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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门楼(二) ...

  •   薛卓蹲在街角,跟薛逸头对着头凑在一起,手上拿着根吃剩下来的糖葫芦棍子,在地上写划着。
      街道上人来人往,他的声音混在小贩的叫卖和路人的攀谈声中,只恰恰好传到薛逸耳朵里:“我前两天回来听说这个事,出去打听了下……”
      薛卓先前出去了将近半个月。回来照例整合消息。他跟户政所的小吏套着近乎,一个个摸排新进城里来的流民商客。有的又离开,有的在城里城郊居住下来,有的在街头辗转,独自挣扎着讨生活,或是等着被哪一方势力拉拢过去。
      而城里城郊都没有找到踪迹的,只有一个人——顾玖之。
      薛卓第一反应便是青云观,很快得到了证实。
      从外面过来,直奔青云观么……
      薛卓起了疑心,也生了警惕。
      平兰城里有些自己跑上青云山拜师的孩子,可青云观名声实在算不得多大,更没道理有“从外乡慕名而来”的说法——青云观的名声是薛卓自己造出来的,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薛卓放心他哥也放心师父,却还是很下了些心眼去查。
      “他的文牒[1]来看,是从甘州出发,经过了琼州、商州、宁州、云州……”
      薛卓报出来一长串地名,缓了口气,才接下去:“到了这里。但是户政所的周良说,这份文牒有古怪。”
      周良本本分分在户政所干了十几年了,他没什么大才华却胜在踏实,愿意琢磨这些户籍政策。长年浸淫,看文牒的眼光养得一等一的老辣。一下子便看出顾玖之的文牒有些古怪。
      细看起来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手续齐全,都是上头发下来的,笔墨、印子,连同户部的标识,做不得半点的假。
      可是深入琢磨起来,那籍贯出生、户籍经历,乃至他的故里家乡,都简略得厉害,像个全无背景,凭空里冒出来的一家人——或是一个人。
      最古怪的是,那些简略都敷衍得过分,有些经验的人便能看出来。不像是要瞒天过海而本事欠佳,反而像是有恃无恐,不稀得花精力去伪造。
      偏偏又只是古怪,没有一点违反法规的地方——顶多是引人猜想几下。
      而流民遍地,户政所常年忙得四脚朝天,自是没精力去关注这些没什么实质问题的稀奇古怪——就像是算准了这一点似的。
      可偏偏薛卓亲自去查了。
      他花了几天时间,摸到望州的首府望城,辗转着打听出来,顾玖之在望城驿站发出了一封信。却再难打探出来去向,更不用提内容了。
      “秦州、临州再过去,我就没有线了,只能托去走商的人打听打听,大概得要些时间。”薛卓拿着竹签在地上戳了戳,画出来一条歪歪扭扭的线,连着两个充作“平兰城”和“棠州”的点。
      薛逸从他手上拿过来那根竹签,在望州外面又打了几个叉号:“晖州,洛州,越州……”叉号被一条线贯连起来,末端连接到望州,又从第二处的琼州向旁边延伸,“如果他不是甘州人的话,他大概是直接从别处入的琼州。那可能的地方有几处……”
      他脑海里回闪过初见的那一天,顾玖之微扬的下巴,似笑非笑的眼,眉目里冷清桀骜。
      回闪过薛卓方才的话。
      “手续齐全”……“有恃无恐”……
      那一刻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槐阳。”
      帝都槐阳。各州百姓传言里,富庶繁荣、笑语无忧的梦想乡。
      薛逸揉了揉眉心,把这些不着调的想象从印象驱逐出去,一点点回忆顾玖之的言行,认真斟酌这个可能性。
      有什么一晃而过,快到抓不住。
      他顿在原地,一动不动。可那点思绪沉寂了个彻底,像是从未出现。

