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10、第 10 章

　　虽然已经快到天黑，那条有些冷清的长街上仍旧有三两个摊贩在坚守着。他们面前的小萝筐里，摆着各种看起来不算好看的时令小菜。

　　虽然大家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却也是兴高采烈的打着招呼，让迎夏的心里也暖了那么几分。

　　老人带着迎夏，慢步走在长街中，看到喜欢的小菜，也会蹲下身子选上一些。那些时令小菜卖的价格比超市便宜不少，就连买卖，都是用现在市面上已经流通不大的纸币。

　　一直到摇摇晃晃到最后一个摊位买了几个苹果，迎夏才知道了老人原本姓姚，叫姚玉芬。

　　一路陪着姚玉芬回到家，又被留着吃完了晚饭，迎夏才同老人告别。

　　一长排的低矮的瓦房间，三三两两的亮着灯，也有住户家里跟姚玉芬一样点着蜡烛，让迎夏总是忍不住在路过的时候侧目。

　　七拐八拐走出那片区，又走到高楼林立的地方，迎夏觉得自己仿佛一步跨越了两个世界一般，竟然生出那么一丝的恍惚之感。

　　同时，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如同覆骨之蛆一般的缠了上来，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周围所见之处，能见到的都不过是那些忙于任务的机器人，以及川流不息的智能车辆。她仰着头看着天上挂着的那轮圆月，看着不远处广场上最高建筑上随时滴答滴答走着的那块巨型时钟，喃喃道：“他们应该下班了吧。”

　　上班时间，沈玉衡手上的工作就没有停过，脑海里考虑的事情却是比手头上的更多。最近迎夏的变化，总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安。今儿个的这一番讨论，更是让他心里升起微妙的恐惧感。

　　其实，有些习惯真的特别可怕。就比如现在他呆在这样的工作岗位久了，与那些机器人接触的多了，有时候遇见什么事情想到处理方案的时候，永远的第一选择，都是怎么快捷的解决那件事。

　　父女感情牵绊什么的，对他来说，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丝丝责任罢了。

　　迎夏于他而言，是他曾经下定决心才敢生的姑娘。是他把她带到世界上，总归不能就那样袖手不管。

　　要不然，干脆再去托关系，找找门路把迎夏送到机构进行专业的培训吧。到时候，等迎夏从那边回来的时候，也该二十多了，自己再想办法帮她安排一份还算安稳的工作，也算他对迎夏仁至义尽了吧。

　　才下班提上手里的公文包，早上的时候跟同事谈起女儿的时候所有的笑意，都仿佛消失不见了一样。他的表情严肃，又默默的端起了严父的架子。

　　回家的路上他都一直在想，今儿个回去的时候，迎夏会是在房间看书，还是又跟昨天一样守在门口等着他呢？

　　等着他吧，他又觉得有点烦有点困扰。若是迎夏还跟之前一样呆在自己的房间，虽然说他的压力会小上那么一些，但是总归有那么一丝难言的失落。

　　直到太阳落山，夏夏都没等到迎夏回来。她把手里的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跟往常一样又去了厨房。

　　在进到厨房把所有菜式准备好过后，她才踱步走到迎夏的房间，打开衣柜门，在里面挑拣起来今儿个想穿的裙子。

　　沈玉衡回到家，看到门口站着的夏夏，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和夏夏笑着打了几句招呼，就跟着陈乔一起去了饭厅。

　　等到他们坐定过后，迎夏仍旧没有出来。沈玉衡不悦的道：“怎么现在越来越不懂事了？夏夏，去让迎夏赶紧出来吃饭。”

　　“她今儿个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夏夏的语气，平静的就仿佛是谁家走丢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狗一样。

　　沈玉衡拿筷子的手一顿，心中瞬间一空，夏夏说的那句简单明白的话，他却觉得有点听不懂一样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现在天都黑了，她在外面又没个什么认识的人，她能够去哪？”沈玉衡心念急转，不由有些忧心的道。

　　就算他跟迎夏并没有多么亲近，他也是不希望她流落在外的。流落在外的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在这家里的这些人中，他可是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迎夏姐姐到底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她去找爸妈去了，谁知道到现在她也没有回来。”听出沈玉衡话里的不对劲，夏夏本来要出口的冷笑瞬间变了几个调，带着几分委屈才开了口。

　　陈乔跟着放下手里的筷子：“都别瞎担心了，现在外面治安那么好，迎夏不会出什么事的。再等等吧，兴许过一会她就回来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十二点。

