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1、击鼓(二) ...

  •   二四五年,深秋。
      连下了好几场的雨,天气阴湿,已经有了初冬的冷寂。青云观里米粮向来充足,遇着这种天气,本来便不常开的大门更是紧闭。上午照常念书,下午却多是不愿意动弹,便都窝在厨房里,围着炉灶天南海北地胡侃。
      断断续续过了七八天,好不容易才算是晴了。风还是湿的,阳光冷薄,倒也明亮。
      薛逸起了个大早,翻出去院墙,要往平兰城去。
      有日子没问过阿卓情况了……观里也还缺些东西……
      他习惯性地朝大门的方向张望了一眼,脚步便顿住了。
      门前像是一个人影。
      薛逸握着剑,无声地、谨慎地摸过去。看清了,一愣,又几步冲了上去。
      确实是个人。小小的一个,侧躺在屋檐下,蜷缩成了一团,一动不动。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小腿,眼睛紧闭。只有从背部微微的起伏,才能看出来他还活着。
      他衣裳单薄,沾满了泥印水迹,还有几片极明显的血迹,脏污了个彻底,根本瞧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头埋在胸口,露出来小半张脸,颧骨清晰地凸出来,额头上几道血痕,糊着污渍,脸色长相一概看不清楚。
      看身形还是个孩子,或许跟薛逸差不多年纪,或许比他还小些。
      流民。
      薛逸本就熟悉。前两回走商,更是见了数不清的、胜于平兰城数倍的艰难。
      他慢慢走近,一手握紧了剑,防备着,一手伸出去,探这孩子的气息。
      微弱而烧烫。灼得他都惊了一下。
      薛逸收回手,抬脚便往墙边走。得喊师父过来……他知道怎么处理伤口,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一个孩子,万一出些意外……是条命啊!
      有什么碰了碰他的脚。力道几不可觉,要不是薛逸格外敏锐,一定会忽略过去。
      没人能说得明白,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状态下,感觉到了薛逸的存在,醒了过来,又拼命拼命地伸出来手,挤出来唯一的一点点力气。
      薛逸犹豫了片刻,又转身,蹲下来。
      孩子竭力仰起来头,瞪大了眼。眼神散乱,没有办法焦距,却顽固地睁着,用力地,想去看清楚眼前的人。嘴唇嗫嚅着,执拗地说着什么。
      薛逸凑近他,耳朵贴在他嘴边,才勉强听清楚。
      孩子虚弱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求求你……收留……我……我……什么都……能做……求求你……”
      薛逸不知道这个孩子在这里待了多久,淋过多久的雨、饿了多久、病了多久,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身上又有没有伤……
      他拼命拼命睁着眼睛,拼命拼命想要拉住薛逸,拼命拼命用最后一点点神智和力气去祈求——
      想要活下去。
      那么脆弱,那么顽强。
      那么渺小,那么坚韧。

      那天很晚的时候,方淮从医馆里醒来。无人问起,他倒是自发自觉地交代了自己的遭遇。灾荒,流离。草草数言便能勾勒出那样惊心的苦难——那样平凡的苦难。
      在这个年代里,谁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幸而,过往终究成了过往。那个孩子挣扎于苦难里的坚强,全部变成了少年人的絮絮叨叨、操不完的闲心,和明晃晃的笑脸。
      淮者,至清之水[1]——他是不曾淹没于泥沼的明净。一捧向生的纯粹。

      //

      二四六年,春末。
      薛逸第三回跟着刘山出去走商。仍旧是往东南。一年多前的灾荒已经平息,流民却仍然没有止息——永远有人流离,有人颠沛。
      他们见得多了,心下不好受,却也习惯了。很可怕的习惯,也是必须的习惯。人们总得活下去。
      那一天,他们到了一个新的城镇,刘山几个去看货,他溜开了,在城里瞎逛。
      他晃过小半个城,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口,听到里面的嘈杂声。
      几个人在高声喝骂,挑衅、威胁。里头夹着一个稍低的声音,顺着他们的话头,言语里都是伏低做小的姿态,乖顺得很。一把嗓音温软,却很奇怪的,听不出多少畏惧。细听起来,甚至不见几分怯懦。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都是见惯不怪,顶多神色稍有些不自然地往旁边靠靠,再加快几分脚步,只装作没有听到。
      薛逸蹙着眉,按紧剑,往那边靠过去。
      他脚步稳定,不急不缓,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他很清楚,自己没本事、没可能一个个帮过来。也不能去帮。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任何一个地方的生存法则,流民之间有流民之间的规则。那是一个地方在世间混乱里,勉强让自己站稳的规则和平衡,外人没有插手的余地。而谁也不能确定,一个暂借过“外力”的人,无论他是自愿还是顺势,在失去这点外力之后,会遭遇多大的报复。
      薛逸握着剑柄,背靠着街墙。内心杂陈着辛辣的悲哀。
      多年前那个路见不平的孩子仍然会拔剑,可也愈发懂得了生存的残酷。
      巷子深处的声音忽地变了。
      先是一阵带了点惊讶的感叹,接着是嬉笑、起哄,里头夹着污言秽语,猥琐而下流。那个温软的嗓音里终于揉进了惊慌,强作平静地分辨着什么,语尾抑制不住的颤抖。
      薛逸眉心一跳。
      嬉笑更放肆了些,黏糊着粘到人皮肤上,拖出油腻的渍。温软打碎在地上,破了音,哭腔哀凉。拉扯着,拳脚砸进血肉。
      薛逸舒开眉,大步踏进去。

