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38、第 38 章

　　魔族再度侵入人间接近三十栽，虽然人族无法将其完全驱逐，但终究还是将他们困在了赤空岭附近。
　　除了几次突袭，魔族的势力并未对人间产生很大影响。
　　有朝廷的力量在暗中控制消息流通，凡人中除了玄门各家外门弟子，其他人几乎不太清楚魔族的存在。
　　只有靠近各家玄门的若干镇子会隐约觉得，原本随处可见的修仙者似乎不太经常出现了。
　　而玄门没有再发动第四次扞御大战，部分原因也在此。

　　最近三个月发生的变化却让不少玄门中人产生了不安。
　　鬼、怪、恶灵被凡人统称为邪祟。
　　凡人遇到邪祟会请修仙者帮忙驱除。
　　原本一年中需要他们出手除祟的事件基本不过半百，剩下的大都是疑神疑鬼产生的误解。
　　可近三个月各家玄门接到的除祟求助已然接近百件，而且还都是真祟作怪。

　　除祟次数增加，带来最明显的影响就是法器、丹药、咒符和阵符的损耗增加，修仙者忙完这头又要赶到另一头救济，东奔西跑疲于应付，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静心修炼。
　　等到三个月过后，人数较小的门派发现自家竟无法抽调足够人手去望亭巡查。
　　陵仙阁、易清派等大门派人多势众，在这方面感受尚不如其他门派直接。
　　直到他们收到其他门派求援的灵信后才将此事重视起来。

　　惠东地域，蛟河县。
　　官道旁一家酒肆里，几位旅客正在休憩。
　　三位身穿白色长袍，手持佩剑的少年走了进来，在小二带领下坐在中间的一张桌上。
　　他们随意点了东西，准备快速吃完就继续赶路。
　　唐驰骤最闲不住，不停东张西望。
　　林晚鸣和李闻霁端着水正喝着，突听他惊喜地叫了声“驰念大哥”。
　　两人忙放下水杯，果然看到个熟悉的人坐在窗边的位置冲着他们微笑。

　　见到驰念，三人都很开心，索性移到同一张桌上。
　　李闻霁见驰念只叫了一碗面，放了一个水杯，不觉问道：“驰念大哥，今天前尘没跟着你吗？”
　　驰念点点头，“是啊，他还小，老跟着我东奔西跑不太好。我把他留在家里托邻居代为照顾。”
　　三人确定前尘不在，都有些小小失望。
　　驰念见他们的反应，不觉好笑，“原来你们刚才如此开心，其实想见的人是前尘，而不是我啊！”
　　三人听出他语气中的戏谑，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唐驰骤心情一放松，嘴又开始不把门，“不是这么回事。实在是前尘和一个人长得很像，我们都想逗他玩。”

　　话音刚落，林晚鸣在桌下踢了他一下，提点他勿要多言。
　　驰念微怔，追问道：“你们觉得，前尘长得像谁？”
　　唐驰骤受了警告，自然不敢再说，把头低得快戳到面前的水杯里。
　　驰念见他如此，便把视线转到另外两人身上。
　　林晚鸣和李闻霁脸皮薄，被他盯了一会儿，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最后还是林晚鸣咬咬牙，低声说：“也不是很像，就是有一点点像，像宣师叔。”

　　驰念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片刻后他尴尬笑了下说：“是吗？我天天看着，倒没觉得。”
　　李闻霁忙接口道：“驰念大哥说得对，现在想想也不怎么像。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驰念巴不得他们转了话题，顺手指了指窗外说：“前面吴集镇”。
　　“啊，这么巧？”唐驰骤终于抬起了头，“我们也去吴集镇。”
　　“哦，你们所为何事？”
　　林晚鸣道：“镇上有个姓钱的员外请我们除祟。”

　　驰念听到后想了想，好奇问：“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万俦门的势力范围，再不济吴集镇离隐羽宫更近些，为何要你们易清派出手？请玄门除祟，除非是遇到穷凶恶极的邪祟，一般都是就近邀请。难道是什么厉害东西，隐羽宫也对付不了？”
　　“驰念大哥还真是见识广博，万俦门名声不显，除了当地人很少有人能报出他们的名字。”李闻霁的语气中充满了几分崇拜。

　　林晚鸣继续道：“驰念大哥说的都对，以前都是就近邀请。但最近三个多月，各地邪祟突然成倍增加，各门各派都疲于应付。其实这次是万俦门接了求助，但他们实在没有多余人手，才求到了我们这里。来之前门中师尊也询问过了隐羽宫，她们表示不介意我们出手。”
　　驰念也听过最近邪祟多如雨后春笋，但没料到情况已经严重如此。
　　“这次除祟就你们三人吗？”
　　“还有方九牧师叔和张华师兄。只是他们还有其他要事处理，两天后才能和我们汇合。”
　　“如此奔波，易清派是不是也快派不出人了？”驰念面有忧色地问。