　　而此刻众人忧心的对象，正坐在公园里，双手把外套拽紧了些，才好让自己没那么冷。迎夏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块大钟上，耳边的滴答声如同响在她的心上一样。

　　滴答……滴答……

　　一直到那块大钟的时针停到了十二点的位置，迎夏才站起身搓了搓冻的发僵的手，踱着小步往家里走去。

　　设置成静音的手机上，只有两条未接电话的提示，再无其他。

　　那万人大群里，迎夏的影像一刻都没有断过，众人默契般的沉默着，用看一个玩具一般的眼神打开一张张图片，在心里猜测着这图上的小姑娘将来会有着怎样的命运。

　　迎夏的心中有些冷，她有些无奈的顺着长街往家门口的方向走去，却最后止步于小区对面的那个街口。

　　她站在街道口，数着小区林立的那一栋栋的高楼，数到自家那栋的时候，才从下往上一层一层的数着楼层。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七！

　　她本来以为，此刻她还没有回去，爸妈至少应该是多少有些担心的，至少那层楼应该亮着灯的。然而，眼前的那层楼却是门窗紧闭，没有透出任何一丝光亮。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在担心她是不是不见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会等她。

　　失望的感觉，笼住她的全身。她颠了颠脚尖，看着面前的斑马线，迈出去的那只脚又缓缓地收了回来。

　　她转身将那满室的黑暗丢在身后，如同一个无根游魂一样飘荡东西。

　　她第一次知道，凌晨的城市，是这样的冷清。少了高声语，也少了人气。街边没有了烟气熏人的烧烤摊，唯有三两家酒吧，偶尔还能传出声响。

　　酒吧这样的地方，是沈玉衡跟她耳提面命过绝对不能去的。更何况，她现在还不够十八岁，就算她当真想去凑个热闹买一场醉，她也根本就进不去。

　　长长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走了好远好远，她就只看见几个老人在偷偷的翻捡着垃圾桶。她有些出神的看着那些老人小心翼翼的动作，觉得大概过不了几天，她也就该加入那样的队伍了。

　　看着她靠近，那些老人的眼神瞬间戒备了起来，慌忙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蛇皮袋里，扛着袋子快速离开那个垃圾桶。

　　迎夏无奈的笑了笑，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跟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约莫二十左右，身高比她高大半个头，因为醉酒脚步虚浮的原因，撞到迎夏过后，反倒是他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双颊染着红晕，迷迷糊糊的东张西望，也没看清楚迎夏的长相，就慌忙的点头说道：“对不住，我实在是喝的太多了，若是不小心把你哪撞了的话，你就……”

　　他醉醺醺的站起来，双手忙不迭的在上下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一叠名片，把上面皱巴巴的那张扔掉过后，捡着第二张还算平整的，拉着迎夏的手塞到她的手里，结结巴巴的继续说道：“你就打这上面的电话，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他才松开手，迎夏连忙抽回了手，使劲的甩了甩，等醉醺醺的那人从她身边走过过后，转身就把手里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那人却似乎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从前面打了个旋，转身又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半截身子伸进垃圾桶里，翻出那张名片就去追上迎夏。

　　他一把拽住迎夏的衣袖，在迎夏惶恐的眼神中，又把手里的名片塞回她的手上：“你不要怕，我……我不是坏人，说到做到！”

　　他醉醺醺的眯着眼，看着迎夏脸上的神情，一时有些分辨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低头打量着迎夏被他死死握住的那只手，了然一般的点了点头。

　　“我懂了。”

　　他掰开迎夏的手指，把那被捏的皱巴巴的名片拿出来捋捋顺，在再次准备递出去的时候，又看见上面沾染上的污渍，啧了一声，往垃圾桶一扔，才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崭新的名片塞给迎夏。

　　“这个，这个不脏了。”

　　那人手劲很大，捏的迎夏胳膊生疼。对于这样的醉汉，她实在讲不出来什么道理，只得依言捏住名片的一角，强撑着扯出一张笑脸，那人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

　　那人对着迎夏拍了拍胸脯，再三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就一定要记得打上面那个电话。”

　　迎夏连着说了几声好，那人仍旧不放心的道：“不行，我已经不放心你了，一会我转身走的话，你一定又会把我的名片丢掉的。”

　　他一拍脑袋，似乎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推着迎夏转了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样吧，你先走，我看着你走，就不用担心你会丢掉我的名片了……”

