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的一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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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服了安眠药后，睡到早上八九点。
一觉醒来，洗漱完，就准备下楼买早点吃。
依着惯例开门时，宋知更看到亓初正坐在餐桌边捧着碗喝稀饭。
两双眼对视。
“……买的？”
亓初放下碗：“煮的。”
宋知更一愣：“家里有米？”
亓初起身的动作一顿，想要问一句“这是你家不”，可到底还是没回话，去了厨房：“你坐。”
宋知更了然的坐到桌子边，看着亓初放在面前的冒着热气的稀饭——她在这段短暂的医生生涯里总计也没怎么做过饭，但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买了吃食在家里的，也就是现在这段时间，过些时候，家里啥吃的都没了。不过，现在家里多了个人，应该还是要多买些……
“没有小菜，我也没出去买。”亓初说道。
“哦。”宋知更点点头，吃了一口，问道：“你会做饭？”
亓初喝了最后一口稀饭，放下勺子：“炒熟。味道得看当天运气。”
呵。挺坦诚的。
宋知更低头喝稀饭，说道：“昨天问了熟人，说是有三家培训班不错，因为过年，培训班也没开。我加了负责人的微信，人说年后再开。”
亓初点点头。
“今天……先去逛逛？”
亓初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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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想着先去让亓初看看学校在哪里，亓初便洗了碗，两人收拾好了，就出门了。
过年期间，开车更不方便，宋知更和亓初骑了共享单车，去了江都三中。
三中是重点高中，一部分原因应该有亓初的成绩不错，另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宋汝贤托了关系。
宋知更指了指大门：“从家到三中，骑车大概二十分钟，算近的。”
亓初点点头。
“不需要住校吧？”
“不需——”亓初突然停下，看着宋知更的脸,他沉默了会，突然问道：“你有男朋友？”
宋知更不知道他怎么会跳到这个话题上：“你怎么问这话？”
亓初扫了宋知更一眼：“有的话可以告诉我的。该避开的我还是知道的。”
宋知更笑了笑。
亓初看着她笑，淡淡的点头，说道：“也是，你很少回家住，也不需要顾及我。”
宋知更琢磨了，想到昨天早上自己随口提了一句自己很少回来住，倒是被他想的歪。
宋知更笑出声：“你倒是很会想——谁说很少回家住就是有男朋友？之前我在老医院里，离得有些远，我有时候就睡在医院宿舍里，或者睡在同事家。现在挪到新医院了，一般还是回家睡了。”
亓初微微侧过头：“哦。”
宋知更笑：“现在说清楚了，那你需不需要住校呢？”
亓初仍是侧过脸，指尖刮了刮鼻子：“都没男朋友，我干嘛去挤八人间。”
“好。”宋知更潜意识里也不怎么想他住校，“那我们去商场看看自行车，或者电动车，选一辆合适的。”
“……好。”
两人骑到商场，亓初和宋知更讨论了一下，只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就买辆自行车好了，权当锻炼身体。
选了会儿，宋知更坚持给亓初买了一辆价格比较高的款式：“你爷爷奶奶给了我生活费的。”
亓初便没坚持了。
两人又骑车去了书城，给亓初买了些学习用品，在外面找了家火锅店吃饭。
两人默默的吃着，宋知更问道：“还需要什么吗？”
“没了。”
“那行。”
又是沉默。
宋知更吃了会，起身去了厕所。
亓初有些饱了，放下筷子，刚拿起手机，邻桌的两个小姑娘走了过来。
“小哥哥。”
亓初转头看她们两个。
小姑娘红着脸，拿出手机，笑着问道：“加个微信吧？”
亓初放下手机：“没网。”
“我给你开热点！”
“没电了。”
“哎呀，我都看到了还有一半的电啊。”
亓初有些烦了，摸了摸鼻子：“我有女朋友了。”
两个小姑娘一愣，又笑了笑：“小哥哥，别凭空捏造个女朋友啊，就加个微信。”
亓初远远看到那边走过来的宋知更，扬了扬下巴。
小姑娘看到宋知更，皱起眉：“不是吧……”
亓初往后一扬，翘起二郎腿，微扬下巴，睨着眼看她们两个：“我说是。”
气势有些骇人，握着手机的小姑娘被同伴拉走了：“我就说没戏吧。”
那姑娘气鼓鼓：“谁晓得他喜欢那么大的老女人啊！有病吧……”
同伴回望了一眼，被亓初的眼神吓到了，捂住她的嘴，忙走开了。
亓初收回了眼神，看了看走过来的宋知更，随后低下头用筷子戳了戳碗。
他扔了筷子，低声骂了句：“真他妈有病。”
不知是骂别人，还是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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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坐了回去，看他没吃了：“不吃了？”
“饱了。”
“行。嗯……我带你去江都的景点玩玩。”
两人正拿起衣服起身，却听到一个人叫住了宋知更。
宋知更转身，看见了人，握着衣服的手一紧，步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亓初看着这个带着眼镜，穿着大衣，一副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一扫眼看到了宋知更紧握衣服的小动作——不太自然啊。
那男人对着宋知更笑了笑：“在外面吃饭啊？”
“是。李院……主任和家人吃饭？”宋知更穿上大衣，回道。
李洵，此时的医院主任，后来的医院副院长，也是包养宋知更最窘迫阶段的男人。即使现在的宋知更没有经历过最荒唐的时候，但是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羞耻感。
