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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岑桉(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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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寒假从年前放到初八,算起来有快一个月。
时间像是白驹过隙,飞逝而过。
归陈不过和宋闻几人出去滑了趟雪,去了几次复乐园酒吧等岑桉下班,却转眼就到了年关。
宋闻几人前两天相继回了老家,归陈这几天白天在家里刷刷题,晚上没事了就去趟复乐园,等岑桉下班和他一起走。
两人的关系也愈发密切。
放假之后,岑桉除了晚上在酒吧的工作之外,还找了份奶茶店的工作做为白天的兼职。
奶茶店晚上九点半下班,酒吧那边晚上十点上班,几乎每天都是无缝衔接。
唯一的好处就是两份工作的地点都在同一条商业街上,上下班来往还算方便,不用担心迟到。
下学期就是高三高考冲刺阶段,归陈很担心这样下去岑桉的成绩提不上去,但同时也很清楚岑桉只有打工才能给自己攒学费书本费。
归陈父母倒是每个月都给他不少生活费,但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去帮助岑桉。
何况……
岑桉还不想把自己的家境完完全全暴露在他面前,归陈心想。
所以只能年后找时间帮他补回来了。
……
除夕将至,年味渐浓。
不少商铺已经开始张灯结彩迎接新年,归陈所在的别墅区的管理人员也在进出的大门处装饰上了红灯笼和红对联。
归陈的父亲归文海从外地赶回来时正好是除夕的前一天。他和归母陈芳琴一合计,寻思着两家亲戚都在外省,回去累不说,还不一定赶的及,索性今年就在家过年,不走亲戚了。
归陈自然没什么意见,即使有曾经的归陈的一切记忆,但他爷爷奶奶辈的长辈他并不熟识,也没什么亲近感。
回去过年免不了和他们以及其他亲戚聊天客套,万一那句话说错了,不好收场。
三人决定了如何过年,之后便一道驱车去了商场买年货。
春节如约而至。
除夕当晚,一家三口吃完年夜饭后,归父归母两人便互相依偎着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吃花生一边看春晚,不时吐槽几句节目效果。
放在旁边的手机的微信提示音不断响起,陈芳琴拿起来看了一眼,坐起来对归父道:“咱爸妈说今年要打视频电话过来,大家一起跨年。”
“行啊,”归文海没什么意见,“几点钟,咱准备准备。”
“一会儿。”
“行,”归文海道,说完又转头看向归陈征询意见,“儿子,你一起吗?”
归文海和陈芳琴五官都很端正好看,又都坚持锻炼,很会保养,是以归文海明明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还跟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差不多。
往归陈旁边一杵,不像父子,反而像是差了几年的兄弟。
归陈看着归文海顶着那张既年轻又和自己十分肖似的脸喊他儿子,心里总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不了,”他说,“你们视频吧,我……回房间学会儿。”
“行啊,”归文海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面,闻言便不再多说,转头和陈芳琴感慨,“转了学就是不一样啊,你看咱儿子知道学了,他爷爷奶奶知道估计得高兴好久。”
归陈:“……”
记忆可以骗人,但亲人的反应不会。
归陈对原主的学习态度有了切身处地的体会。
他赶在两人开始视频通话前上了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除夕,万籁俱寂,偶有鞭炮声和烟花升空炸开的声音,衬得四下愈发空旷孤寂。
归陈关了门,打开房间里的小夜灯,躺到床上听着外面时有时无的声音,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不知道岑桉怎么样了。
宋昀重新排了班,他现在应该调休在家吧。
万家欢聚,灯火通明。
归陈却莫名有点感怀。
即使适应的再好,也还是局外人,室外客。
身处异世,宛如浮云游子,飘零无依。
“系统,”他在心中召唤很久没有消息的系统,“……现实世界也在过年吗?”
既然是平行时空的话……时间流速应该是一样的吧。
安静了好一会儿,系统才叮咚一声上了线。
“不是哟宿主,”它道,“在您进入平行时空的时候,现实世界的时间几乎是停滞的。”
“是吗,”归陈把系统的话重复了一遍。
系统没说话,默默地下了线。
归陈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拿出手机给岑桉发消息。
发小群里静悄悄的,莫骁宋闻他们这会儿大概都在家里和亲戚过年。
归陈发了会儿呆,手指在屏幕上方悬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打字。
【Chen.:除夕快乐】
那边安安静静的,没有“正在输入中”,也没有回复。
归陈又看了一会儿,把手机丢在床上,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套卷开始做题。
四下无人的黑夜,耳边是楼下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
归陈沉下心来安静的做题,卷子翻了一面又一面。
语音通话铃声在室内突兀响起。
归陈起身去拿手机,转身时抬头看了眼书桌上的小闹钟。
好家伙,十一点四十五了。
电话是岑桉打来的,归陈看了一眼后接了起来。
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通话时的电流声,谁都没有说话。
归陈从听筒里隐约听到隐约的汽笛声,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岑桉?”