　　迎夏有些无语，这还当真是个好办法啊。等她从这人视线里走出去过后再丢，不都一样吗？早丢晚丢，哪里不是丢？

　　那人却极其满足一般笑了起来，站在迎夏的身后又是挥手又是劝解道：“你一定要收好我的名片啊，我跟你说，只要在云河区，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迎夏心中默念了一句吹牛，丢掉名片的念头终究是弱了几分，随手把名片往裤兜一塞，就继续向前走去。

　　被那人一搅和，倒是觉得没那么冷了。只是，这夜怎么就那么长？她围着城市中心的那几条白天最是热闹的长街走了好多圈，周围都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依旧不像天快亮的样子。

　　最后实在走的累了，她才开始在脑海里搜刮起来能去的地方。一想到今天白天的时候遇见几个老人的地方，就想起了那个提着一袋米过来的老板。

　　既然他都舍得送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年人那么大一袋米，收留她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几个小时，应该不过分吧。

　　白日里舍不得开灯的小超市，夜里倒是亮着一盏灯。远远的，迎夏就看见超市有个人影正在里面走来走去，才大着胆子向那超市走去。

　　老板刚摆好货，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迎夏。他有些意外的问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

　　“我……”

　　离家出走这个事，总不好对老板说的吧。万一他再一热心把自己送回去，这不就四舍五入等于白受了半夜的罪？

　　“我路过，就顺便过来瞧瞧。”

　　老板一副你骗到我了的表情，从店里拿过来一桶泡面递给迎夏，又指了指热水器的方向：“喏，那边有热水，先吃点东西吧。”

　　现在的年代还敢养孩子的，家里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这样的人家家里小孩大半夜还在外面溜达，还能是因为什么？

　　也是，谁还没个叛逆期什么的呢？

　　迎夏应了声，抱着泡面缩到那个角上。刚拆开泡面桶，就见老板拿着两根火腿肠走了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我出门走的急，忘了带钱。”

　　“没事，你先欠着，民以食为天嘛，总不能还饿死吧。”

　　迎夏道了谢，小口小口的喝完最后一口泡面汤，才感激的对着老板笑了笑：“你说我要是赖账的话，你怎么办？”

　　老板不由失笑：“你要是赖账的话，我就被你吃穷了，这店也就开不下去了，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

　　迎夏不由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见迎夏放松了下来，老板才问道：“今儿个去见到人了吗？”

　　“嗯。多亏老板的那袋米，我才跟她说上话。”迎夏笼着手朝着手心哈了口气，老板见状，打开一旁的小火炉，用脚往她边上踢了踢。

　　迎夏笑眯眯的歪了歪头：“老板你可真是个好人。我估计，至少最近她再也不会心生死志了吧。”

　　“好人？”这简短的夸赞，倒是真的让老板开怀的笑了起来。

　　“既然你都说了我是个好人了，那你半夜从我这不打眼的小店路过，是想去做什么呢？”

　　迎夏的指尖在鼻尖才一点，就想起那是撒谎的标志性动作，连忙又摆了摆手：“我真没事，绝对绝对是真的路过。”

　　“那你现在泡面也吃了，该回家了吧。”

　　沈迎夏：“……”

　　“好吧，我是离家出走。”

　　老板叹了一口气，指挥着迎夏看着店，爬上二楼的小阁楼拖下一床薄被来。他把薄被朝着迎夏一扔：“我就地方就这么大，今儿晚上你就凑合眯一会吧。等明儿早上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迎夏用被子裹着小小的身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一张小脸被被子捂住了一大半，嘟囔着开了口。

　　老板也不恼：“怎么不管什么时候的年轻人总是有这样的毛病，总觉得家里人哪哪都不好，我这才给你了桶泡面，借你一床被子，你就觉得我是个好人了？”

　　迎夏不语。

　　“你好生生长这么大，你爸妈付出的绝对是我对你的成千上万万倍的那么好，你别仗着你爸妈对你好，就不识好歹啊我跟你说。”

　　“你说你要是明儿个还不回去，你爸妈该多着急，估计这会找你都已经找疯了。”

　　“他们没有找我，睡的应该都比往日里要舒服一些吧。别说我今天不回去了，就算我以后都不回去的话，他们都不会找我，也不会觉得难过的。”

　　听到这些，老板哪里还会再劝，只把小超市的灯光开的暗了一些，轻声说了一句你先睡吧，就转身回了前台的位置守着。

　　尽管知道这老板大概是个好人，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年代久远的罪案片还是涌上了心头。迎夏有些戒备的团成一团缩在椅子上，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老板，直到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要是夏夏看到她这副样子的话，指定又要骂上一句蠢东西。

