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故旧人》第六只螃蟹

48、阿布

　　5：37a.m
　　淮河：【吃早饭了吗？】
　　松花江：【有的人醒了，有的人还没睡。】
　　淮河：【......】
　　淮河：【失眠？】
　　松花江：【嗯】
　　淮河：【睡会吧】
　　松花江：【我尽量】
　　何非逸反扣上手机，重重地吐了口气出来。他睡得不踏实，带着一身冷汗起来，想着给江语童留个言就去冲澡，结果她居然秒回。
　　她这是什么可怕作息？五点睡八点起？
　　何非逸走进浴室，“砰”地关上门。
　　十分钟后，他在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背心半湿着走出来，碰上了正在客厅泡咖啡的父亲。
　　何非逸只想打个招呼就回房间，没想到父亲把他叫住了。
　　“小游，过来坐。”
　　何非逸犹豫了两秒，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何父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眼底有着很明显的青黑，何非逸下意识开口问道：“很累么？”
　　何父摆摆手，笑了两声：“现在知道心疼你爹了？”
　　何非逸没说话。
　　“你初中喜欢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
　　何非逸抬起头，用灼灼的目光盯着他，语气严肃地说：“她叫江语童。”
　　何父端起杯子的手一顿，眼里划过了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现在还喜欢？”
　　“现在还喜欢。”何非逸微微直起腰，说。
　　何父喝着咖啡，何非逸擦着头发，寂静的客厅里，谁也没再说话。
　　等到咖啡杯子空了，头发干了，这才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事就打电话给你陈叔，他会帮你。”
　　何父说完就离开了。
　　何非逸依旧保持着凝望他父亲背影的姿势，低下头，自嘲一笑。
　　他父亲身上的那身定制西装，跟这四周墙壁都泛了黄的小破屋子，怎么看怎么不搭。
　　他们不是没有别墅住，也不是没有二三环边上的高档小区住，而是......
　　万一呢。
　　万一江语童还能记得这里呢。
　　......
　　江语童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手机上第一条又是Q.Q消息。
　　淮河：【考虑养个宠物吗？可以陪陪你。】
　　江语童想了会，觉得有道理。
　　她也觉得自己不该一个人这样孤单生活下去了。人都是群居动物，她也不例外，只是她又向往又抗拒，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矛盾心理。
　　松花江：【嗯】
　　江语童指哪打哪，迅速起身洗漱换衣服，准备为这个家迎来第二位成员。
　　江语童看了下支付宝和微信里的钱，忽然觉得自己资产好像还挺多的。她从初中开始就在写小说了，只不过不是那种情情爱爱的小说，她写的小说偏悬疑和灵异，霸榜男频小说榜好久了。崔父每个月也会定时给江语童打钱，江语童也不吝啬地花了，只是花崔父的每一笔钱她都会记下来。
　　江语童想，这应该足够养一只宠物了吧。
　　坐公交车的时候江语童在看养狗攻略，差点坐过站。她找的是学校旁边的一家宠物店，因为她之前放学路过好几次，看着还不错，就来了。
　　“欢迎光临！”前台姐姐热情的声音只换来江语童极为冷淡地一瞥。
　　江语童转了半圈，在宠物店里发现了一只金毛，还小呢，不算很大，也就刚过江语童小腿。
　　江语童抬起头，对上前台的姐姐亲和的目光，面无表情地问：“这只多少钱？”
　　前台姐姐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后她收起笑容，没好气似的说：“你还没成年吧？家长陪同才能养狗。”
　　江语童点点头，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多少钱？”
　　前台姐姐气得报了一个数就不理她了。
　　江语童见她这样，心脏一颤，顿时觉得四肢冰凉手脚无力。
　　她......她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这位姐姐是讨厌她了吗？
　　江语童紧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就那么站在门口，前台姐姐就坐在自己的办公位置。一个呆傻地站着，一个专心致志地刷手机，有种诡异的和平氛围。
　　但，确实很诡异。
　　宠物店里面还有一道门，江语童觉察里面出来人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穿着白大褂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前台姐姐回头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关门的声音。
　　白大褂：......