      那几个不知是流民还是地痞,身高体壮,倒也没多大本事,三两下便被薛逸撂倒了,相互搀扶着,战战兢兢地逃了。
      剩下的一个,还立在原地,瞪大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极漂亮,乌黑湿润,温和里有柔韧的力劲。此刻大睁着,没有了眼睫的阻挡,直白地映着这个世界。光影投在里面,清澈干净,该像琉璃一般通透。
      只是“该”。
      那本应有的光彩在这样的日子里磋磨成了斑驳,蒙着薄纱似的雾,像落在无法摆脱的梦魇里,看得人惋惜又悲伤。
      看身形,这是个大约才十来岁的孩子。
      蓬头垢面,脸上糊着厚厚的泥灰,把相貌都盖了个严实。一身衣裳破破烂烂,得在泥里滚过几遭才能脏成这副模样。眼下里衣襟被扯散了些,露出下面白皙的皮肤,柔和细腻的光,像淤泥里托出了白珍珠——给这孩子招来了麻烦的“白珍珠”。
      孩子的牙关还紧咬着。那群人没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一块粗糙的石头,手上散布着磕伤。细长的手指覆在上面,用力到微微变形。不知道究竟是想拍到对面的人头上,还是干脆把自己拍死。
      薛逸瞥了他一眼,大剌剌地拎着他衣领往上扯了扯,几下拢严实了,又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全跑了。不怕。”
      那孩子跟着他的声音,仰头,呆呆地望着他,眼里的惊惶还未消净。在薛逸平静的注视下,一分一分退去。
      “扑通”一声,他手里的石头滚下来。脚一软,跌坐到地上。
      他垂着眼,用力咬住下唇。那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几分嫣红,一张脏污的脸平白地生动了起来。
      ——那生动会成为他最大的祸。
      薛逸无声地叹了口气,蹲下来,目光扫过他垂在一旁的手。那只手纤细,指骨漂亮,皮肤上、指甲里却全是污垢,上面盖着斑驳的血迹,下面掩住的是深深浅浅的伤口。
      薛逸抿了抿唇,伸手,试探着搭在他手上。
      孩子惊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又顿住,眼神有些无措。
      薛逸慢慢收住手指,把他的手指虚拢在自己掌心里,轻轻晃了晃,像是安抚:“没事了。害怕么?”
      孩子仍然惊魂未定,却没有哭,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净透。良久,慢慢摇了摇头。
      薛逸露出个笑:“这里不安全,如果可以的话,趁早离开吧。”
      他顿了顿,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他们可能会消停两天,但不会轻易罢手的。”
      薛逸垂下眼,看了看那掖严实了的领口,又叹了口气,到底直白道:“其他人要是听说了,恐怕也会来找你麻烦。”
      在这个年代、这种境遇,没有自保能力的美好,是罪。
      不管多大的孩子,不管他多么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那美好露头的一刻,他便会看见这世上最不堪的恶意。
      孩子点点头,垂着眼睛,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腕骨,恢复到原本的平静、甚至是平淡。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知道的。”
      他又咬了下唇,侧身去捡掉到边上的石头。不大的一块,被小心地握在手心里。
      他的目光始终避着薛逸的剑。
      薛逸握剑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指了指他手上的石头:“他们或许会杀了你的。”
      要么忍辱着活下去,要么反抗着死。乱世里,四面都是朝不保夕的人,愿意为了一朝欢愉付出一切。
      孩子的眼眸颤了颤。他的表情看不分明,目光掩在眼睫后面,可他身上的那点伤感那么鲜明,像是随时便会碎掉。
      薛逸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样现实的苦难。
      在命运里浮沉着的人,要怎样才能得到安慰?
      什么样的安慰都敌不过他将要面对的、残酷的未来。
      薛逸闭了闭眼,心里沉沉的发闷。
      这该死的天灾,这该死的战争,这该死的乱世!
      “也许吧。”孩子忽然开口,怯怯地,带着颤,却又竭力稳住了自己。明明是柔软得像蔓草一样的孩子,偏偏有一段藤木一般的勇气。
      他抬起头来,望向薛逸的眼睛:“可也不是为了活下去,便什么都可以忍的。我再没用,总也要挣一挣的。”

