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29、宴会

　　皇后娘娘原本想在宫中设宴，可惜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这宴会也办不成了。

　　适逢皇后娘娘的父亲唐国公大寿，皇后娘娘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满京权贵聚在一起热闹一番。只是东隅国方经一场浩劫，眼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虽是宴会，宾主尽欢就好，倒也不必办的太过奢华。

　　到了七月十五这天，唐国公府前车水马龙，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唐国公年事已高，近年来已经不去上朝了，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可即便如此，唐国公在东隅国的地位仍是举足轻重。

　　除了几个平日里还有几个与唐国公相交甚好的老友时不时上门来拜访，其余官位不够高的大臣就连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为了图个喜庆，唐国公今日特意穿了件颜色鲜艳的衣裳，坐在主位之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叶绾年幼时也曾随父王前来拜会过唐国公，可惜时隔太久，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如今见了唐国公，才和记忆中的人重合起来。

　　唐国公见了叶绾，笑着向淮阳王打趣道：“你家绾绾打小便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多年不见，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这周身的气度颇有你年轻时的风采，这是这姿容可就不像你了，多半是继承了王妃的倾城之貌。”

　　在淮阳王心目中，夫人最美，女儿第二美，是以唐国公这话对他而言十分受用，只是口上仍要客套一番：“国公谬赞了，我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只盼她能平安顺遂便好。”

　　唐国公凝神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王爷放心，老夫给你打个保票，凭太子殿下的为人，日后必然不会亏待你家绾绾的！依老夫看，皇上赐的这桩婚事就是一个字，妙！”

　　淮阳王也在一旁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

　　淮阳王是驰骋疆场的人物，女儿家的心事他并不十分了解。在他眼中，顾修瑾文武俱佳，人品周正，倒也称得上是绾绾的良人。只是他身为太子，日后若是登基，后宫佳丽三千，恐怕免不了一番争斗。只是既然是皇上赐婚，淮阳王也只能认了，好在凭着叶家如今的地位，日后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绾绾必然能够稳居皇后之位，她又这般出色，必然能一世荣华富贵。

　　只是淮阳王妃对这桩婚事就不大满意了。

　　唐国公与淮阳王寒暄了几句，又将目光放在了叶绾身上，口中惋惜道：“这么标致的姑娘，就是打扮的素净了些，身上的首饰也太少了些，来人呐，将我前几日新得的那对黑玉镯子拿来。”

　　唐国公话音刚落，众人便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一些女眷，心事颇有些不是滋味。自打叶绾进了这个门，唐国公对她的欣赏便溢于言表，如今还要给她礼物。黑玉产量极少，本就稀罕之物，那些家底不够丰厚新全国连见都不曾见过，唐国公可真大方，一出手便是一对手镯。要知道打这手镯，可是要一整块的大料，将中间镂空，再精雕细琢才能制成。

　　叶绾是未来的准太子妃，太子殿下又是唐国公的亲外孙，他老人家这是当着众人的面表态呢。有些人就是这样命好，别人辛劳一生才能拥有的东西，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场面上的赠礼。

　　淮阳王“国公不可，今日是你大寿，在座的都是为了送礼而来，绾绾怎么能反过来收国公的礼物呢？”

　　唐国公摆摆手，说道：“无妨，绾绾这孩子，老夫是打心眼里喜欢，反正以后早晚也是一家人，不必拘泥这些。”

　　下人将那一对黑玉手镯端了上来，唐国公起身打开锦盒的盖子，两只通体黑色的玉镯安静地躺在锦盒之中，泛着莹润的光泽，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是上上之品。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对玉镯价值不菲。

　　在场诸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言行举止都要顾及自己的身份，故而即便好奇，也断然不能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能不断地往那托盘上瞟去，而那些离得远的人，就没这个眼福了。

　　叶绾上前福了福身，礼数做的十分周全：“多谢国公垂爱，只是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这黑玉手镯如此珍贵，既然是国公赐的宝贝，还是应当先问问国公的意见。黑玉珍贵，这玉镯中又满是国公关爱之意，是以这对玉镯，晚辈想赠与熹平公主一只。”

