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别鸟》苏越白

4、心梗

　　静吧里顿时静悄悄的，只剩下湿咸的海风，穿过人群，伴着那昏黄暧昧的灯光，在陆时与于盛两人之间，卷起几分带着刻意的缱绻。

　　于盛没想到会是这种走向，愣了一愣，有点分辨不出陆时这会儿是真心的还是逢场作戏更多，迟疑着没有动作。

　　徐致也有点分辨不出，看向陈远，陈远没吱声，只是晃了晃徐致的小手指，示意他也别出声。

　　沈易注意到他俩之间的小动作，忍不住恶寒一番的同时，也强压了自己想要继续起哄的心思。

　　倒是闻承这会儿该干嘛干嘛，端了桌上一杯闲置着的冰啤，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他能看得出来，陆时对于盛确实有那么一点意思。

　　但在成年人的世界，仅有的这么点意思，向来是说不准的，全凭你我之间的一句心甘情愿。

　　陆时等了半晌，见于盛没有动作，轻笑了笑没说话，将含在口中的那口酒液轻轻地吞咽了下去。

　　不怪于盛。要是换他碰上了这样的情况，在风花雪月了一夜之后，隔天一大早人就没影了，他也得心情不美妙上一阵子。

　　更何况，他还直接跑没影了三个月。

　　这次要不是闻承知道他的假期，直接将他约了出来……

　　他怕是要隔上好久，才会在又一个陌生的五彩斑斓的地界，再遇于盛。

　　而那时，他身侧说不定又有了哪个新欢，只一个照面，就将于盛那清澈高远、又带着点好奇而又纯情的目光，搞得阴霾遍布，遍体鳞伤。

　　抑或是，他与于盛之间的缘分浅了些，就再也遇不上。

　　“Yo`早啊，时大哥。”

　　昨晚上于盛最终还是没亲上陆时。但陆时到底亲没亲于盛，这就不是他们这些白嫖的，可以免费观看的内容了。

　　付费也不行。

　　只是昨晚上狂欢了一夜，他们之中的人大多数这个时候都没起来。唯有闻承，昨晚上实在是熬不住，早早地就向大伙儿告罪，没有跟着去附近的KTV续摊，而是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将自己稍微拾掇了一番，便回去睡了。

　　因此陆时下到一楼客厅打算煮点什么东西吃的时候，只见到了闻承。

　　闻承戴着个金丝镜框，穿着他惯常穿着的衬衫与西裤，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陆时闻言，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挂在客厅正中央位置的时钟，无言半晌，才道：“这会儿不早了。”

　　已经是下午一两点钟，窗外的天光盛大，阳光也热烈。照射在花房之中，像是在邀花姑娘跳舞。

　　闻承笑了笑，没说话。

　　从于盛的口中得知他喜欢上陆时的时候，闻承心中并不感到意外。

　　虽说陆时在平日里，撩骚聊得不在少数。但他不正经的皮下，其实心还是挺正经的。不然，在与陆时打了一架之后，他们不会成为这么多年的朋友。

　　而于盛生了一副多情相，实则内心单调，感情生活纯情的不行。

　　却也因着他们二人的性子看上去并不相合，闻承没有多管，只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于盛一点朋友之间的关心和支持。

　　多的没有。

　　只是现在么……

　　看着陆时走进厨房忙着在那儿侍弄早餐，闻承摘了眼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会儿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觉得就这样挺好。

　　“他们几个是还没起来么？”

　　在厨房下了一锅的面，陆时用漏勺将其中的一些捞起，简单地做了个清汤挂面，便走出厨房。
　　端着碗准备上楼时，他想了想，还是停了下，开口问了闻承一句。

　　闻承“嗯”了一声，颇为揶揄地看了陆时一眼，才在那儿慢悠悠地道：“你是最早的一个。”

　　“滚滚滚。”陆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却也没忘叮嘱闻承一声：“锅里煮了面，叫他们别忘了吃。”

　　闻承笑应一声：“知道了。”

　　陆时这才端着碗，蹭蹭蹭的就上了楼。

　　没再有人打扰，闻承便戴回那金丝镜框，将目光重新投回了电脑屏幕上。

　　新书即将完结，闻承打算这段时间先配合编辑部那边做些宣传。等一切都告一段落，他打算先好好地休息上几个月，之后再开他之前在网站上已经将文案放了许久的一本小说。

　　至于原先计划好的那一本，自然要往后挪一挪了。

　　用笔记本登录了M讯，闻承思索一番，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编辑溪水。

　　而后，也不等那边有什么反应，他先登了趣Line，将目光悠悠然地，锁定在了置顶的那一条。

　　昨个儿他一直没怎么关注过信息，自然也就错过了编辑溪水给他临时发的那一条讯息。

　　今早他起晨的时候看了一眼，大致的意思是要搞一个庆祝活动。

　　活动就活动吧，他对这些向来没什么意见。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儿。

　　大致浏览了这一条Dayline里所说的内容，闻承若有所思，登录了M讯的个人公众号后台。

　　只是没等他将目光落在那唯一的红点点上，编辑溪水的电话，立马就打了过来。

　　“承哥您这又是怎么了？”

