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的一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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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扯着亓初去了趟医院，得到报告也没伤到内里，也就作罢了。
亓初带着宋知更去了亓家，是个老式小区。没有电梯，老旧的楼梯里还有一只死耗子的尸体散发着腐臭。
亓家老太太住在四楼，亓初刚拿出钥匙，欲要打开了贴满了小广告的门，可手里的钥匙怎么也戳不进去。
看来是亓家人换了钥匙。
宋知更有点不自在，刚要说话，却见亓初从包里掏出几根铁丝，开始俯身倒腾起来。
宋知更愣了愣，随后转身，看着楼道的拐角，动了动步子挡住了亓初。
听到门打开的声响，宋知更已经用眼神瞪走了两个住户了。
亓初看着插着腰，迈着大步子挡在楼道口的宋知更，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干什么？”
宋知更转身，看他慢条斯理的收回了自己的“作案工具”，便面色冷静的说道：“嗯，没事。”
亓初打开门，让宋知更先进去。
屋子很偏，也很冷，几乎照射不进阳光。
宋知更听到了里屋老人的呻吟声，还没跨出一步，亓初先进了里屋。
宋知更也跟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里屋的窗户关的死死的，七点的冬日天已经黑了，亓初打开了昏黄的灯光，照射了躺在床上的老人。
还没有看清，亓初已是站起身，挡住了宋知更的视线，随后当着宋知更的面，关上了门。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以至于宋知更还没看见亓初的眼睛。
宋知更一愣后，也就明白了过来，走到破旧的沙发边坐下，盯着茶桌上洗的发白的桌布上的一片污渍看。
屋里突然传来老人口齿不清的嘶吼声，宋知更站起身去开门，门锁是坏的，一转就打开了。
宋知更闻到了屋子里屎尿混杂的味道，看到嘴歪眼斜的亓家老太太留着口水，冲端着盆的亓初嘶吼着。
亓初红着眼，想要掀开被子。
宋知更阻止了亓初，对他说：“你先出去，我来。”
亓初没动，只是看着外婆。
“出去吧。”宋知更想要拿过亓初手里的水盆，没抢赢。
看着这双握紧水盆而青筋暴起的手，宋知更抬头看着他，轻声道：“我是医生。亓初。”
亓初终于动了，出去带上了门。
他站在门外，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他听到宋知更轻声安抚的声音，慢慢的，外婆嘶吼的声音静了下来。
亓初的手还在抖，他死死的掐住虎口——别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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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宋知更出来了，进了厕所洗了手，对着亓初说道：“老太太不适合住在这里，家里也没有能一直照顾的人，我想着，把老太太送到疗养院去。”
亓初看着她：“我可以照顾她的。”
宋知更用纸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不是你能逞能的事。你现在不是在家当孝子贤孙的时候，你的外婆也似乎不想要你回来，更不想你来照顾她。”
亓初低下了头，静了会儿，抬头道：“我会还给你的。”
宋知更笑了：“好。就当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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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初带宋知更去了不远处的小酒店定了一晚。
宋知更拉着亓初，要给他打包一份清粥、灌汤包和米粉的时候，她搓了搓手指，似无意的说道：“亓初，有些事得权衡利弊，不要冲动。”
亓初只是盯着拉面的师傅，没有回话。
她信如果不是自己抢先拿走了那块砖，亓初会砸下去。
“例如，我在你被打的那么惨的时候，并不是冲上去，而是拿出手机拍了视频，第一时间发给了我认识的律师。这就是我权衡利弊后做出对自己最有益的处理，现在不管是什么都要讲证据讲公道讲法律的，别总是依照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即使你再怎么想把亓远志的头砸烂。”
亓初终于抬头看着宋知更，干净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狠厉，似乎那个眼神都是宋知更的错觉：“你觉得我会砸下去吗？”
她信。
宋知更没有掩饰，她点头。
亓初神色不变，转过头，有些叹息般的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我应该会砸下去的。”
宋知更似乎被噎到似的，几欲张口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以后说话什么的还是想想吧……
刚好老板打包好了吃食，送到餐桌上。
亓初提了吃食，和宋知更走出店门。
宋知更叫住了已经走出去的亓初：“明天我早点去你家。早饭我买过去。”
亓初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也没应声，也只是这么一个瞬间，便疾步走了。
