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的极乐鸟》我还是太莲轻了

2、机器人修理院

　　从车行驶上红心之桥的那一刻，布拉维的聒噪就被斩断了。
　　遥望零点时分的新陆，灯火辉煌，如一朵散发着冷艳清光的莲花。车穿过一个庞大的银色环形拱门，正式进入了首府洛克里安的领地。空间被拉开了，从一种扁平的形态变得壮阔。高低错落的建筑形成了宏伟的迷宫，悬浮艇和各种飞行器穿梭在绚烂的霓虹中。
　　代驾机器人在集成站点下了车，久久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直到车离开百来米。
　　从这里起，就不需要手动驾驶了。

　　二人在一幢大楼前下了车，六股巨龙一般的流线型钢骨架成了建筑的底座，汇聚成一个锥体，外面覆盖着银色小砖，宛如璀璨的鳞片。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等候在入口。他是监察司配备给林文的机器人专员，S13。
　　“请跟我来。”S13毕恭毕敬地说道，领着林文和斯坦因进去。
　　皮鞋跟在诺大的厅里留下零碎的脚步声，直至电梯口。
　　“见了鬼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洛克里安有杀人案，连非正常死亡的都没有。”
　　“七八年前，我倒是听说过有人死在自家公寓。”
　　斯坦因诧异万分：“这可是大新闻，我怎么没听过。”
　　“可能是谣言。”林文回答。
　　“啊哈，宣传中心过滤造谣向来利落。”
　　林文未多理会，对机器人专员道：“S13，介绍一下基本情况。”
　　机器人迅速报告：“死者系岛立机器人修理院院长，名叫阿兰·莱布尼茨，57岁，A级公民。晚上十点，发现死于七楼手术室。”
　　“凶手真是胆子够大。搞不好是团伙作案。”斯坦因愤愤说道。
　　“团伙？”
　　“这里可是机器人修理院，控制机械病毒的重要机构！一个人得多大的胆子才敢在这兴风作浪，多半……”
　　“切实到案发现场调查之前，有先入为主的臆断是危险的。”林文收回警觉的目光，斯坦因赶紧点头称是。
　　抵达七楼的时候，早已有一些机器人整理现场，纷纷对两名人类长官行礼问候。白色的检测飞盘贴着红色人造绒毛地毯，录入一切可能的线索。淡金色的墙纸清洁纯净，俨然不受死亡的动容。
　　林文走进尸体所在的手术室，蹲下身子戴上手套，端详起倒在地上的死者。
　　倒地的男人头发灰白，上了年纪的松垮皮肤堆叠出皱纹。他手指蜷曲地搭在胸前，双眼没有合上，直直地看向天花板，嘴唇微张，仿佛拼尽全力吸入最后一口氧气。
　　明明是初夏，这间手术室却阴冷得令人胆寒。
　　斯坦因也蹲在一旁，缓缓伸手过去，覆在了死者的不瞑的双眸上。
　　一旁的操作台十分凌乱，工具都没有归位，突兀的连接线像蔫了的花骨朵，垂头丧气地吊在那里。
　　“现场检测到指纹吗？”
　　“除了死者的DNA，没有任何生物残留。”
　　林文打量四周，接着问：“死者在这间手术室，是正在对机器人手术？”
　　“是。日程显示是临时安排的，7点开始。”
　　“对象是？”
　　“他的助理‘狄俄尼索斯’。” S13汇报着，同时右眼投影出狄俄尼索斯的影像，是一个二十来岁，雀斑布满了鼻梁和脸颊的机器人。
　　“人呢？”
　　“监控显示，狄俄尼索斯于9点23分逃出了修理院。”
　　“逃？”这个形容倒是引起了林文的兴趣，“说得好像他就是犯人一样。”
　　“他离开的样子十分惊慌。您知道，机器人是无法撒谎的。”
　　“发现死者的是谁？”
　　“定时巡视的保安机器人，手术室门没有关。发现死者后，已第一时间封锁了整层楼和修理院。”络腮胡子接收着各组的最新信息，“目前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的身影。”
　　凶手似乎并不介意尸体被发现。林文如是思忖着，拨动了一下死者的身体：“死因有大致结果了吗？”
　　“初步断定，于8点至9点半之间，死于中毒，成分有待分析，但几乎可以确定是零类药物。”
　　零类药物的获得许可相当困难，唯一的渠道是药品研究所，凶手毫不在意选用了这种受限药品作为犯案工具。
　　猖狂。林文心中冷冷丢出这两个字。
　　此时斯坦因的声音响起：“大概是逃走的雀斑机器人吧？”
　　林文闻声看去，斯坦因指了指门：“进这间手术室得刷ID，是莱布尼茨教授自己把凶手放进来的。”
　　“但机器人不可能搞到零类药物，除非有人利用了他。有必要去药品研究所核对一下调取记录。”
　　“药品研究所？”斯坦因的目光有所顾虑。
　　林文讽刺地撇了撇嘴，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把手套脱掉，吩咐道：“看看监控吧。S13，把七楼8点到10点的监控接过来。”
　　斯坦因跟着站起来，凑到林文旁边：“凶手如果是8点前就一直蹲伏在七楼呢？”
　　“有趣的见解。可他总得离开案发现场，不然只能在这封闭的建筑里坐以待毙。”林文边回答边走到了手术室外。整层楼是三角形，中央是一个粗壮的圆柱体，有一道钛合金暗门，里头是楼梯。这道门是中央管控的，除非遇到重大灾害电梯无法使用，否则暗门不会打开。
　　方才S13递来的材料中，也显示暗门并没有开启过，电梯是这层楼唯一的出入口。
　　S13跟在他们身后，眼睛一直跳跃着频繁闪烁的光谱。信号接入后，他开口道：“报告林监察，监控只有电梯口附近的区域，检测到出入人员有五人。”
　　语毕，他的右眼再次射出一道投影铺陈成图像，除去狄俄尼索斯神色惊恐飞奔进电梯的记录，还有两个片段。一段是一个清扫机器人的作业；还有一段，是三个不慌不忙进入又离开的人。
　　林文对判断人类和机器人格外敏感，他总能嗅到人类身上的气质。视频中的分明是三个人类。

　　那三个人类在八点半来七楼，八点四十就一起离开了。
　　林文看向了旁边的斯坦因，挑了挑眉毛：“没准你一开始说对了，犯案的真是‘团伙’也未可知。”他接着命令：“识别一下他们的身份。”
　　S13又开始检索匹配，不一会儿就投射出三人的简介。
　　淡绿色的虚拟屏中，赫然记载着三人的来历。林文盯着那三张照片和文字，不自觉锁紧眉头。那盈盈发光的画面像是绮丽的蘑菇，散发出剧毒的警告。
　　末了，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沉声说：“把这三个人列入嫌疑犯对象，写入先行报告。”
　　“你确定？这是三个……A级公民啊。”斯坦因话音里带着不确定的退缩。
　　林文漆黑的瞳仁分外凌厉，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把这三个人列为嫌疑人，写进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