　　前台姐姐：......
　　“跑得怎么这么快？”楚宴笑着问道。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刚刚那女的一进来就给我甩脸子，还问我阿布多少钱。宠物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她也不问问阿布愿不愿意认她当主人？小小年纪的......”
　　楚宴若有所思道：“唔......她也不一定是这个意思吧。下次她再来，你喊我一声。”
　　前台姐姐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然后跟阿布单纯可爱无害的目光对上了。
　　前台姐姐：“看什么？你马上就要步入魔爪了！”
　　阿布：汪？
　　江语童点开Q.Q，犹豫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那个姐姐真的生气了吗？她要怎么做姐姐才能不生气？她是讨厌她吗？她很招人讨厌吗？......
　　江语童深深叹了口气：“啊，烦死了。”
　　淮河：【？怎么了】
　　江语童抿唇，并不知道楚栀桐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事的，于是发了一个：【？】
　　淮河：【对方正在输入很久了】
　　淮河：【遇到什么事了吗？】
　　松花江：【我想养条狗】
　　淮河：【那就养！】
　　江语童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于是斟酌了一下，换了个方式问：【养狗，还需要家长陪同吗？】
　　淮河：【是的，因为要办养狗证】
　　江语童心想，那这样要不就不养了吧，正好不用再惹那位姐姐......
　　淮河：【章医生应该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淮河：【我去跟他说】
　　松花江：【......】
　　你这也太迅速了。
　　淮河：【你想养什么样的？】
　　松花江：【乖一点，可爱一点，别太丑。】
　　淮河：【啊......金毛怎么样？脾气很温顺，不拆家】
　　江语童......江语童自然说好。
　　可有时候江语童还是会发出疑惑，为什么楚栀桐会这么了解她呢？
　　......凑巧吧。江语童这样想。
　　三天后江语童跟章医生在宠物店门口碰面了，江语童还在章医生来之前去了隔壁的面包店买了一罐曲奇饼干。
　　章医生提前十分钟到，却发现江语童已经到了，不由得诧异：“等久了吧？抱歉抱歉，小江同学怎么到得这么早啊。”
　　他这话是感慨，在江语童心里却变了个味。
　　像是在问江语童：为什么你比我到的早？为什么不给我留点面子？
　　江语童瞬间毕恭毕敬起来：“起早了，顺便买点东西，您别生气。”
　　章医生：......
　　章医生看了她一会，恍然大悟，无奈一笑：“小江同学，我要是对你有意见，今天就不会来了。走，我们去交个新朋友！”
　　“章医生！”江语童喊了一声，打断他：“我想买进门右手边第三个笼子里面半大的金毛，以及，您能帮我把这个给前台小姐姐吗？我就不进去了。”
　　章医生接过饼干，静静观察着江语童，若有所思。江语童有些忐忑不安，她绞着手指，生怕章医生拒绝她，但她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章医生颇为无奈，觉得江语童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但他也只能答应：“好。”他知道江语童现在对宠物店里的某些事物很抵触，但他也不能贸然行动。
　　“欢迎光临！”
　　章医生冲着前台的小姑娘微微一笑，随后在宠物店里走了两圈，每一个宠物他都看得很认真。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他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那只金毛很可爱，请问它叫什么呢？”
　　“啊，它叫阿布。”前台姑娘微笑着给章医生叙述着阿布的情况，章医生每听到重点就点点头。
　　章医生听完她说的话，道：“我可以跟阿布交流一下吗？”前台姑娘笑得更灿烂了，连忙把阿布放了出来。
　　阿布似乎很喜欢章医生，绕着章医生的腿转了好几圈，眼睛里好似闪烁着兴奋的光。
　　章医生说：“我觉得它很愿意跟我做朋友。”
　　前台小姑娘点点头：“我也觉得！”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章医生说：“心理医生。”
　　“那您工作是不是很忙啊？那阿布......”