宋知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轻声说：“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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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现在也找不到人开车接老太太去江都，便打电话问了认识的人，那人说阆城有家疗养院其实很不错，安排近处也很好。
宋知更和亓初商量了后，亓初也点头同意了。
两人便把老太太安置到了阆城的疗养院。
亓初看着躺在明亮干净的房间里的外婆，对着宋知更很是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很诚恳，没有扭捏，声音也很大，让宋知更有些意想不到。
“你也会说谢谢？”
亓初一顿，皱起了眉，一脸被冒犯的表情：“会。”
随后加重了声音：“当然会。”
宋知更莫名其妙的被逗笑了。
亓初借了轮椅，搭上外婆出去晒太阳。
宋知更跟着下去，坐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和外婆说话的亓初。
亓初的脸上还是挂着伤，顶着一头黄毛，还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周边探望老人的人们都不禁多看了几眼，随后又窃窃私语。
宋知更却看着亓初那双没有狠厉血色的琥珀色眼睛，觉得这样的亓初很乖，似乎天然无公害。
她又想起那天亓初的话——不确定。可我没办法了。
这样的亓初，在十七岁那年被所有亲戚抛弃后揣着888.2元远走后，到底是怎样的“没办法”，才去做了那些罪大恶极的事？
在认领亓初的尸体的时候，宋知更便想，那时候的自己或许拒绝了最需要被自己帮助的人。
上辈子的宋知更不知道亓初跑出去后遭遇到了什么，可是宋知更想，这辈子自己也不会知道——因为和上次不同，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他。
或许是因为亓初在后来一直给宋汝贤得银行卡打钱，又或许二十一岁就死去的年轻人实在让她觉得可惜……
宋知更其实自认不是个热血善良的人，可她却第一次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原来世界上还有个人和自己一样逃不开。
她第一次如此同情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阆城的冬日，比江都暖和很多，阳光也耀眼。
宋知更抬眼，对着冬阳眯起眼，伸了懒腰，觉得活着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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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初擦了擦外婆的口水，拢了拢外婆的披肩，看到坐在长椅上的红衣女子伸了懒腰，似乎一副很满足的感觉。
他挪开了眼神，抬手挠了挠头，对着外婆轻声说道：“外婆，我要去江都了。”
顿了顿，又看着那边晒着太阳的红衣女子，说道：“有些机会，不该错过。对不对？”
在宋知更找到被殴打的他，他想，他或许能够赌一把。
在宋知更捡起那块砖头，告诉他“有些事，想清楚了再做”的时候，亓初就知道，他赌赢了，这个女人真的会帮他。
至少，帮他走出这里，脱离这个家。
即使她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自己会砸烂人的脑袋……
就像给自己的房间上锁关住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样。
宋家的人都一样，他并不打算报什么期待。
亓初蹲着，看着面前一脸麻木，嘴歪眼斜的外婆，小声说道：“外婆，我不能留在这儿陪你了。”
恨透宋家人的外婆，再也没办法用跳楼逼迫自己留在这个家了，也再也不能歇斯底里的赶走宋家人了。
亓初不知道该不该说庆幸。
他的眉眼里说不上透着喜悦还是悲伤，只是微低着头，很细致的揉捏着外婆僵硬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按摩。
“大舅舅说过，我得走出去这里，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才能重新开始。宋家有能力供我读书，江都也是个很好的地方，我会努力读书的，你不是总说让我考上好大学吗？”
亓初握住外婆颤抖的手：“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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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在阆城待了三天，走遍了阆城，带着打包好行李的亓初回了江都。
亓初的行李很简单，一个小皮箱，还有一个黑色背包。
坐车回了江都，临到住房门口，宋知更翻着包，找了许久，才想起来钥匙掉了，便打电话叫了物业来开门。
对上亓初的眼神，宋知更理直气壮的说道：“很少回来住。”
亓初点点头，可心里琢磨起这句话——很少回来住？
等着物业开了门，宋知更在鞋柜里只找到一双拖鞋，扔到亓初面前：“待会儿去超市买新的，你先将就将就。”
亓初只好把自己44码的脚塞进了36码的粉色拖鞋里。
宋知更的房子是租的，家具齐全，布置也很得体，但就是瞧不出是一位女士的房子。
宋知更想着，幸好之前没有搬到那边的单人房里，不然现在也腾不出一间房给亓初住。
亓初进了安置的房间，放好了东西，坐在没被罩的床边，摸了摸床头柜的灰——果然是很少回来住。
宋知更敲门：“先别收拾了，出去超市买些东西。”
亓初起身，和宋知更出去了。
下了停车库，开上宋知更的小车，去了就近的大型超市，买了好些生活用品，又带上亓初去买了几件衣服。
