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11、第 11 章

　　别的办法？这四个字一从沈玉衡的口中说出来，迎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心中那莫名的期盼瞬间落了空。她本来以为自己至少应该要掉上几滴眼泪来对此事表态，末了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有些释然的笑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不吭声，沈玉衡不禁有些心慌的继续补了一句：“要不你开个价吧，既然你已经见过迎夏了，那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有钱……”

　　同时，他的心头不禁冒起了一阵无名火，烧的他心肝肺一起一揪一揪的疼。夏夏的存在，是他们家约定好绝不能出口的秘密，这才一天没回来，就连旁人都知道夏夏的名字了。

　　当时自己是如何告诫迎夏的，是不是告诉过她，如果让别人知道夏夏的存在，他和陈乔就会死的。

　　这样的秘密，她都告诉了旁人，当真是不在乎他和陈乔的死活的吧。

　　沈玉衡的心头又惊又怒，又带着几分没来由的担心，对面的那个人仿佛死了一般沉寂，不论他说什么再也没有开过口。

　　就在沈玉衡心态爆炸之前，终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爸，跟你开玩笑呢，我一会就回家了。”

　　那一声爸，让沈玉衡的呼吸一窒。须臾之后，他所凝滞的一整天混乱的心情在一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怒火，他捏着手机，表情有些扭曲的连名带姓喊了一声沈迎夏的名字，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沈玉衡脸上反复莫测的神情才最后终于归于平静。他的心里只翻来覆去的翻滚着昨儿个夜里陈乔说的那一句话。

　　迎夏不听话的话，晾一晾就好了，等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自然就知道回来了。这天大地大，哪里能够容得下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

　　挂断电话之后，老板沉默的望着迎夏。迎夏的脸上最后两分苦涩褪尽，将昨天夜里借用的小被子叠成整齐的小方块还给老板，轻声说了一句谢了。

　　老板有心想要安慰和开解几句，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终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后就莫要在外面到处乱跑了，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这样的人。”

　　迎夏没有回答他，淡淡一笑，推门走出了小超市。连着晴了许多天的天气，终于带上了些许凉意，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熟悉的被窥探的感觉，又再次涌上心头。只不过这次，她再也没有回头四顾。短短两天时间，这样的感觉她居然也觉得渐渐习惯了，毕竟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困扰。

　　这街头巷尾，所有的大街小巷，完全没有监控死角，指不定现在就有什么地方的机器人，正麻木的坐在数据室，观测着整个云河区的人口移动轨迹呢。

　　因为是阴天的关系，三十七楼的窗帘拉得死死的。在楼下，远远的只能看见窗帘上的印花颜色，根本看不到夏夏是否站在窗帘后面正无声的看着她。

　　保安大爷热情的跟她打着招呼：“迎夏昨儿个去哪了，怎么今儿一早才从外面回来？”

　　迎夏眉头一皱，不悦的瞪了那大爷一眼，转身就往三十七楼而去。

　　保安大爷仍是满脸笑意，回到保安室，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耳边听着陈年的黄梅戏，手腕轻轻的拍在椅子扶手上打着拍子。

　　他的大脑深处，那十万人大群里，最新的照片是迎夏回到小区楼下的背影。过了不到十分钟，一张小超市的照片被发了出来。

　　小超市里面暗沉沉的，为了减少开支，白日里并没有开灯，只有收银台的位置亮着一盏微弱的灯。黑底白字的招牌上，字落了几个笔划，但是仍旧不难看出上面的名字。

　　长安超市。

　　打拍子的手一顿，大爷眼睛微微的眯了眯，口中喃喃道：“长安超市，会是那个长安吗？”

　　迎夏离开超市过后，老板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把门口的灯光又调暗了些，从货架里挤到昨天迎夏睡着的那个椅子，重新展开被子又躺了上去。

　　就算他整天这样24小时守着店，赚到的钱也勉强能让他维持开支不死罢了。若是自己身体再出个什么毛病，恐怕这好日子也就到头咯。

　　那个椅子迎夏躺着还算合适，他躺上去就只能憋屈的把手脚全部都蜷缩起来才能够一被子盖住。昨儿晚上这地方让那小丫头占了，害他一晚上都没睡，反正上午半天生意也不好，正好趁着这时间补个觉。