      “刘哥,借点钱呗。”薛逸从门边探出来脸。
      大早上,客栈上下都静悄悄的,笼在蒙蒙的睡意里。
      刘山头发才绑到了一半,外头听着动静的人便敲开了门。他有些诧异地看过去,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带没带钱出来、又能把钱花到了哪里。他手上的剑还是带出来的那把啊……
      “昨日里用完了。”薛逸摊了摊手。
      昨天和那个孩子道别的时候,他把身上的银钱一股脑全掏给了那个孩子,一个铜板都没给剩下。真真两兜空空,两袖清风。
      刘山点点头,没问什么。他匆匆束好了发,从包袱里摸了几个银钱塞给薛逸,也没细看究竟是多少。
      薛逸干脆地接了,瞧也不瞧地往怀里揣:“谢了刘哥,回去还你哈。”
      “谢什么。不着急还,你还能跑了不成。”刘山摆摆手。
      “那可说不准。”薛逸嘿嘿地笑,扭头往楼下跑,“我去买点心回来。”
      亮子从楼下拐上来,跟薛逸撞了个正着:“哟!巧了,小薛在这呢!外头有人找你。”
      “找我?”薛逸很惊奇地指了指自己。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谁能找到他头上。
      亮子点头,满脸的迷茫:“奇怪吧。你昨儿认识的?瞧着跟你差不多大吧。”
      “啊。”薛逸一拍脑门,拔腿往楼下跑,“谢了啊亮子哥。”
      薛逸跑得快,把亮子一连串的“嗐谢什么呀多大点事情跟我你还客气啥”甩到了后面。他一溜烟跑出了客栈,站在街边四处张望。
      果然,是昨日里那个孩子。
      他避着人,站在街对角的巷子口。
      脸上依旧糊着些许土色,辨不分明长相。手上没了脏污,细碎的伤口多得骇人,可仍能看出细巧漂亮的骨相。衣裳洗干净了,严丝合缝地裹着,一块块补丁下面,居然给他拢出了端静。
      是了,这么看起来确实是个小少年的模样,跟薛逸差不太多年岁。
      他一见着薛逸便迎了上去,颠颠地跑过去。
      薛逸反手把剑掩到身后,半揽着他的肩,又把人推回了巷子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他用力摇头。看着薛逸的眼神还怯怯的,瞥一眼便又垂下去,不多时又偷摸着抬一下眼。目光好奇又胆怯,却又那么亮,里头端端正正映着一张少年的脸。全然都是信任。
      薛逸看他的神情,料想也不是什么急事,便笑了起来。他按了按孩子的肩:“别急,慢慢讲。”
      孩子用力咬住唇,飞快地又觑了一眼薛逸,不好意思似的,急匆匆地别开了。他却又跟自己较着劲,一寸寸把目光扭过来。耳尖泛出淡淡的红。
      薛逸半弯着腰,认认真真停在孩子视线的高度,不鼓励也不催促。
      良久,孩子的目光终于同薛逸对上,猛地瑟缩了下,眼帘不自觉地垂下去,又想起来了什么,用力瞪大眼,强迫着自己去看薛逸。目光里有很明显的羞怯,也有明显的坚决。
      薛逸很平稳很郑重地同他对视,严肃得好像他们正围着书案,商讨至关要紧的大事。
      孩子深呼吸了几下,慢慢平静下来。他攥了攥拳,声音还有些抖,却很坚定:“我想找你……昨天,忘记跟你道谢了……”
      他后退了一步,很缓慢地揖了个礼。动作生涩又有些变形,可那里头的郑重,是他所能拿出来的全部的诚恳了。
      薛逸愣住了。
      孩子努力站直了,磕磕绊绊地同他解释:“我昨天……在路上看、看到过,你们几个、一起赶着车……我就猜、猜你们是要住客栈的……”
      “你就这么一家家找过来的?”
      “嗯!”孩子毫不犹豫地点头,一瞬间露出很高兴的模样,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也没找多少……就、就碰到了……运气好嘛……不然掌柜的一般都不让进的……”
      薛逸看着这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你想好去哪里了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去平兰。”
      那孩子怔住。良久,才反应过来薛逸问了他什么,无措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服。惊喜从他眼里一点点漫上来。他用力点头:“可、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走走走,咱们先买点心去!”