售货员看着试衣服的亓初，对着宋知更笑道：“你弟弟长得真是又高又帅，活脱脱的衣架子。”
亓初只看了一眼，没说话。
宋知更开了口：“他不是我弟弟。”
“啊，你男朋友和你真配！”售货员毫不尴尬的笑道。
宋知更一愣后，站起身：“他也不是我男朋友。我是他姑姑。”
两个售货员这下真尴尬了：“啊，对不起。小姐看着太年轻了。”
“没事。”
亓初看着镜子里站起身的宋知更，琥珀色的眼睛透亮着。
宋知更瞧见他看自己，也是淡淡的盯着，瞧见亓初那头黄头发，想要开口，却还是没说话，只是起身，去选了一顶针织帽，递给亓初。
亓初看了看：“干嘛？”
“帽子能干嘛？当口罩？”
亓初接过了，老老实实戴上了。
宋知更点点头：“嗯，不错，挺好看的。”
中途里，宋知更去上了厕所。
亓初让服务员算账，当站在收银台边，看到上面的数字，摸了摸侧包，指了三件衣服：“这三件不要了。”
售货员笑了笑：“怎么不要呢？”
“就是不要。”
售货员的笑有些僵住，开玩笑的说道：“姑姑付钱呢，怎么不要呢？”
亓初取下针织帽，说道：“我自己付。还有，她不是我姑姑。”
这下售货员真的懵了：“那她是——”
亓初看着她，神色如常：“请问，和你有关系吗？”
售货员一愣，脸一红，再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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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更出了厕所，就看到拿着袋子的亓初正等在外面，望着楼下几层发呆。
她指了指亓初手里的袋子：“你付钱了？”
亓初转身，点了头。
宋知更皱起眉：“你钱够吗？”
亓初脸上没什么不自在：“是不够，衣服太贵了。所以退了三件，只买了两件。”
宋知更没再说话，只是望着他的一头黄毛：“帽子也没要？”
“贵。”
宋知更扯了扯包：“可惜了，那帽子挺好看的。”
亓初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款式差不多的帽子，戴上了：“所以换了个差不多的帽子，便宜了一半。”
宋知更挑挑眉，看了看：“还是没刚才的好看。”
亓初摸了摸帽子，皱起眉：“她们说好看的……果然卖东西的都是骗子。那我还是退了。”
说着就要转身。
宋知更笑了，拉回他：“挺好看的。买了就算了，走吧，回去了。”
宋知更在心里细细回想着刚才试穿的码数，想着以后是直接给钱呢，还是自己直接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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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书店那层的时候，亓初停下了：“我想去看看。”
宋知更有些奇了，依着他的形象，宋知更确实不相信他是读书的料。
两人直直去了辅导书的那层。
亓初捧着高二和高三的试题卷在看。
宋知更也在旁边看着，看了会儿，上去问：“会做吗？”
亓初放下了试卷，没有说话，转身道：“走吧。”
“不买吗？”
亓初嗯了声：“以前买的还没做完。买那么多卷子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宋知更哑言，最后点点头：“是挺找罪受的。”
开车回去时，亓初只是望着窗外，没有说一句话。
回了家，亓初换了拖鞋，和宋知更一起把买的东西都归置好了，便拿上洗漱用品去了厕所。
宋知更去了自己房间，洗漱完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亓初换了新买的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厕所，直径的回了房间关上门。
宋知更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起身正要回房间，手机却响了。
于——知更！我过两天回江都哦！
宋——好的。
于——准备好我轮番的相亲攻击吧！
宋——别。
于——哈哈哈，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当相亲也ok啦，当认识朋友嘛！
宋——……
于——你那大侄子咋样啊？
宋——需要怎么描述？
于——简单。帅就打一个字！不帅就打两个字！
宋知更正要打字，亓初却出了门，站在不远处说道：“我想问件事。”
“你说。”
“如果，我想从高一读起，手续会不会很麻烦？”
宋知更愣住了，想了想：“你过来，坐着说。”
亓初走过来，坐在一边。
“为什么想读高一？害怕跟不上吗？”
“对。”
“你在以前学校的学习怎么样？”
亓初想了想：“高一上学期全年级前五十，后面掉下来了，有时候没去上课，就落到一百多名了。”
宋知更也从周幼清说的听出亓初的成绩应该挺不错的，但是还是有些意外，眨眨眼，想了想：“你的底子应该还不错……”
“阆城比不了江都。这个我还是知道的。”亓初说道。
这倒是实话。
宋知更想了片刻，没理会于璇发来的一连串消息，说道：“这样吧，学校开学是三月。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你如果觉得跟不上，我就给你报个补习班，如果确实补不起来，就去读高一。怎么样？”
亓初想了想：“好。”
宋知更点了头：“那我先问问有什么比较好的补习班。”
亓初起身，说道：“谢谢。”
便转身回房间了。
宋知更拿起手机，看了看于璇发来的消息。
于——咋不回了？
——帅不帅啊？
——应该挺帅的把？
——不会长残了吧？
——人呢？
——咚咚咚！！！！
…………
宋——有什么好的高中阶段的补习班吗？各科都可以补习的那种？
于——先回答老娘！帅不帅！！！！
……………………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