“嗯……”那边想起岑桉闷闷的声音。
“新年快乐……”良久,他开口。
归陈感觉有些不太寻常。
“还不到十二点呢,”他说,“除夕快乐。”
岑桉吸了吸鼻子,闷闷的应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你在外面?”归陈心里那种奇怪的预感更强烈了。
“你在哪?”
“岑桉?”
“商业街……”岑桉道,“打车的地方……”
“今天打烊早,我刚下班,马上就——”
“——在那等我,”归陈呼了口气,打断他的话。
小骗子,他心想。
明明宋昀早就给你调休放假了,下什么班。
“我去找你。”他说完挂了电话,去旁边衣帽间拿衣服。
估计是岑桉他爸闹得幺蛾子,归陈想。
他从楼梯上下来,急匆匆的经过客厅,引来归文海和陈芳琴的侧目。
“怎么了?”陈芳琴疑惑。
“出去找个朋友,”归陈道,想了一下又补充,“可能要在咱家过年。”
“去吧,”归文海和陈芳琴对视一眼,道,“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归陈点头,步履匆匆走到玄关门口换鞋出门。
他赶到商业街,远远就见着空旷的马路边上孤孤单单的站着个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岑桉转过头来,离着很远和他对望。
然后他就见到对方别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站在原地。
归陈又气又无奈。
简直了。
“岑桉,”归陈在他面前站定,因为刚刚赶着过来而有些微气喘。
“到底怎么了?”他开口问道,语气有点严肃。
岑桉顿了顿,慢吞吞的抬起头看他。
他依旧穿着前几天归陈给他的那件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露出一张冻得有些苍白的脸。
他额角和脸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磕着碰着了,有的地方泛着青色,有的地方带着点尚未干涸的血迹。
归陈皱眉看他,神情称不上多么温和。
根本温和不了。
简直了。
小刺头真他妈能干,什么事都往心里藏。
真他妈干的漂亮。
归陈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火气,但这气儿就堵在嗓子眼。
上不来下不去,憋屈的要死。
“你他妈,”他没忍住骂了句,“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你上班的时候被客人打了。”
岑桉抿着唇不说话。
归陈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窜天猴,杂七杂八攒了一肚子火,岑桉这锯嘴葫芦一样的态度就是点他引线的那点儿火星。
俗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岑桉真挺无辜,但归陈就真是很气。
气他一直以来闷得要死还倔的要死的态度。
但又还是很心疼他。
真他妈,又矛盾又憋屈。
“得了,”他尽量放平语气,“你被谁打了我管不着,今儿算我多余出来这么一趟。”
说着转身往回走,也没看岑桉什么反应。
好他妈气。
凭什么对你这么好?就因为喜欢?
大过年的都能把自己整得这么惨。
真糟心。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烟花爆竹爆炸的声音,归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十二点整。
说早点回去也没回成,直接在外面跨年了。
就为了这么个小混蛋。
归陈真无话可说,但这会儿气下去了之后又有点后悔。
刚不该那么说,确实挺伤人的。
关心则乱。
小骗子再怎么说也是他任务目标,还是得对他负责……
归陈这么想着,犹豫着又准备转头回去。
虽然有点丢面子,但刚刚确实是他态度不太好。
结果刚一停下来身后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秒归陈就被人轻轻拽住了手腕。
真的很轻很轻,好像他稍微反抗一下对方就会撒手似的。
岑桉手真凉啊,归陈心想。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岑桉,发现那人眼眶都有点泛红。
趁着脸颊和额角的伤口,苍白着一张脸,看起来又惨又可怜。
“对不起……”岑桉小声开口,“我告诉你好不好,你别生我气……”
归陈闻言,心里像被人拿着小锥子刺了一下,漏了个孔,火气唰一下就散了,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刚刚较劲儿钻牛角尖的自己就像个傻逼。
大过年的,何必呢。
明明是很喜欢的人。
而且……对付小骗子本来就得慢慢来。
远处有烟花升上天空,炸出绚烂的颜色,光晕在两人脸上明灭。
岑桉见他不说话,垂下眼,缓缓放下抓住他手腕的手。
“对不起,”他嚅嗫,“我……”
归陈叹口气,像无奈又像是妥协。
“刚刚是我态度不好,”他说,“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