      薛逸摇了摇头,在中心的地方画了个圈,又抓着竹签胡乱划拉,把地上浅淡的痕迹彻底磨花了。
      “算了,先这样吧。”薛逸把竹签一丢,拍了拍手,整个人懒散下来,全然不见方才的冷锐沉稳。
      薛卓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问:“哥,你对他没有把握,而且觉得他很危险,对么?另外——哥你很忌惮他,对么?”
      对他没有把握,所以对薛卓探听来的消息有兴趣。
      觉得他很危险,所以先前不让薛卓在观里说。
      忌惮他的能力,所以在观里的时候、哪怕是避着人,也会觉得不够稳妥。
      薛逸几乎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他不危险。不过我们自己的事情……”
      就不必对外人看穿了。
      “为什么?”薛卓看着薛逸,有几分好奇和探究。
      “嗯?”
      “为什么说他不危险?”
      薛逸一愣。
      为什么呢……
      顾玖之身份成谜。
      ——莫名其妙的文牒,文牒背后的有恃无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清贵,都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家能攒出来的。却偏偏孤身一人,又不像经历了罹难。
      目的成谜。
      ——绕了大半个大胤,“久仰大名”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专程来拜师学艺。
      能力出众。
      ——刀法能跟薛逸一校高下,凌厉到略显出狂气,赤手搏斗里的力量和反应、对环境的把握、言谈里兵法军策……
      他身上每一点都指着危险,更何况薛逸他们背后,还掩着秘密。
      薛逸在嬉皮笑脸之下,不动声色地探求、打量、计较——可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提防和忌惮呢……
      薛逸忽然想起来顾玖之的眼睛。
      似笑非笑的,促狭的,挑衅的,嘲讽的,嚣张的……千万种模样,里面有一模一样的清净坦荡。
      薛逸笑叹:“他不是这样的人。”
      薛卓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那就好。”

      //

      薛逸和薛卓走进街边的一家食肆。
      “来了啊!还是老样子?”这两年来得多了,连店家也成了熟人。
      “嗯。”薛卓应,伸手在薛逸面前晃了晃。
      从站起来用脚擦净地上的痕迹,到在街上晃了大半天、听薛卓讲完了别的散碎消息,再到又一次忘记了饭点、不出所料地来了这家铺子——薛逸时不时地便在出神。
      薛逸偏过头,用眼神询问他,忽然又半转过身,对着后厨的方向提高了嗓音:“今天加各加半份面就够了!”
      他又转身对薛卓道:“东街那家馅饼铺下午去刚好。”
      薛卓撑住额头,摆手:“没什么。”
      行吧,他哥就算出神,也还是能一丝不漏地抓到周围的事情,甚至还记得二十多天前他说“下次要还能吃那家馅饼就太好了”!

      薛卓捞干净最后一筷子面,觉得桌面上反常的安静。一抬头,果然,薛逸又在出神。
      他忍了忍好奇。终于还是问:“哥,你想什么呢?”
      “嗯……”薛逸习惯性地摇了摇头,还在出神,半晌,喃喃自语道,“我觉得……对顾玖之,我应该还知道点什么……想不起来……”
      薛卓没出声,安安静静地等着。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薛逸终于彻底放弃了,长出了口气:“算了。再说吧。”
      他干脆利落地从思绪里抽出来,半点不再留恋。

      薛卓跟着他直奔东街。
      奔到一半,薛逸忽然停下来:“阿卓,城里哪边的点心铺子比较好?”
      “哥你不是摸得明明白白么?”薛卓莫名其妙。
      薛逸也就十天半个月才进一次平兰城,可他探索精神极佳,连角角落落里的食肆、摊子都能翻捡出来。每次两人去找什么吃食,都是薛逸打的头阵。
      薛逸抓抓头发:“卖糕点的。甜糕。”
      薛卓震惊:“哥你换口味了?!你上一次还嫌弃那家炸包子居然混了有甜馅。”
      他刚说完,便自己摇着头否定了这个念头——谁都能改口味,他哥是绝不可能与甜点心共处一室的。
      “他们嫌弃终于你买的东西难吃了?”
      薛逸笑骂:“嫌弃个屁。……欠了人些糕点,见天的被翻旧账。”