　　第二天醒来，沈玉衡换好衣服，装作不经意的推开迎夏的房间，房间里空空如也，显然是一晚上人都没有回来。

　　陈乔站在他的身后，皱眉问道：“还没回来呢？”

　　沈玉衡嗯了一声，却也不知道该继续怎么谈论关于迎夏的话题。手腕上的机械表轻微的震动了两下，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嘀咕道：“要迟到了。”

　　陈乔拿过一旁的公文包递给他：“走吧，反正迎夏也没什么地方去，玩累了肯定会回来的。”

　　夏夏把一切看在眼里，送两人到门外过后，才关上房门。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听的差不多，却也只是觉得有些没什么意思。

　　沈迎夏那榆木脑袋，做卷子什么的可能还算灵光，但是与人相处什么的，却跟他们这些靠数据堆出来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他们这些机器人被淘汰，按照要求，最后都是应该由那家的主人亲自送到售后公司填表报废的。

　　不然的话，恐怕都不能买到第二个机器人回家做这许多的琐碎事情。

　　昨儿个迎夏没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些心慌，还有些害怕这夫妻俩会舍下她去找迎夏。谁知道她想好的说辞还没开口，他们自己就已经为了迎夏想了诸多借口，安心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整夜，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又轻又急，终究两个人却都忍住了出门找人的冲动。

　　眼看天已经大亮了，而他们却也只想着上班快迟到了。

　　以前的时候，夏夏不明白的是迎夏那样的榆木脑袋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干啥啥不行，凭什么还能继续呆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而现在的夏夏，在看过沈玉衡两口子的表现过后，瞬间对自己和夏夏两个的存在价值感到了质疑。

　　迎夏是作为他们骨血亲缘的女儿存在的，而自己，是作为陪伴他们亲缘的存在而存在的。

　　眼下，好像对他们来说，她和迎夏，都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一瞬间，夏夏的心里不禁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也同时觉得，之前她和迎夏那些暗里的交锋，这样看来倒是显得有些可笑。

　　如果当真如此，在他们的心里，自己也是可有可无的吧。

　　心下纷乱如麻，夏夏的手上，依旧忙着家里的家务。等到所有的一切都被整理的整整齐齐，她拍了拍有些发酸的手掌，对今日的工作又打了一个满分。

　　这时候，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

　　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机器人罢了，研究那些孰轻孰重的事情做什么？本不过就是被带回来当作工具使用而已。

　　严格来说，她与那扫地机器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也就，芯片和外形不同一些？

　　夏夏的心情变化如何，无人能够知晓。沈玉衡今天的日程，却觉得分外难熬。

　　原本每天做了几千几万遍的事情，才一早上，就已经连着出了好几次错。他有些烦躁的捏了捏拳头，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躲在小隔间里，拨通了迎夏的电话。

　　一晚上他辗转反侧，就连上班的时候他都不能定下心来，他实在是不愿意受到这种情绪的叨扰了。他现在就希望迎夏能马上接电话，能马上跟他保证今天晚上会回到家里，晚上他开门的时候能够看到那张脸。

　　迎夏的电话铃声响了好几遍过后，她才被铃声惊醒。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放到桌子上的手机，已经被老板拿在了手里。

　　手机屏幕上，亮着一长串的电话号码，和一个亲昵的备注名称。

　　爸爸。

　　“你爸给你打电话了。”老板把手机转向她，给她看了一眼来电名称。

　　迎夏一慌，翻身就想把手机抢回来，嘴里连忙回了一句：“别接。”

　　而那边，老板已经自发的按下了接通键：“喂……”

　　成熟的男性声音，让沈玉衡心中警铃大作。他实在是忘记了，除开他的同事那些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别的男人存在的，那些人是可能会伤害到迎夏的。

　　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控的颤抖：“你是谁？迎夏的手机怎么在你的手上？”

　　“迎夏？”老板笑了一声，朝着迎夏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按开免提按键，迎夏连忙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呼吸会被沈玉衡听见。

　　老板笑完，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下流的语气说道：“原来她叫迎夏啊，名字倒是跟本人一样的可爱。若是……”

　　说到这，老板就低声的笑了起来。笑声通过手机传到沈玉衡的耳中，几乎让沈玉衡有些握不住手里的手机。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你把迎夏怎么样了？我警告你，我马上就能查到你的位置信息，如果你对迎夏做了什么事的话，我必然……”

　　“我必然会让你死无全尸。”

