小推车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