      //

      薛逸手上一溜的纸包,一个串一个拎着。另一只手扣着墙,利落地翻了进去。
      落地便跟周川撞了个对眼,要不是薛逸反应快退得急,师兄弟两个险些就栽到一块儿去。
      周川提着个扫帚,懵了片刻,还没完全回过神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纵使他们都习惯了“随时天降”的大师兄,也习惯不了这个“天降”毫无预兆地落到眼前。
      薛逸瞅着他手上的扫帚,有些困惑:“我记得平日里这会儿应该还在午练啊。”
      周川冷静地看着他:“今天师父也没来……”
      薛逸习以为常地点头。师父不来正常,可是就算师父不在他不在,这群师弟们就着反反复复了数不清多少遍的基础剑招,也能练上一个下午,乐此不疲。虽然一个个都没练出除了强身健体之外的名堂来。
      “顾师弟挑了所有人。”周川揉了揉肩膀。
      薛逸继续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周川的话:“啥?!”
      “顾师弟,让其他所有人一起围攻他。然后一次性挑翻了所有人。”
      薛逸一愣。
      周川顿了顿,终于从语尾里泄出来了点羡艳和别扭:“他指点着我们排阵,我们围攻他……然后被打翻……重复了六回……”
      他眼下就能拎起扫帚来洒扫,跟那一群瘫在床榻上哀嚎的师弟们比起来,已经算是条好汉了。
      周川说着,又小声嘀咕了句:“就跟师兄你之前干的一样。”
      薛逸的想象信马由缰,片刻便还原得离事实相差不远了。

      午后的阳光下,那个人提着柄不甚顺手的竹剑,站在他们中间,指点着周围:“你、你,在这里。一会儿冲上来的时候左边的自由发挥,这、这、这,都是弱点。右边的冲着这来,能多狠下多狠的手,往死里来……放心,死不了。”
      他手指会一一点过自己的肩窝、腰侧、胸腹,最后落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少年大约是在肩膀上敲了敲竹剑,然后微抬了下巴,懒洋洋地笑:“不弄死我……我便弄死你们。”
      肆无忌惮到极点。也明亮晃眼到极点。

      薛逸笑出声来,对上周川略带谴责的目光,咳了下,迅速转开了话题:“阿川,我记得昨日才轮过你洒扫。”
      周川望着薛逸的眼神仍是平静:“大师兄,今天轮你。”
      “是、是么……”薛逸从那平静里嗅出来了点微妙的恨铁不成钢,摸着鼻子,心虚,“下回我补给你。千万提醒我!”
      不等周川拒绝,薛逸便把手上的纸包往他手里塞:“拿着,老规矩。”
      周川伸手抱了满怀的纸包,油纸、牛皮纸,上头印着各色的图样,隐隐飘出香甜的气味。有一包贴着周川的手臂,还温热着。
      薛逸每回出门,总会记着给他们捎点什么吃食回来,每个师弟都有份。有时是馅饼,有时是糖,有时是甜点心……没有一次落下的。
      虽然味道时好时差,很不稳定。
      遇上个这么样子的大师兄,任你多大的火,这会儿也发不出来。何况周川本就半分火气都不带。
      周川又收了收捧着纸包的手:“大师兄是顶好的。”他语气有些僵,显是不习惯说这样的话,却真心实意。
      薛逸猛拍了一把他的肩,接得毫无压力:“上道!知道就好……诶,等等,这几个我得留下。”他说着便伸手去解最上头几个纸包。
      麻绳打了个死结,极是不好解。
      薛逸颇为艰难地弯着个腰。周川有意帮忙,可惜双手不空,徒留薛逸一个与麻绳厮斗。