　　“会好好对待的。”
　　办理狗狗的程序很顺利，前台小姑娘全程一直是笑着的，直到某一瞬间抬起头，发现玻璃门前站着个瘦高的身影，正贴着玻璃往里看些什么。
　　前台小姑娘的脸色忽然就不是很好。章医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江语童正站在玻璃门前，傻愣着。
　　章医生叹了口气，好像猜到了什么，拿出那罐曲奇饼干推到前台小姑娘的面前：“给你。”
　　前台小姑娘疑惑了：“您这是......？”
　　章医生指了指外面站着的那个人，说：“是她让我代为转交的。”
　　前台小姑娘顿时说不出什么话了。她低下头，思索了会，转头喊了一声：“楚医生！”
　　楚宴撩开帘子，看到了一脸随和的章医生，和门外站着的小姑娘。
　　楚宴冲章医生点了点头，然后朝玻璃门的方向走去。
　　江语童本来在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没想到被人抓了包，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办。她发愣的时候见有人要出来，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了，他穿着白大褂，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容。
　　楚宴看着江语童，语气也非常的轻柔：“小姑娘，进来坐坐？”
　　江语童愣愣地点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宠物店里面的椅子上。
　　楚宴给江语童和章医生各倒了一杯水。
　　江语童坐进来以后一言不发，前台姐姐也是，说话交流的只有楚宴和章医生。可就在楚宴说完价钱的时候，江语童一下子就把手机掏了出来扫了码，动作快得甚至能看到残影。
　　章医生掏钱包的手一顿，随后缓缓收回来，心里还感慨自己真是老了，老了啊。
　　“小姑娘，是你要养狗啊。”楚宴笑着问，可江语童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一副并不想理他的样子。
　　江语童低头看着趴在她脚边的金毛，不一会，面前横了一只很白很好看的手。
　　那只手把狗绳递给她，说：“现在它是你的了。”
　　江语童站起来，接过狗绳就推门而出，看都没看楚宴一眼。
　　楚宴想，这小姑娘怎么还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章医生也站起来，眼睛却看着前台小姑娘。他说：“小姑娘，你和小江同学认识？”
　　“不认识。”她迅速道。
　　“那我看小江同学怎么一副惹了你生气的样子？”章医生低下头，看着她面前的饼干，笑着说：“还给你买饼干赔罪了。”
　　前台小姑娘愣了愣：“赔罪？这真是她买的？”
　　章医生点点头。
　　楚宴顿时觉得不对劲，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前台小姑娘把三天前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章医生恍然大悟，叹了口气，说：“小姑娘，你错怪小江同学了。她......她不是那个意思。”
　　楚宴点点头，赞同道：“我有好几次看到她站在店门口看里面的宠物，眼神很柔和，不像是会对宠物不好或不屑的。妙妙，你好像错怪人家了。”
　　妙妙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您是小江的家长吗？”楚宴问。
　　章医生说：“我是个医生。”
　　楚宴不明所以，这貌似有点答非所问了啊。但章医生已经起身离开了。
　　妙妙这才说道：“他刚刚说他是个心理医生。”
　　楚宴细细琢磨了一下，皱着眉与妙妙对视：“好像，是医患关系......”
　　妙妙：！
　　楚宴：！
　　妙妙慌了：“楚医生，我好像做错了......”
　　楚宴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曲奇，轻声问：“那你想要补偿她吗？”
　　妙妙狠狠地点头。
　　于是第二天，江语童收到了一堆狗粮，自动喂饭饮水机，还有狗狗喜欢的一些玩具。
　　江语童：？
　　这些不都是要自己买的吗？
　　不过算了，发都发了，她还管那么多吗？
　　她拿起一只玩具就开始逗起了阿布。

---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中的一些不起眼但存在的善意，所以，请一定要好好坚持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