　　身为编辑部最炙手可热的那一个，溪水手上自然不止闻承这一个作者。

　　但怎么说呢？他手底下的作者这么多个，闻承可以说是他手里最省心的那一个，因此自是上心许多。

　　闻承又看了眼网页上他刚刚更新的那条Dayline，新鲜热乎的一分钟时间都没过，顿时感到有些好笑：“我没干什么呀。”

　　溪水顿时感觉自己要心梗了。

　　闻承打算新开的那一本书，不论是题材还是梗，都不是时下最热门的那一款。

　　虽说不论是读者圈还是作者圈，抑或是编辑圈，都流传着一句话，叫作“仰止出品，必属精品”。

　　但只要题材不是最热门的，文中的梗也不紧跟时代的步伐走，就总会差点什么。

　　“承哥，您该记得我跟您签约的时候说过什么吧？”

　　闻承的语气也就跟着冷了下来：“自然是记得的。”

　　譬如自签约起，就不能以任何理由断更抑或是拖更。

　　网站这边有什么活动，也必须持配合的态度。

　　条件不算太苛刻，要签的合同上也没见有什么坑，他也就随了去了。

　　按理溪水应该窃喜。难得遇上这么听话的一个作者，又早已是大神级别的人物。

　　他也确实是挺顺心的，但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就在刚刚，闻承像是剥开了那层佛系的外壳，露出想搞些幺蛾子的内里来。

　　闻承微微弯了弯嘴角，他自然是记得的。

　　自签约起，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

　　“苏编。”

　　闻承开口，打断了溪水在电话另一端的碎碎念，语气中带着过分的熟稔，却也疏离。

　　溪水“啊”了一声之后，不自觉的顿了一顿，这才开口问道：“承哥，怎么了？有什么指教？”

　　与闻承认识了也有十几年，溪水自觉应该算了解闻承性子的那一挂人。

　　但在刚刚的那一下，他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缠绕在心头，久久而不散。

　　于是他下意识地就降低了点音量，妄图以此来打散心中的那一股陌生感。

　　好在闻承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没事，苏编。”

　　“只是我想说，自和你们网站签约以来，我向来是跟着你们的安排走，有哪一次不是很配合的？”

　　“苏编，这你是知道的。”

　　溪水忙打了两句哈哈：“没错，没错。”

　　虽说他向来是拿鸡毛当令箭，并且已经习惯了……

　　但真要搞出什么幺蛾子，让闻承跟她们网站离了心，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那您后边，打算休息的这段时间……”

　　闻承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稍稍回暖：“这个放心，存稿都有，不会断更的。”

　　溪水听完，也舒心了，忙应了一声：“好好好，给你批假还不行吗？”

　　闻承这才轻轻地笑了，说道：“好的，谢谢苏编。”

　　陆时这会儿已经端面上楼多时了。

　　因此在挂断了溪水的电话之后，闻承难得地松懈下了精神，放任自己进入到了午后的浅眠之中。

　　等再醒时，是沈易下楼时拖鞋接触地板发出的“嗒嗒”声，将他吵醒。

　　“时哥和致远他们都还没下楼么？”

　　即便是布料松软的懒人沙发，闻承这一觉睡得还是有点累。因此都等沈易到他身旁寻着位置坐着了，闻承还是原来的那个姿势，一动也没动过。

　　见闻承没应，沈易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大概是问了一句废话。

　　只自己在那儿感慨了一句，道：“有对象就是好啊。”

　　闻承这才有了点动静，在那儿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缓过了身上的那一点劲，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摘下金丝镜框，抬起手又揉了揉眉心，道：“你谈恋爱不是比他们几个还要早么？”

　　沈易瞬间不吱声了，在那儿皱了皱鼻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闻承便笑：“我可不知道哪壶水开了又是哪一壶水没开。”

　　沈易拳头都硬了。

　　良久，闻承才听他在那儿像是自言自语，感慨了一句道：“不比谁的桃花早，要比谁的桃花好。”

　　闻承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易一眼，没说话了。

　　刚刚被溪水的电话一打岔，闻承都差点儿要忘了，他刚刚用笔记本登录M讯的个人公众号后台，是要干些什么。

　　将那唯一的标有红点点的对话框点开，闻承将那一篇文档下载，细细浏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