　　“就算我把她如何了，你又何必动怒呢？如果你真的心疼她的话，怎么可能一晚上都不出来找她？当然，你要是嫌弃不愿意再见到她的话，我也不介意为你效劳，只不过，这酬劳嘛，咱们可就得好好的谈谈了……”

　　虽然老板说的漫不经心，迎夏的整颗心却紧张的快要从嘴里蹦出来。她生怕对面的沈玉衡轻轻巧巧的抛出一个好字，虽然刚才他的语气听起来对她事那么的担心。

　　老板对着她眨了眨眼，果然，她就听见手机里传来沈玉衡带着乞求的声音：“不论你……不论你之前对她做了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放她回来。”

　　“这样啊，这样我就有些难办了，你且等我想一想，十分钟后我再回复你吧。你要是报警的话，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老板快速的挂完电话，对着迎夏笑道：“你瞧，我就说你爸妈绝对是在担心你的吧，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跟我犟个什么劲？”

　　迎夏眯着眼笑了起来，想到一会还要回复的那个电话，连忙道：“那你一会打电话告诉他，如果想要我回去也行，让他用夏夏来换。”

　　老板笑：“当真是孩子气。夏夏又是谁，有些东西哪里能这样换来换去的？”

　　“夏夏是……”迎夏的语声一哑，“她是我的妹妹。”

　　“那……你们是姐妹关系不和，爸妈又宠妹妹多一些？”反正时间定在十分钟过后，老板闲着无聊，就闲猜着姐妹俩的关系。

　　难得遇上那样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夏夏的存在，不懂他们之间相互隐秘的关系。迎夏扁了扁嘴，神色委屈的嗯了一声。

　　“夏夏和我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一定都分不出来我们两个。不过，夏夏比我厉害多了，我们学习过的所有课业，她都是满分。包括平日的爱好什么的，她也样样拔尖，性格也很好，从来不会跟我一样发脾气。审美也很棒，每次她穿裙子出来的时候，我总觉得她简直就像电视里走出来的模特一样。”

　　所有的夸耀，全部都是出自真心。迎夏越说声音越低，就连语气里带着的委屈都有几分没有底气。

　　“不论任何人，肯定都会喜欢夏夏的吧。不像我……”

　　老板看着她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瞧瞧你现在那个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形容的那个妹妹，就好像完美的不想个人一样。不过，迎夏，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她的价值的。就算她真的千万分的好，也跟你不一样。”

　　“只你们不一样这一条，就足够了。”

　　迎夏有些错愕，倒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解释。她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了几遍过后，还是坚持道：“不，我就想他用夏夏来换我，我想看一看，在他心里，我和夏夏到底谁更加重要。”

　　老板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又何苦逼他做这样的选择？”

　　迎夏也不再多做解释。她和夏夏，再相似的两个人，哪怕到了此刻，她已经有些不相信爸妈了，但凭着她的这一身血肉，她就总觉得，她不应该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才是。

　　手心手背的说话，对她和夏夏来说，不应该成立。

　　因为，本就该手心也是她，手背也是她。

　　“那你可要想好了，你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到时候，你也可以接受吗？”

　　“可以的。”双手握拳，迎夏用力的点了点头。尽管她希望的是那样，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已经失望了那么多次了，倒不妨多这一次。要是，选择不一样呢？

　　毕竟，之前的时候，她也是绝对不会相信，沈玉衡是会担心她的，是会用那样颤抖的声音喊出她的名字，说出只求她能回家的那种话来。

　　沈玉衡捧着手机，从厕所一路小跑到楼道，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背靠墙壁，余下的几个方向尽收眼底，才焦灼的等待着电话铃声响起。

　　铃声刚响起第一声，他就火速的按下了接听键。他瞬间屏住呼吸，就听见电话另外一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调笑语气说道：“我听说你家还有个小姑娘，你说多巧啊，要不咱们换一换吧。”

　　“你说什么？”简短的几个字，沈玉衡差不多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他咬牙切齿，恨不能顺着手机把电话那头那人的一身骨头啃碎。

　　“哦，那个小姑娘叫夏夏是吧。你跟我急什么眼，咱们一个换一个很公平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啦，反正迎夏我也挺喜欢的。”

　　电话那段是长久的沉默。

　　老板倒是不怎么意外。若是他遇上这样的情形，先不说更喜欢姐妹俩哪一个，都是做不出来拿其中一个换另外一个这样的事情来的。

　　只不过，这沉默的时间也太长久了一些。

　　手机在沈玉衡的手中被捏的都有些变形，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在心里念了几次冷静之后，他才开口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