      /

      “这儿便是平兰了。”刘山点了点前头不怎么高大的城门。
      “诶小七,我跟你讲啊,你可别瞧不起平兰地方小,没有比这更安稳的啦!而且有很好几家食肆——一顶一的好吃!”亮子坐在大车前头,拧着脖子,费力地往后扭,跟坐在一堆软皮革子上面的孩子搭话。
      老蒋也笑呵呵的:“诶小七,你别听亮子胡扯。亮子这孩子的口味最没个准了。”
      项二想起了什么,“嘶”地倒抽了口凉气:“是……迟早把你坑了!”
      小七“嗯嗯”地应,笑着,乖巧地点头。

      半个来月前那一天,薛逸跟刘山保证自己会把人照看好了。刘山答应得爽快,其他人更没有半点意见。
      人领回客栈,头一件事便是好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洗下去刻意糊了满脸的泥,都不消得好衣裳衬,便能瞧出来精致漂亮。玉雪可人的模样,一打眼便把那四位的目光捋直了,凑在一块儿把人夸得险些躲到桌子底下去。
      亏得刘山还是老大的样,好歹揪回了正经,喊停了那过分了的“吹捧”。也亏得薛逸冷静得很——打小对着自家师父那张脸,他想不冷静也不太容易——插科打诨着,好歹把孩子脸上的窘迫揉散了……小七才算是吃上了时隔几年的饱饭。
      小七的性子实在是软乎又乖巧,对这几个显是不会害他的人,更是听话得不像样。那怯生生的、竭力不给人添麻烦的模样,直直地戳到了几个大老爷们的心口。一路上,自然被照顾得妥妥贴贴。

      一路的闲话扯进了城。薛逸跟着去卸了货,道了别,晃过大半个城,买了满怀的吃食,往城外去。
      小七认认真真给刘山几个道过谢,便跟着薛逸。他边走边张望着,看得很是认真,偶尔还会停下来,端端正正地打量几眼。
      薛逸等着他,不催促也不过问。
      走走停停出了城,上了青云山。
      小七站在青云观的门口,愣愣地仰望着那块破破烂烂的匾额,眼里满是向往。
      薛逸后退了两步,同他一起看向青云观的大门。
      大门紧闭,里面是薛逸熟悉的喧嚣,不用回想便能够听到。很多年前如此,现在如此,似乎很多年后依然会如此。
      薛逸笑笑,目光柔软下来。
      “这门就这样了,凑活着用。”薛逸懒懒散散地调侃。
      小七用力摇头:“已经很好了。”
      他的目光在上面流连:“这里真好啊。城里也好,有好些地方都可以落脚,不愁没有地方待了。”
      他的语气里是真诚的快乐,语尾飘飞起来,笑容灿烂,带出简单干净的满足。
      薛逸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愣:“你是专门送我过来的么?”
      “嗯……而且……也想知道薛哥住在哪里……”小七摸了摸鼻子,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薛逸转向他,有些惊讶。
      小七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有些局促地解释:“我记得去平兰的路了,一会儿自己下去就行了……薛哥你不用担心……”
      薛逸忽然摇了下头:“等下。”
      他把满怀的东西塞了一半给小七,从墙头上翻了进去。
      小七呆呆地站着,琢磨不出他薛哥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猜测很久。很快的,门后传来木头摩擦的声音。大门被打开,薛逸从那里走出来。
      少年张开手臂,笑着:“小七师弟,欢迎回到青云观。”

      一年有余,那个怯生生的少年依然明如珠玉、皎若清泉。那美好早已能够坦坦荡荡地站在阳光下面,烦恼着柴米油盐。
      苦难和恐惧或许未曾远去,可藤木一样的孩子在那上面缓慢生长,仿佛终将参天。

      //

      常在,任可行,宋无忧……
      他们在一起生活,或长或短。
      他们从不互问经历。只在心里描出来个大略的轮廓,从一双眼睛里勾出来副挺直的心性,再把人圈进“自己人”的这一边里,从此便以为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谁也不想、不会、去撕开光鲜的皮肉,看里头鲜血淋漓的过往。
      谁都不知道对方曾淌过怎样的鲜血,谁都知道他终于淌过,洗净磨折。

      这一刻站在将昏未昏的天光下面,薛逸忽然想,或许他们会想去看一看的。这片给他们带来苦难、也带来生命的土地,怎样挣扎着生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击鼓(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