      纠缠的线条里,薛逸忽然跑了神。
      许久之前,他干过和顾玖之一样的事。
      那会儿他拎着个剑,站在一圈师弟们面前,要他们用各种方式围攻自己,再一个个见招拆招。
      闹腾到最后,他失了兴趣,而天天被要求“来,往死里打我”、一扭头便又被那个叫嚣着“打趴我算你们赢”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师弟们,也集体抗议起大师兄的“残酷独裁”。这事才算是揭了过去。
      没成想在这里还有个后续等着他。
      薛逸几乎能看到那个少年用前两天才讲过的简单剑法,略带着些生疏,压抑着自己的习惯招式,周旋在劈头盖脸攻击里。
      动作里快准狠,一剑摆平一个,哪一个都不落。然后故作无辜地把他真无辜的师兄们拖起来,客气又不容商量地指点接下来的布阵。
      他笑笑。
      麻制的绳粗糙,却温柔地缠绕过他的指尖。

      //

      “这就是你把整根绳都弄过来了的理由?”桌上散着几个纸包,被麻绳串在了一起,拖出来一根长长的后续。
      顾玖之把玩着那段麻绳,甩了甩,任由它三两下便缠在自己的手指上,又颇为新鲜地端详了一会儿,才终于从绳子上移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薛逸。
      已是将近半夜。
      半刻之前,薛逸踩着青云观的一溜房顶,回自己屋子拿了纸包,再一次轻车熟路地翻进顾玖之屋子的窗户。
      还没落稳地,便被平削而来的刀光逼得一个后仰,几乎同时伸手去截那刀身。
      摸着黑,他们飞快地对了几招。一来一回之间的熟稔,与其说是过招,不如说是交换了一个见面问候。
      薛逸这回惦记着“手上的糕点别给颠碎了”,退得飞快,半点不恋战。在顾玖之欺身而上前一刻,把麻绳串着的一串纸包丢到了他怀里。
      油灯方才才点上。
      薛逸抱着臂,靠坐在桌沿上,居高临下地,目光穿过油灯的光,肆无忌惮落在顾玖之脸上。
      他心里闪过下午周川的那句话,“唉,顾师弟打起架来真厉害,要不是开始练剑晚了、招式不熟,我们几个估计根本没得看”……
      可他什么都没问,只叩了叩半刻不离手的剑,万分的理所当然:“忘了。”
      “那大师兄,你能不能什么时候把‘从窗户进屋’也给忘了?”顾玖之捻了捻缠在手指上的一截麻绳,万分诚恳地问。
      薛逸同样真诚地回问他:“那小师弟,你什么时候会真把‘要关上窗户’给记着?”那语气却是十足的无赖。
      他伸手,手指缠上麻绳长长的尾端。
      顾玖之指尖轻点在桌面上,半是遗憾半是挑衅地叹:“大师兄,关了窗户你就不翻了?我要让你把窗户拆了,这不是糟蹋东西么?”
      “小师弟,你好像忘了那天窗框上另一个脚印是谁的,我可没有这个尺寸的鞋。”后半截绳子一圈圈卷上了薛逸的手指。
      薛逸十回进顾玖之的屋子,便有十回走的是窗户。顾玖之每回都嘲他,他也每回都辩得面不改色。终于在前几天抓到了顾玖之也翻窗户的“证据”,更是理直气壮了。
      吵吵闹闹,可这才短短不到二十天,薛逸和顾玖之却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时不时地哪天晚上,将近半夜了,薛逸突然从窗户里翻进顾玖之屋子。
      习惯了顾玖之的当头一刀,薛逸闪避得越来越快,然后或敷衍或激烈的打将到一起。
      习惯了就着油灯的火分享小半或是大半坛酒,闲扯两句,互相挤兑两句,或是就着茶水画出兵策上的图,探讨或争辩,最后趴到一块儿、在桌上睡过去。
      就像这天他们都没有去想,干嘛非要就着绿豆糕,喝那么一场酒。
      明明只是几包糕点,明明可以让周川分吃食的时候捎给他,明明晚饭前后,随手便能给了的。
      就像之后几年里,数不清的夜晚,一方小小的屋子,一盏昏暗的油灯,勾连起无数细碎的温暖。
      当时毫无所觉,等多年后回首,才惊觉那光亮和温度,早早地便已经渗透到了血肉里,直指魂魄。

