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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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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止就这般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暗沉的黑夜渐变,星光褪去,云层如鱼跃海面,翻出些鱼肚白来,进而染上红霞。
“我是不是变了?”
像是疑问,又像是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林止从一旁的收纳盒中将手机拿起,屏幕随即亮了起来。
没有解锁。
锁屏是一张人物照。照片上,还是二十岁的他,拿着单反,站在香溪山的山顶,一座仿古的小亭子前,在拍香溪山的日落。
一套浅蓝色的运动装穿在他的身上,又有夕阳照拂,看上去很是清爽。
而如今……
看着因着没有进一步的操作而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林止用目光将上面随之露出来的剪影淡淡扫过。
人好像还是那个人,可眉眼之间的那股子对于生活对于未来的激情,却是随着时光的碾磨,渐渐地随风散去了。
他早已变了一个模样。
没有再像还是二十多岁的时候,随性的开车就走,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去感受那里的人文景观……
林止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中,走进盥洗室,匆忙洗漱了一番。剩下的时间,便都躺在床上,囫囵而过。
直到窗外夜色乍起,路灯勤勤恳恳地再次将它的光芒洒下,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点暖黄的光。林止这才爬了起来,走进盥洗室潦草的弄了弄乱糟糟的头发,拿了钥匙出门,准备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填下肚子。
直到乘着电梯下了楼,想起陆时似乎一直没发消息过来,林止这才恍然,他的手机、他的电脑好像都被落在了车上。
什么记性。
乘着电梯下楼,又去了停车场,林止摁了下钥匙将车门打开,从收纳盒中将手机拿起,揣进了兜里。
暂时没什么信息。
出了小区,沿着道路一直往下走,林止随便找了一家夜宵店,准备把晚饭解决。
陆时的电话紧接着就打了过来,像是算准了时间。
“听这声音,你是刚准备吃饭?”
陆时朝一旁的人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机,示意他这会儿在打电话。
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都噤了声。
林止在位置上坐下,没先点单,而是揉了揉发痛的眼睛。
他一宿没睡,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这会儿后劲上来了,哪哪都难受。
闻言“嗯”了一声。
林止的习惯陆时是知道的,他们互相参与了对方十几年的生活。
即便中间又拉开了十几年的距离,但他们总归是站在一处的。
“那你点点好吃的,就别喝酒了。”
人生路上,经历相似的人心中总是会有些共鸣的,要么两厢欢喜,要么两看相厌……
但在陆时这儿,他心中那仅剩的一点善意,大部分都留在了过往的那段时光之中,且只给林止看过。
以至于,当他下意识的就温柔了眉眼,旁边聚集的这几位朋友,不由地都望了望自己身边的人,好分辨清楚,陆时这一瞬间的温柔,是否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了这是?”
闻承跟在于盛的身后,掀了帘子进来。
他们这会儿身处海边的一处静吧,海风湿咸,卷了帘子,跟在闻承和于盛的身后,勾得电话另一端的林止,一块有了点身处在海边的感觉。
坐在一边沙发上的陈远,指了指在吧台那儿打电话的陆时,朝闻承和于盛,比了个“他在打电话”的手势。
闻承表示了解,坐到一旁就不说话了。
倒是于盛朝陆时那走了走,寻了个吧台边的位置,与陆时坐在了同一片儿。
林止摆弄了一下面前桌子上的菜单,突然不知道该干嘛了。
他好像听到了仰止的声音。
按理应该是没听到过得,关于仰止的声音。但架不住签他的那位编辑,有一次活动像是搞砸了,弄补偿的时候,非要搞什么深夜福利,让仰止录了几句祝福语,弄成一个音频放在了M讯上。
领取的条件还挺苛刻,必须得有仰止的亲笔签名,还得不少于十张。
得亏粉丝们看中的是仰止那横溢的才华,懒得搭理编编,也就是溪水的骚操作。不然,怕是有得一阵闹了。
他还算好运,买的书几乎每一本都有个亲笔签,因此领到了那一段深夜福利。
这边想着事儿,林止便没怎么注意陆时的问话,只下意识地“嗯”上了一声。
陆时听闻,微微弯了弯嘴角。
他是知道林止粉闻承这件事儿的,因此对于林止的走神并不意外。
于盛却像是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从吧台一侧的木门那儿,绕进了吧台里。
“不急,有你的份儿。”
在联系上林止的时候,陆时其实还有点意外。
但这点子意外放在他们曾经共同有过的那十几年里,几乎是不值一提。
且那段子经历太过于沉重,又带着点肮脏,因此他们没怎么叙旧,就重新成为了朋友。
也因此,陆时没怎么铺垫,就在与林止刚联系上没多久的时候,跟林止讲了下他跟于盛的事儿。
林止便悟了,敢情这厮是去追人,才在之前的电话里这般含糊不清。
陆时听着电话里林止的动静,像是很轻的笑了一声,于是很没好气地在那儿说了一声:“你还真别笑,下一个就轮到你。”同时,也没忘看了于盛一眼:“一杯雪菲利特,拜托了。”
林止有点想笑,觉得陆时未免有点立flag的味道。他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之间没遇到几个心动,也说不过去。
但想了想,他也不敢打包票,便只当陆时说了一句笑,简单地“嗯”了一声。
陆时兴致就起来了,他向来是这般随心所欲的一个人:“真遇到心动了的啊?”
