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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意公主 ...

  •   “你说什么?他把那人带回来了?”将军府里,高坐在首座上的华衣妇人惊声道,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讶然,“真是胡闹!”
      她身旁一同坐着的男子挥了挥手,让那报话的侍卫退了下去,转而温声宽慰道:“阿意,你这又是何必呢?陛下求而不得时,你费尽心思送些替身到他身边去,如今阴差阳错,他好不容易圆了心思,你又这般动气。”
      “阿珵,我……”容景意收了浑身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戾气,放缓了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阿风他迟迟不肯诞下子嗣,大荻一日无皇嗣,我一日不得安心。”
      她的丈夫,护国将军杨珵闻言哪里再舍得说她半句,仍不由劝道:“陛下他已然成年,这些事情他是个有主意的,你需放宽心才是。”
      “他的确是长大了,竟把这种人带回来!”容景意说到气头上,挥手扫落了桌几上的杯盏,“我从前念他少不知事,你又劝他是年少情深难断,容他放肆了这么些年,可他何时才能知我苦心,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杨珵深知妻子的心思,可是怎么办呢?情之一字,他再清楚不过,明知是刀山火海,可就是覆水难收,情难自已。如当真能如妻子所言,恐怕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不会再是他的心上人了。他苦笑一声,没有再答话。
      容景意思来想去,容不下容景风如此胡闹,当日就入了宫去。
      金蘭宫的宫人见了她,连忙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容景意直接让她们退出殿去,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去了后殿。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人是何种模样,叫她的弟弟念了那么久!
      “青禾”
      殿里有人轻声唤了一声,容景意循着声音过去,掀开帘子往里瞧了瞧,只那一瞬,她僵在原地。
      那人竟当真与画上一般模样,长眸皓齿,挺鼻薄唇,静时如画上仙人,动时淡定优雅。不过是卧在榻上,许是闻声抬了头瞧过来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偏又生了几分风逸。明明他是柔弱之姿,然而这一瞥,不知是几番风华流转,最后归于冷寂。
      容景意的心头惊了惊,她曾想过阿弟的画里夸大,哪有那般风清月明之人,真真见了,她又不得不相信,原来这世间当真是有的,甚至于眼前这人比那画上的还要好看几分。
      “他的面色着实苍白了些。”容景意如是想。
      “青禾,我渴了,帮我倒杯水来。”那人许是以为她不过是宫中的婢子,吩咐道。
      容景意这才发现,他的双眼无神,刚那一个抬头的动作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她想了想,走过去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上。
      沈长墨喝完了水,却并未把杯子递回去,而是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坐直了身子,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容景意惊于他的敏锐,一时呆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长墨听不见来人的回答,不由怀疑地“看”过来,“怎么不敢说话”
      “本宫乃是陛下亲姐,淑荣公主。”见瞒不过去,容景意也懒得再装,直接了当地开口。
      “呵,”沈长墨轻笑一声,意料之外的掀开了薄被,起身正了衣襟,来到一旁的桌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殿下请坐。”礼数做了十足。
      容景意不好再拿乔,提了衣裙坐下,开口问道:“公子可知本宫来金蘭殿的目的?”
      “为了容景风?”
      他如此称呼容景风早已成为习惯,然而亲疏有别,到底是不合礼数,于是他噤了声,不再说话。
      容景意倒没有在意那么多,毕竟是知道对方身份的人,哪里还会觉得他逾越,而是径直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公子的身份想必不用本宫多言,您自己也明白——荻国到底与俞国交战,如今更是势如水火,您这种身份留在荻国,将来必定会令人生疑。”
      沈长墨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容景意看着他恬静的面容和暗沉的双眸,不再犹豫,狠下心来,“本宫听人说过,陛下尚在俞国时,公子对他专宠多年,数次保全他的性命。这份恩情大荻上下铭记于心,必不敢忘!”
      “这么多年的情谊,足以说明公子确是真情待陛下,那公子想必也不忍心让陛下因公子一人被举国唾骂,成为大荻的罪人吧?”
      “两国交战,局势瞬息万变,一旦让旁人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今后陛下将再无帝王威信,又该如何服众?”
      “公子,算本宫这个姐姐求您,放过陛下,饶了他吧!”
      淑荣公主说得情真意切,末了垂下泪来,好不凄惨。
      可惜沈长墨看不见,所以也就不怜惜,他静静地听着淑荣的哭诉,思绪突然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帝京。
      容景风走后,大俞上下都认为他是罪人,竟然放走了前来为质的荻国败将,无一不对他口诛笔伐,更有甚者,守在煜王府外,等他出来就会从不知名的角落冲出来,或是唾骂,或是扔下各种脏污。
      他原是不知道的,他日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早就麻木了,又怎么会看到外面的纷杂?直到那一日午后,他突发奇想,出了府欲去许府,他想告诉敬安,可不可以想法子让他离开这里?
      他实在是一刻都等不了,他想见他,哪怕是远赴千里之外,他也是愿意的。
      谁知他刚踏出府门,守在暗处的百姓一哄而上,各种恶毒的言语纷纷袭来,破碎的鸡蛋若非没有侍卫的阻拦几乎到了他眼前,他茫然不知所措,甚至于,他觉得自己无辜。
      可是他有什么可无辜的?
      他十几岁出宫建府,陛下赐他长生公子,他享着皇子之尊,一没有像太子哥哥那样勤勉于政事,未立寸功,二没有如二皇子一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劳而获,他在啃食着百姓的奉养,却没有为他们做过任何事。高居于庙堂之上,俯瞰众生于宫闱,他到底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公子,他配不上自己所得到的一切。
      如今呢,他做了什么?他放走了臣民在无数牺牲之后换来的和平,挑起了大俞与其他诸国之战,无论这与上位者的心思是否相符,他辜负最深的是这些为之流血的将士与百姓。
      连年的战争早就让他们疲惫不堪了,即使尚可一站,完成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也该有人承担自己的罪责,承担百姓的怒火。
      他沈长墨有罪,无功无绩无才无德,因一己私情犯下滔天大过,他有罪!万死难赎。
      沈长墨被骂得心头一震,连躲都忘了,侍从忠心护主,挡在他身前,早已是一身狼狈。不知是谁,推着他往府里走,避过了人群的责难。
      那以后,煜王府闭门谢客,沈长墨其人不再出现,直至陛下降下那一道罚禁足的谕旨。
      时至今日,沈长墨听着眼前人说的话,往日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他忽然觉得无趣极了。他无趣,日子无趣,这一切都无趣。
      “公主晓我以大义,我自该报之以情理。可是公主殿下难道不知道,这一次,是容景风定要缠着我,不肯放我走呢?我倒是恨不得离了他去才好,可惜啊可惜,他不许啊。”沈长墨心里受了气,面上不显,只把这句话说得百转千回,字字如珠含情,往人心上钻。
      他这话说得着实难听了些,想那容景风今不如昔,已然是一国帝王,却要缠着旧时为质时的耻辱求情爱二字,生生叫人看轻了去!
      容景意冷了脸,她原看沈长墨举手投足之间温文尔雅,不想他出口却这般轻佻,一时气急,“你……你……”一句话盘在嘴间,硬是说不出其他字来。
      沈长墨坐在她对面,好整以暇地听着她的气急败坏,丝毫不受影响。
      容景意见他如此,心知这一趟是来错了,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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