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咖啡屋》噬墨兽

12、人间长恨终别离2

　　“你要寻什么人？为什么找我？”顾茜不解，“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从我头顶上飘出来好恐怖啊啊啊！！”顾茜看着栀从自己头顶上瓢出半截，吓得急忙用枕头捂住头。
　　“哈哈哈小姐姐你好有意思，别紧张啦，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鬼还需要透气的嘛…”
　　“我不是鬼！我是灵，困于语鸶江亭，那日你经过，我实在支撑不住了，就顺带附在你的身上了。”
　　顺带…顾茜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心想这种老套被附灵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民俗学老师上课老讲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说不定大家都经历过，哈利路亚。挣扎一番的顾茜决定面对现实，顾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
　　“那么栀，我能帮你些什么？”
　　“时间紧迫，我要你寻刚才梦中那位男子。”栀说得十分随意，好像这事向从书架上取一本书那般简单。
　　顾茜回想着刚才的梦，她记得那人轻轻地向自己告白，想上前紧拥她，却克制地拽住了自己的一角。在梦的最后，顾茜依旧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记得他的嘴唇干涩，像是两瓣萎靡的玫瑰花瓣，他沙哑地说“要记得我的名字”，而当他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声音却泯灭在了一片嘈杂声中，像是电视停播沙沙响着的雪花。
　　“很悲伤的梦，是你的记忆对吗？”顾茜知道梦是模糊的，只有启封的记忆才会像水晶般清澈，她忽然有些怜悯，他爱她，而她如今只记得他的声音。
　　栀安静地趴在顾茜的脑袋上，“你看到的，是执念的碎片。我是灵，是生前主人部分执念的所化，也许她对这声音的牵挂，才让我化作灵吧。”
　　顾茜安慰她：“明日刚好周末，我可以帮你看看。”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赖在自己身体里吧…顾茜不知怎的，忽然回想起木年辛看自己的神色，漠然的、疏离的，那目光也有夕阳抚平江水泛着的隐隐担忧感。渐渐的她入睡了，伴着这丝苦涩。
　　周日。顾茜走在青木镇的街道上，栀在她脑袋上十分兴奋地嚷着，说自己并没有见过白天的街道。顾茜心想幸好路人看不见栀，但脸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虽说栀是看不见的灵体，但顾茜能感觉到栀在自己头上左摇右晃的，若是头顶上长一株蒲公英，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
　　不知不觉，顾茜走到了古木咖啡屋。但她站在门前，迟迟不愿进去。虹果的病好了吗？木年辛他……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栀打断了顾茜的思绪。
　　“嗯，我来这里打工。问问店长先生，也许有些线索吧。”
　　“这家店一直在青木镇吗？”
　　这家咖啡屋存在多久了呢？其实顾茜自己也不知道，问店长他也只是笑笑，就好似它像一棵树，一直存在着，是随着青木镇自然生长着的一部分。
　　“小茜？怎么不进来。”木年辛温润的声音响起，他一个人搅拌着咖啡。
　　“店长好，虹果她，好些了吗？”顾茜看到木年辛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想想昨日夕阳下的疏离感也许是一种错觉吧。
　　木年辛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着顾茜，“嗯，应该快好了。不过今天不打算营业，要来喝一杯吗？”说罢将一杯焦糖玛奇朵摆在顾茜面前，上面的拉花是一朵绽放着的褐色小花。
　　“店长，我来帮一个朋友寻人。”顾茜喝了一口咖啡，焦糖的苦涩在舌尖晕开。
　　“他的名字？有照片吗。”
　　“呃…并没有”
　　栀忽然凑近顾茜的耳边，“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和他之间的故事，你替我传达便好。”栀看了一眼木年辛，发现他也正用并不让人怎么舒服的眼光地盯着自己，栀暗自得意，附上顾茜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可以得到木年辛的帮助，毕竟看得出他很在乎眼前这位女孩。
　　“是这样。”栀开始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他们。

　　“若是我不在祈祷中呼唤着你，若是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你爱我的爱情仍在等待着我的爱。”那是栀第一次见到少年，他在语鸶江亭对着江水朗诵着诗，听着少年颇为夸张的语气，让栀不禁轻笑。
　　少年转身看到咯咯笑的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就是他们简单的相遇，他们对视，那一刻仿佛世界洋溢着的柔光，他们便是这世上最为欣悦的灵魂。她知道原来自己执意考上青木中学，来到青木镇，或许只是在为等待与少年相遇的一天。
　　年少总是带着一些飞扬着的狂气，他们便经常在一起讨论着人生理想。少年热忱满怀，他说伟大的人总是将自己的社会人生需求与人类的需要相结合，他希望成为很厉害的科学家，为祖国做贡献。每当少年这样谈着，栀都会静静地听着，心中充满着小欢喜，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清澈的光。栀觉得这份光芒足够的耀眼，因为她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整个世界。
　　但是那个动荡的时代，未能给这些年轻人的理想上色，战争使这两位还没有互表心意的青年分离。男孩的父亲战死了，母亲为了安全，便要与他搬离青木镇。栀去给男孩送行，那天下着雨，她看着黑压压的云，和火车喷出的黑气。知道这一别，也许不再相见。
　　少年握住栀的手，念了他们相遇的那句诗。他想紧拥她，却克制住了，他不想给她留念。栀并没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臂膀，她想说些什么，可苦涩却溢满了整个喉咙，便失了声。少年只是笑笑，说去那边还可以常写信，愿她平安遂顺，一切安好。
　　火车开口了，没有想象中生离死别的哭天抢地，甚至没有一个拥抱，栀的脑海中充满着思绪，没听到少年嘱咐了她什么，那一刻世界上只剩下了哗哗的雨声。好吵。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课本上的那句话，悲莫悲兮生别离。
　　可是安好，能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