　　价值连城的黑玉镯才刚到手中，还没来得及捂热，转身便要送出去一只，大约也就只有宣和郡主才能有这样的魄力，连黑玉镯都毫不吝惜。

　　唐国公抚须大笑，对淮阳王说道：“王爷教养出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唯有这情谊才最是真切，你待熹平至此，老夫又怎会阻拦你了，这黑玉镯虽然珍贵，到底是件死物，既赠与你了，便由你处置吧！”

　　“多谢国公。”

　　这边正在说笑，忽然有小厮近来禀告道：“启禀国公，太子殿下来了。”

　　顾修瑾年幼时，也曾在国公府中小住过一段时间，和唐国公的祖孙情谊也十分深厚。唐国公一听太子殿下到了，顿时眉开眼笑：“巧了，你们刚到，太子殿下也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顾修瑾已然进了门，由于是参加寿宴，他没有穿往常惯爱的黑色锦袍，而是换了件颜色明亮些的黄色袍子。样式也繁复了许多，甚至还用金线绣了边。叶绾虽为女子，可对衣料款式什么的着实研究不深，可是在场的一些贵妇倒是看了出来，太子殿下这身衣裳所用的衣料乃是极品蟒缎，极为珍贵，据说一匹可值千金，最重要的还是有价无市。

　　前几年藩国上贡了几匹，皇上赏了一些给太子殿下，只是太子殿下向来低调不爱奢华，众人原本只是惋惜，这样好的料子多半只能堆在太子府的库房中生灰了，那曾想太子殿下竟然做成衣服穿了出来。

　　难的见太子殿下穿着如此讲究，多半还是为了捧唐国公的场。看来还是国公大人的面子大。

　　顾修瑾行至唐国公面前，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唤道：“外公。”

　　唐国公亲自上前扶起了顾修瑾，国公年迈，站在顾修瑾面前已然矮了一个头。可即便是长辈，君臣之礼不可废，他正要弯腰行礼，却被顾修瑾稳稳地搀扶住：“外公，你我祖孙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唐国公固然可以免去一切礼节。在场的其余人却没这个特权，纷纷行礼，顾修瑾示意众人起身：“今日外公生辰，来者是客，大家不必拘束。”

　　人都到齐后，便可以开席了。今日唐国公府特意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眼下唱的正是一出《黄金台》，叶绾瞧见台上眼太子的戏子，为了躲避追兵，扮做了女相，乐得开怀大笑，脑中不由得想起顾修瑾扮女相的样子。这样想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剽向了顾修瑾，却恰好迎上了顾修瑾的目光，好巧不巧，他方才也将目光投向了叶绾这边，眼见她笑，顾修瑾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他正看得出神，谁知道叶绾突然看向了这边。

　　这样一来，顾修瑾便被叶绾抓了个正形，可他面不改色，仍是一派从容自得，自从婚期定下来以后，两人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叶绾面对他时总觉得不大自在，却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锐气，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了目光。

　　席间的宋灵歌时刻留意着两人，自然将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看的一清二楚。她低下头，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心中涌上了难以言说的滋味。她侧过头，望见在父亲另一边坐着的宋锦歌，后者原本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戏，察觉到了宋灵歌的目光，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轻轻扬了扬下巴，便又转过头去看戏了。

　　宋灵歌心中更是烦闷。京城权贵众多，市场有些大宴小宴，来往的官员可以携带家眷，可是但凡是重大的宴席，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妾室在这些达官贵人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自然不能来赴宴，家里庶出的女儿也是没资格前来赴宴的。

　　唐国公身份贵重，这样重要的场合，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在看着，父亲虽没胆量带着姨娘来，可仍是执意带着宋锦歌来了，没有人知道，当宋锦歌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这件事的时候，她有多难堪。在场之人大多不知道宋锦歌的庶出身份，见了她便默认为是嫡出女儿了。原本参加这样的宴会是宋灵歌在她面前唯一的优势，可现在也失去了。

　　宋灵歌深呼一口气，按捺住心中澎湃的怒意，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么多年了，多少大事小事她都忍了下来，根本无需在意眼前这一点小事，谁笑到最后，谁才能笑得最好。

　　宋灵歌在心中默念道：“宋锦歌，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