　　三个少年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人，都是用力点了点头，“连宣师叔这样独来独往的人都被掌门招回山门，调查邪祟突增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善。”
　　这是上次在上雍镇两人不欢而别后，驰念第一次听到宣卿怀的名字。
　　他低下头，挑起一筷子面送到嘴里慢慢咀嚼。
　　“对了，听说最近宣师叔和罗梓莹真人在一起调查，想来很快就会查到真相了。”
　　“我也这么想，他们两人都是玄门翘楚，聪慧过人，定能完成掌门交代的任务。”
　　耳边继续传来三个少年的议论声，驰念却在想着：冷掉的面果然不太好吃。

　　突然议论声停住了，三个少年慌慌张张站起来，最莽撞的唐驰骤甚至还撞倒了自己的凳子。
　　“见过罗梓莹真人，见过宣师叔。”
　　驰念倏尔抬起头，两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桌前。
　　一个挺拔如山，一个倩丽似霞，任谁看了都会说般配。
　　驰念也忙站起来，向他们行了晚辈礼。

　　宣卿怀见他礼数，感觉十分别扭。
　　修仙者很难以外貌区分长幼，在不知道他身份之前，他真的以为他是晚辈。
　　但那日看到甘静啸对他的态度，显然事实并非如此，他十之八九是自己同辈。
　　可为什么三次见他都是行的晚辈礼，难道是故意这么做？

　　罗梓莹见桌子已经满了，便和宣卿怀商量道：“宣师弟，我们去隔壁桌坐吧。”
　　“不用。”宣卿怀命唐驰骤从旁边拿过两张凳子，径直坐在了驰念对面。
　　三个少年哪敢同他并排，林晚鸣和李闻霁挤一挤，唐驰骤则自动坐到了驰念旁边。
　　一桌坐了六个人，就显得十分拥挤。
　　别说碗了，连放个水杯也要好好找位置。
　　罗梓莹不明白为什么宣卿怀要自找“苦”吃，可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两人来了之后，场面就彻底冷了下来。
　　只有宣卿怀在问，三个少年用最简练的方式回答。
　　他听完三人来意后，向林晚鸣道：“给方师兄发灵信，他不用赶来了，这次除祟我带你们。”
　　“啊！”三人听到后都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宣卿怀的境界高出不少，除祟肯定手到擒来。
　　惊的是，接下来几天都要看着宣卿怀冷冰冰的脸，还真有点扛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自从三个月前在山洞一别，宣师叔的眼神更凌厉更冰冷了。

　　驰念最早进来，自然也最早吃完饭。
　　他把碗里食物全都扫进嘴里，立刻起身告辞。
　　三个少年看着他的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都在心里表示佩服。
　　换成是他们，要在宣师叔冰霜寒雪般的注视下，肯定吃不完那碗面。
　　等到罗梓莹和宣卿怀点的食物被端上来，宣卿怀突然站起来，说了声“马上回来”走出了酒肆。
　　桌上剩下四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驰念出了酒肆，一路向吴集镇走去。
　　可能是刚才吃得太快，他觉得面条好像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越走越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
　　终于实在忍不下去，他跑到路边树后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不光是面还有些苦水。
　　等他吐干净再转到路上，意外见到宣卿怀站在那里等他。

　　在驰念吐一半的时候宣卿怀就到了。
　　没过去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再见他双眼发红，一副身体抱恙的模样，冷不丁又和记忆中某些画面重叠了起来。
　　借助眨眼的功夫，宣卿怀强行将脑海中的念头驱散，平静开口道：“你病了？”
　　“不是，大概吃太多了。”
　　“上次的伤口好了？”

　　驰念暗觉不妥，他和宣卿怀只见过三次，实在不应该用这样熟稔的语气交谈。
　　于是他正好表情，恭谦答道：“只是皮外伤，很早就好了，不敢劳烦望舒公子挂心。”
　　宣卿怀眯了眯眼，心道：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确认了这点，宣卿怀的心情骤然好了很多。
　　既然他要当晚辈，就随他的意思。

　　“为何不见前尘跟着你？”宣卿怀继续问。
　　驰念把之前的理由说了一遍，然后看到宣卿怀从混元乾坤袋里拿出个纸包来。
　　“糖渍梅，帮我带给他。”
　　望着宣卿怀离去的背影，驰念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能表达此刻复杂的心情。
　　他推脱说不敢收，宣卿怀竟然摆出了长辈架子，逼着他把东西收下。
　　那一刻，他真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