李洵没有在意宋知更的一顿，而是笑了笑，看着旁边穿着黑色长衣带着鸭舌帽的男孩。
“是啊。这是——”
“她家里人认识我。”亓初说道。
这话答的奇奇怪怪，但是宋知更也只是看了眼亓初，想了想，没纠正，便对着李洵点了点头。
“哦，那就是弟弟啊，之前没见过啊。”李洵打量着亓初，抬了抬眼镜。
亓初没回话。
“看着年纪挺小的，还在上学？”
宋知更不想和李洵多说，正想说走，亓初却回了话：“今年转到江都上学，昨天刚搬到她的小区里。”
李洵笑了笑：“哦，住在一个小区啊。”
宋知更扯了扯亓初的袖子，对着李洵说道：“那主任你先吃吧，我们先走了。”
“哦。好的。对了，你的停职令是两个月吧？”
宋知更点头。
“行。就当休假吧。唉，如果不是我出去交流学习了，你何必停职罚钱？没事啊，你回来了，我给你讨个公道。”
宋知更努力笑了笑：“谢谢主任。我们先走了。”
李洵笑着点了头：“行。”
看着宋知更拉着亓初离开的背影，李洵抬了抬眼镜，折射的光遮住他的眼神，只听他淡淡说道：“啧。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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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眼脸色有些发白的宋知更，亓初问道：“医院院长？”
宋知更一愣：“嗯……不是，还是副主任医师。”
得过几年才是副院长。
“哦。”亓初弄了弄帽子，闷声道，“看着，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宋知更看着他：“怎么看出来的？”
当年刚开始，李洵确实掩盖的很好，如果不是后面他来找自己，她也猜不到李洵是这种东西。
亓初盯着宋知更的眼睛，扬了扬下巴：“嗯。直觉？”
宋知更紧握的手指松了些，只笑了笑，脸色好了些：“直觉挺准。”
亓初点头，肯定了宋知更的结论。
他伸出手，比了个“六”：“我如果不是男人，第六感应该更厉害。”
宋知更笑了，比了个“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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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带着亓初转了一下午，六点多天黑后，又带着他去看了江都夜景。
“江都很大。”亓初站在桥上，看着两岸的繁华，说道。
宋知更给手里哈了口气：“还有更大的地方。”
亓初仰头，看着面前的建筑：“是啊。还有更大的地方。”
宋知更看着亓初，说道：“如果问你想做什么，你有答案了吗？”
亓初想了想：“有。”
“做什么？”
“有钱有能力的人。”
“……这答案挺宽泛的啊。”
亓初缩了缩脖子，遮住口鼻，闷声道：“哪有那么多切确的答案。能有个大方向不很好吗？别到最后啥也没捞到，还把自己给逼的抑郁了。认那么多死理做什么？”
宋知更记着他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可是总觉得得把他那个大方向板正。
“你的大方向太大了。有钱有能力的人也是有那些犯事的罪犯，难道成了这样的人，也算是你想走的路？”
亓初盯着宋知更。
缓缓的，他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映着霓虹灯，亮的夺目。
宋知更却皱起眉：“笑什么？”
亓初摸了摸鼻子：“我很像那些混社会的不良少年？”
他果然听出来了。
宋知更不由望向亓初戴着帽子的黄头，想点头，却想到上一次点头的时候他的反应，忍下了。
“也没……”
他笑得不以为然：“我没那么傻。我不会走上这样的路的。”
这……也不一定。
宋知更弄了弄围巾：“是吧？你的方向太广泛了。总得有个正确的定位。”
“你十七岁就有定位了？”亓初反问道。
这话问到了宋知更。
十七岁的宋知更努力读书，想给自己拼一个坦荡光明的未来。她很努力，所以最后的分数够上当时最好的医科大专业，上了大学，她又拼了命的学习，读完研究生后走入社会。她没有定位，只是想着越忙越好，把自己埋进榨不出缝隙的时间里。可是后来的人生总是戏剧性，她走上了一条不齿的道路，歪的自己都找不到回头路。
亓初看着沉默的宋知更：“再说吧。慢慢来，日子还长呢。”
这句话似乎一把大锤，捶中了宋知更给自己的保护膜——在宋知更那三十岁的人生里，经历的有些事，总会来的。如果想要自己的人生没有停止在三十岁，自己就不能安于现状。
日子，并不算长久，只能自己救自己。
她看见身前的亓初，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临死的时候抱着的骨灰盒，便轻声问道：“二十一岁就死去的人，是不是太可惜了？”
亓初没有犹豫：“是啊。太可惜了。我觉得我应该至少能活到五十多的。”
随口答完这句话，亓初一抬头，看着江边一栋大厦屏幕上出现了知名乐队的新年演唱，主唱举着话筒，说起了新的一年新开始的鸡汤，让现场的观众打电话给想要说出愿望的人。
在江边的好多年轻人听到这儿，和同伴说笑打闹起来。亓初眼见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当街亲吻起来，甚至还有的真的拨打了电话。
亓初觉得这仪式太过无聊，风一吹过，缩了缩脖子，正想说回去吧。
微低头，却见宋知更对着他缓缓笑起来，平日里带着淡淡冷意的眉眼也开始柔和起来。
只听在车水马龙的街边，这个女人笑着说：“亓初，新的一年，好好相处吧。你和我。”
这个女人很奇怪——亓初再一次这么想着。
可是，我又不会吃亏——顿了片刻，亓初伸手压了压鸭舌帽，遮住了琥珀色的眼睛，低头应了声“好。”
在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二十六岁的宋知更决定带着十七岁的亓初，走上和“上一次”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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