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故旧人》第六只螃蟹

47、回忆 4

　　何非逸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江语童的呢？
　　是看到她从体育馆离开时落寞的背影，还是他没考好她想尽办法安慰他的时候？
　　是她被人表白的时候，还是那次在书店偶遇的时候？
　　是在每天的朝夕相处中，还是那次家里停电她奋不顾身跑来找他的时候？
　　是看到美词雅韵上她惊艳的样子，还是被她拉至主席台心潮澎湃的那一次？......
　　何非逸找不到答案，但他知道，他喜欢江语童。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想把她让给别人，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江语童很喜欢助人为乐，见到摔倒的人会主动上去扶一把，路上遇到垃圾会主动帮忙捡起来，在有人需要帮助时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上去帮忙......何非逸虽然不理解，但却很欣赏这样的她。
　　他自己虽然懒得管闲事，不怎么帮助别人，但他知道这样做不是错的。因着江语童的缘故，他多多少少也会帮着点同学和老师，比如帮同学讲题，当语文课代表帮老师分担压力......
　　何非逸觉得自己都有点不像自己了，但很有意思。
　　江语童很爱看他笑，也很喜欢看着他笑。何非逸也总是忍不住地笑——每当想到她，或者看到她。这种感觉控制不住，所以何非逸做了一个决定。
　　他知道江语童很重视学习重视中考，他知道江语童三观是什么样的，他知道江语童肯定不会早恋。
　　所以何非逸决定毕了业就去跟江语童表白。
　　然后两个人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高中毕业。
　　那江语童呢？会喜欢他吗？
　　他沉默寡言难相处，江语童会喜欢这样糟糕的他吗？
　　真的难说，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可是......可是在运动会上，孙哥居然问他：“你跟江语童是在谈恋爱吗？”
　　何非逸愣了三秒钟，那三秒在他眼里是最漫长的三秒了。
　　他说：“没有。我们没有谈恋爱。”
　　“你俩走得太近了，初三了。”孙哥抬起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是我喜欢她，我缠着她。跟她没关系。”何非逸回头深深看了眼江语童，声音有些沙哑：“我会远离她的。”
　　“你知道就好。”孙哥说。
　　孙哥只说了三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何非逸都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听孙哥的话远离江语童，是不是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难以解决的事情？
　　何非逸和江语童走得近么？近。但只有他和江语童走得近么？并不。
　　那为什么孙哥会特意单独来跟他说呢？
　　何非逸这样问自己的父亲，可父亲只是告诉他：“你还小。”
　　你还小，所以很多事情你不懂。
　　你还小，所以很多人你看不透。
　　你还小，所以很多选择你无法准确抉择。
　　“你还小，所以......我来帮你。”何非逸的父亲掸了掸烟灰，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留给他一个背影。
　　此后一年的时间里，何非逸再也没有多靠近江语童一步。有时候何非逸会想，江语童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明知道自己被人疏远了，却还是强忍着心里的难受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触。
　　何非逸觉得自己很混蛋，哪怕江语童只把他当成朋友，他这样做还是很混蛋。
　　他连个理由都没有给她，因为他舍不得。
　　他无法跟江语童解释，也无法给江语童一个承诺。
　　他更不敢跟江语童说一句狠话，因为这样约等于放江语童走。
　　何非逸想，这可真是极其操蛋的一年啊。他跟江语童好像越活越回去。
　　他们又回到了初遇时的那样。
　　离玉兰花都有一段距离。
　　“江语童，2020年的雪你看了吗？我看了，我一个人在校门口看了会。我没有遇到你。
　　其实我并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雪。我出生在南方的一座城市，那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夏天，我没有见过雪。自从遇见了你，我才知道下雪天，会让人有一种喜悦幸福的感觉。
　　你现在在哪里看雪呢？照了多少张相片呢？身边有谁陪你看吗？
　　我想去那个地方。
　　我想看那些照片。
　　我想陪你看雪。
　　江语童，对不起，跟你保持距离并非我本意。或许十几岁的喜欢就是这样，想要靠近，却碰不得，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你身后偷偷看你，用自己的天真搭一座暗恋的国度。
　　我的父亲有一句话说对了，他说我还小。
　　我还小，所以我没有办法保护你，我没有勇气拉着你的手站在那些大人面前做一些承诺。
　　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再努力一些，你总会看到我的。
　　江语童。
　　我不求你等我。
　　我想让你能一直看见我。”
　　......
　　“中考前十七天，我在班级后面的扎板上扎了一张便签纸。
　　孙哥让我们写下自己的愿望，作为纪念。
　　我看到江语童写了两个字：四中。
　　那字一定是她的，飘逸却不散漫，笔锋秀丽不僵硬。
　　我把我的便签纸扎到了她旁边。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也知道，孙哥正在看着我。但我并没有改变我的想法。
　　我比江语童多写了三个字。
　　江语童。
　　我写：四中江语童。”
　　......
　　“中考那段时间我很兴奋，因为我见到了她和我的父亲。意外的是，我的父亲很喜欢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单方面抗拒。
　　父亲说：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我想，你现在才这么说是不是有点马后炮？
　　江语童就是很好啊，毋庸置疑。
　　我领着她到我家吃饭，我带她参观我的房间，我跟她吐槽着初中遇到的很多繁杂琐事......但我知道她不会嫌我烦。
　　她跟我一起坐在地上侃侃而谈，我面前的棋盘仿佛扭曲成了一段绮丽多彩的梦境，将我和她一同困在里面。
　　她就是这样的人，吸引你靠近她，又让你不忍心打断她。
　　我说：江语童，我喜欢你。原谅我很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我是真的，真的，特别喜欢你。
　　她笑了，笑得特别好看，我每次都看不够。
　　她说：何非逸，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请你一定要相信啊。
　　是啊。
　　这样喜欢你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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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何非逸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