　　眼睛才闭上不到三秒钟，门口的感应器就叮的响了一声。他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就看见门外站了两个人。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感叹一声生活不易，连忙挣扎着顺直了身子去到门前。然而，门口的两人只是站在门外，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把他看的一头雾水，又不等他开口，就转身齐刷刷的走去。

　　两人步伐一致，僵硬的关节一看就能看出是那种比较普通的机器人。老板啧了一声，这机器人莫不是有个什么毛病？

　　这样的念头还没歇下去，他就看到往常经过他家门口的那些机器人，每走过那么几个，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侧过头看他。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跑到门外大约五米左右的位置，歪着头看着小超市的招牌。

　　这……跟往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啊。这些机器人到底是怎么了，总不能集体出什么毛病吧。

　　中病毒了？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晃，就被老板直接甩出脑海。没吃过猪肉最起码也见过猪跑的，最近这几年，他还没有听说过机器人会中病毒什么的。

　　难不成是因为迎夏的事？迎夏她爸报警了？不至于啊，最后的时候迎夏不是都说开了吗，现在迎夏已经回到家了吧。

　　哎……

　　老板叹了一口长气，只觉得小孩子家家的，难免有些跳脱的不为他们这些大人理解的思绪。毕竟他们这种成年人，为了活下来，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了。

　　觉自然是睡不成了，老板干脆坐在收银台后面看着电视打发时间，看到动情处，手才伸到纸巾盒上，又转个圈拿起一旁的手绢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手绢洗洗还能用，纸巾用起来太贵了，不划算。

　　迎夏一回到家，夏夏根本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电视机依然随便放着一个频道，扫地机器人被设置的在沙发前面的那片区不停的转着圈。

　　电视机前面，被夏夏搬过来一块半人高的镜子。夏夏把镜子又往后推了推，凑到电视机边上，每到电视剧有大喜大悲的剧情的时候，就调成0.5倍速，站在镜子前面对着电视机的那些演员学习着他们脸上的神情。

　　自从早上想通她和迎夏之间的关窍过后，对于迎夏她也就没了往日那般的关注。她自然知道过不了多久，迎夏在外面受了挫就会乖乖回来，却也没想过会这样快。

　　电视剧的剧情，隐约已经进入到了尾声。虽然夏夏不懂那男主角为什么会选择啥也不懂的女主角，更加不懂女主角死了过后男主角为什么要哭的好像天塌了一样。

　　明明女二又优秀对他又深情，长得还好看。他有啥好哭的，简直就是脑子有病，就连简单的选择题都不会。

　　就跟沈迎夏一样。

　　尽管心里这样想着，夏夏仍旧站在镜子前面学习着男主的表情。眉头微蹙，尖细的眉尾低垂，睫毛颤动，眼睛将闭未闭，却仍旧挤不出一滴的眼泪。

　　夏夏有些烦闷，呼出一口长气，五官一放松，又恢复成往常那般的标准笑容。

　　迎夏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对夏夏的怨愤，不禁有些松动。夏夏到底在做什么？

　　沈玉衡的态度，迎夏已经了然于胸。原本最开始的时候，永远都是夏夏以一个观望者的态度，观察着她的一切，学习着关于她所有的东西。

　　而此刻，看着镜子里夏夏微笑的那张脸，迎夏的心头一晃，关于夏夏所有不合符常理的行为全部都在她的心头滚了一遍。

　　这一次离家出走，仿佛才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现在，轮到她来注视着夏夏了，她再也不要因为爸妈的眼神和心情，而自主的把自己放到那个局外人的边缘位置。

　　就算在她和夏夏之间，他们会选择夏夏，她也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被沈玉衡的冷漠打消的念头，又被迎夏无声的捡了起来。她不仅要努力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姚玉芬说的那些，她也会一样一样的努力实现。

　　她总归不能一辈子都关在那个小房间里当一辈子自怨自艾的缩头乌龟。

　　等到时候，她总会想出办法，能够让这天下所有人，无论老少，都能好好的活着。

　　迎夏就站在夏夏身后的位置，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喜怒哀乐的表情不断更换，最后却只能回到微笑的那一个表情上来。

　　她微微的笑了起来，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的翻起来电视的播放记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