林止这回却是没应声,一下就岔开了话题:“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时大少爷。”
陆时就“嘿”了一声,还欲再说,就听得“嘟”的一声,林止把电话给挂了。
一旁的老板招呼着,已经等候多时了。
林止挂了电话,心情算不上有多好,自然胃口也好不到哪去。见老板已经在那儿等着了,顿了一下,这才说道:“牛叔,你这还有青椒盖饭不?”
最开始回到这座小城,林止瘦的可以说是皮包骨,肠胃也搞坏了。跟着家里人看了医生之后,他就瞎吃不得了,吃饭被管得贼严。
虽说天天都是汤汤水水的,却是什么荤腥都见不到。
还是陆时给支的招,带他来到牛家饭馆,来点炒过肉的青椒,拌饭吃。
刚被陆时这么一打岔,他差点都没记起来,自己想点什么。
被林止唤牛叔的人笑呵呵地就应了。
“行,马上给你整上。”
陆时这边,被林止挂了电话后,却是很难在一时半会儿说清楚什么。
尤其是他对于盛的态度。
闻承这人惯爱在风里再加把火,三两下就把好友的那一星半点的心思给卖了。
末了,还不忘事了拂衣去,躲在一旁看戏。
于盛磨了磨牙。
他早晚得将闻承放在案板上腌了。
他与陆时并不是在滨江这座城市相遇的。两个爱好说走就走的人,能够在亿万人海中撞到一起,说不上是谁更幸运还是更不幸。
但至少在于盛这儿,空窗了得有三四年的心一朝开了花,他很快就陷了进去。
陆时却有点逢场作戏,逗完了这个人,他总有大把的下一个人,说不定路边不经意的一个回眸,就撞上了。
他们一块自驾游去了邢海,统共不到三天的时光,陆时只留下一张纸条,就让于盛又在邢海的大地上,吹了将近半个月的风。
回来人就趴下了。
闻承听了,笑了许久,道于盛三十多的人了,居然还跟二十小几的小年轻一样,这般纯情。
“时儿你可得给咱们于大哥一个解释,是也不是?”
徐致原先还在奇怪,一个全是单身狗的聚会,干嘛还要把他和陈远给叫出来。现在目的明了了,他不帮上于盛一把,都说不过去。
沈易也不甘示弱,努力将气氛推向高潮:“时哥,这确实就是你做的不对了,于哥这么纯情的一个人,你忍心一直钓着他吗?”
陆时看了沈易一眼,没搭话,坐在吧台那儿,仿佛周遭的那些喧闹全部都是与他无关的。
于盛却是被他们这么一搞,紧张得不行。
手上的动作却是稳得可以。调酒的动作自带优雅与随性,却又规整的像是在表演什么艺术,只轻轻的一个调酒的动作,就勾人的不行。
反正陆时是被于盛那仿佛在炫技般的调酒,给勾的心里都痒痒的。
只见他接过于盛调好的那一杯雪菲利特,只端在手中轻轻地摇了一摇,就放回到吧台上,缓步推至了于盛的跟前,在那儿懒洋洋地说道:“请你。”
闻承挑了挑眉,这是准备拒绝了?
于盛调完那一杯酒,就在吧台那儿干杵着,一双多情眼专注而又认真,看着陆时端起那一杯酒,又在轻轻地摇了一下之后,将酒杯放回到吧台。
这在酒吧的暗文化中,意味着拒绝。
于盛眼都要红了。
却见陆时下一秒就端起了那杯酒,一双薄唇覆在杯沿,将有着绚烂色彩的酒液轻轻地含了一口,空着的那只手举了举,指了指自己的薄唇,看着与他不过一张吧台之隔的于盛,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挑衅——
你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