      薛逸放完这句“大招”,心满意足。
      他扯了扯手上的绳,飞快地截下去话头,不让顾玖之有再反驳的机会:“赔给你的。”
      薛逸说着,收回来手,又下意识地攥了攥。缠着麻绳的那一截手指团在掌心,轻轻磨砺着皮肤。
      明明隔着有一层茧,他却感觉到绳子上微痒的扎手的刺。
      顾玖之一怔。
      他解下来一个纸包,一层层翻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绿豆糕。
      顾玖之微微睁大了眼。
      他戳戳剩下的那几个纸包,没有拆,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有啊……”眼底浮上了些微薄的笑意。
      他弯腰从桌脚边拎起来个酒坛子,“咚”地敦到桌上,使了点力推给薛逸,眯着眼睛。方才眼里的那些笑意已经模糊了,像是到了心底,散开了,好好地收了起来,不愿意再给人瞧去了半分。
      他面上笑容依旧生动:“大师兄,赏光。”
      “谁喝酒会就绿豆糕?”薛逸习惯性地轻嗤,却已经抬脚勾过来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熟门熟路地摸过来只茶杯,倒满了酒,推给顾玖之。
      “你啊。”顾玖之握着杯子,眉眼里都是促狭,“还是说,大师兄,两个时辰未见,你骨气见长,一会儿能忍住了不伸手?”
      顾玖之意有所指。他那据说“从来没真抢过师弟们饭”的大师兄,两个时辰前的晚饭上,还夹走了他碗里最大的一块糖醋鱼。
      薛逸笑得无赖:“我要真不伸手,岂不是驳了小师弟的面子……也浪费了小师弟要‘礼尚往来’的一番计较。”
      ——那块抢来的糖醋鱼,最后让薛逸付出了一根鸡翅的代价。
      跟他们每一次交锋一样,谁也没捞着好。偏偏这两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旗鼓相当,明嘲暗讽里坦荡得过分。

      说着话的功夫,薛逸捻了块绿豆糕,又去拿下一个杯子,却摸了个空。
      他望向空荡荡的茶盘,隐约记起来,统共就四个茶杯,一个被他某天早上顺去了求索堂忘了还,一个在哪一次“切磋”里被失手打碎了……
      薛逸揉了揉额角,伸手把顾玖之的茶杯捞了过来。
      里头还有半杯残茶,放了些时间,已经冷透了。
      薛逸极是自然地端起那个杯子,送到自己唇边,想也不想地,一口饮尽了。
      他抬手给自己倒满了酒,灌下去一大口,咂摸咂摸滋味,不无遗憾地摇头:“比起师父的酒,可差远了。”
      上回那坛“从师父那偷出来的”早就喝完了,这坛是上回喝剩下的。薛逸前些时候从城里酒家沽的,酒味寡淡稀薄,自然比不得那坛子好酒。
      顾玖之放下杯子,拣了块绿豆糕,随口挤兑他:“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完,想了想,到底也是摇头,“是差得有些远。”
      薛逸叹气:“可惜可惜,不能随时随地偷一回。”
      “师父藏了哪家的?什么酒?”顾玖之状似不在意地问。
      薛逸笑笑,答非所问地:“小师弟,你没进过平兰吧。带你进城啊。”
      顾玖之的目光慢慢划过薛逸,落到他眼里,凝了半晌,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露出个笑:“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门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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