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墨》南风入君怀

52、出京

　　傍晚的时候，太子也来了，沈长墨的精神恹恹，用过一点膳食就去歇了。
　　太子叫住要走的人，“你睡了一日，不如等会儿陪我下下棋？”太子是怕他睡多了，意志颓靡，精神只会更加不济。
　　沈长墨摇了摇头，“太子哥哥你自便吧，我回房了。”
　　太子正要再劝，烨王冷不丁地开口：“皇兄，让他去吧。”
　　沈长墨闻言脚步微顿，回头都未，直接走了。
　　太子无奈，他早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如今沈长墨走了，他直接开口问：“你和他又是怎么了？还有，他脸上是怎么回事？”沈长墨的肤色白，烨王打的时候是怒极之下，沈长墨赌气不做处理，因而到了晚上他的右脸颊就红肿了。
　　“他反了天了，再不好好管教，恐怕就要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吧。”
　　太子对沈长墨一向纵容，和厉昭帝不相上下，“他做了什么事，惹得你非要在他病中招他？”
　　烨王冷哼，“我看他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
　　到底是什么事，他又不愿意说。
　　太子了解他，知道这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也就不再多问。
　　因为昨夜沈长墨把松院烧了，所以他搬到了竹院住着，与之相近的兰院就收拾出来让太子和烨王住着。
　　自从那日以后，沈长墨除却平日里必要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院里，连房门都不肯多出一步。烨王开始觉得这样也好，让他修身养性，免得戾气太重。可时间久了，他和太子轮番住在府里，府里就好像只有他们二人一般，太子还好，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可是因为那日的事，沈长墨不愿认错，烨王也不想在这种事上惯着他，久而久之，两人即便一同在府里也几乎没有碰过面。
　　“你和墨儿到底怎么了？”
　　“你和梓铭到底怎么了？”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被问及这个问题，沈长墨很少回答，烨王不知如何答。
　　“太子哥哥，我想去外边走走。”这一日，沈长墨看着窗外，忽然回了一句。
　　太子不作他想，“那我陪你去。”
　　沈长墨回首，目光沉沉，“太子哥哥要陪我一辈子吗——哪怕是我要离开帝京？”
　　太子默然不语，顷刻后回视过去，“为什么呢？”
　　“我还从未出过帝京，我想去看看，人们口中大俞的盛世繁华是怎样的，什么是锦绣山河，什么是炊烟袅袅，田园风光，山野菏泽，我都该知道。”
　　太子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可是这么久了，所有人对有些事情都讳莫如深，不代表那些事情就此消失了。
　　“你若能求得父皇同意，不论你要去哪儿，哥哥都陪你。”你人生中的最后时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错过。
　　沈长墨欣然一笑，扬眉取笑：“太子哥哥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了吗？”
　　“是啊。”
　　沈长墨朱唇轻启，字字在唇间百转千回，“那我可真要成了大俞的罪人了。”
　　太子低声道：“无人舍得怪你。”
　　暮色苍茫，沈长墨赶在太子和烨王一同出府时进了宫。
　　他入了宫后绕过御书房，直接去了昭德殿，待厉昭帝回来后父子二人挥退众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及沈长墨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沈长墨没有出宫，而是回了羽清殿。
　　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绝不想再见到的人。
　　“太子妃怎么有空来孤这里？”
　　太子妃看了看周围的宫人，低声说：“墨儿，让她们先下去吧。”
　　因着太子妃在殿里，沈长墨站在门口，不愿再往里走一步，就站在殿门旁说话，他偏头瞧了瞧那些规规矩矩的宫女，微微一笑，“太子妃有什么事情不如长话短说？夜深了，孤也该歇息了。”
　　太子妃心知他警惕的原因是什么，悔不当初，可事已至此，她别无他法了。于是她压低了声音说：“东宫里有一名小宫女有孕，她说……说是太子的。”
　　沈长墨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接话。
　　太子妃无奈，只得继续说下去：“本宫以为她是贪生怕死，所以才扯出太子来，下令将她和她腹中孩儿处死谁料……”说到此处，她脸色黯淡下去，“谁料太子不知怎么竟得知了此事，派人来将那宫女带走了。”
　　沈长墨嘲讽一笑，扬声说：“哦，是吗？那看来孤要恭喜东宫即将迎来大喜事了。”
　　太子妃急了，她朝沈长墨走近，央求道：“墨儿，别耍脾气了。你知道的，太子现在只有浔儿一个孩子，所以浔儿地位稳固，若以后他不是了，那可就……”
　　沈长墨避开了她要搭过来的手，冷下脸来，“那娘娘想要孤做什么呢？”
　　“太子把她藏的紧，现在也只有你才能从殿下那儿知道那个女人在哪。”太子妃对沈长墨的讽刺恍若未闻，继续道，“姐姐求你，帮姐姐这一次。”
　　沈长墨骤然尖叫出声，避到了一边，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疯狂挥着衣袖，嚷嚷道：“滚开，滚开啊，你不要靠近我，不要杀我！”
　　太子妃被他的突然发难弄得不知所措，她知道，这个人现在很清醒，不可能发疯的。
　　“墨儿，墨儿，怎么了？”
　　谁知太子竟然在这时出现了，他看见精神失控的沈长墨，急忙拦住他，把他护在怀里。
　　沈长墨的身子还在发抖，他哆嗦着抬起手指指向太子妃所在的位置，脸色苍白，“别让她过来，别让她过来!我怕，我好怕啊。”
　　太子怀疑地看向太子妃，沉下语气，“太子妃，这么晚了，你来羽清殿做什么？”
　　太子妃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月，相似的场景，演戏的人完全换了，如今倒是她被人泼脏水了。
　　“臣妾怕墨儿刚回宫不适应，所以来看看这殿里有什么不妥的。”
　　太子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两人之间在他进来前发生了什么，沈长墨大抵是在演戏，可他还是对太子妃说：“你先回去吧，以后无事不要来羽清殿，墨儿体弱，经不起折腾。”
　　太子妃委屈不能倾诉，只得躬身行礼告退。
　　她走后，沈长墨从太子身后走出来，一边舒缓筋骨一边说：“多谢太子哥哥。”
　　太子叹了口气，到底没有问因果，只嘱咐他好好歇息，坐了不一会儿就走了。
　　沈长墨卧在榻上，回想往事，茫然之间觉得许多事情有迹可循。
　　一个容不下丈夫其他子女的女子怎么可能真正心地纯良？太子和太子妃成亲快十年，太子宠她不假，可终究不是独宠，可这十年里，除却皇长孙越浔，太子再无其他后嗣，也不知太子妃是怎么做到的。不得不说，沈长墨挺佩服她的。想来太子并非对这些肮脏事全然不知，否则不会动作这么快。
　　沈长墨在太子妃一事后豁然开朗，深觉宫中女子心如海底针，不再插手东宫事。
　　三日后，沈长墨带着贴身近侍离开了帝京，没有提前知会任何人，只给厉昭帝和太子留了一封书信。
　　这场繁华梦到了此时，也该散了。自此沈长墨行走天涯，大俞帝京里再没有那个娇纵任性却为情所伤的煜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