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墨》南风入君怀

10、情窦

　　“云儿，你说我哥为什么不愿意去见父亲呢？”许府中，沈少婉与闺中好友许静云坐在桌前，苦恼地问。
　　许静云，礼部侍郎许朗的庶次女，许敬安的庶出妹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一身粉蓝色齐胸襦裙，衬得她肤色白皙。一双丹凤眼中未语而含情脉脉，三分妩媚妖娆，三分清纯色，望你一眼，就似注了春水一般，叫你平静无波的心湖上泛出一阵阵涟漪。她着侍婢为沈少婉斟茶，自己劝慰道：“长墨哥哥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他是你的哥哥，沈伯父的儿子，再怎么说，他也不会真的不认你们的。”
　　沈少婉几欲泣泪，“哥哥他明明是我的哥哥，为什么不能和我住在一个府里，一定要单独立府？如今父亲出家，母亲常年在西郊养病，连哥哥他也……偌大的太傅府……”
　　许静云知道她的意思。
　　一年前沈长墨还不是长生公子，那时人人还都称他为“沈小公子”，直到他出宫自立府邸，当今圣上竟为他赐下长生府，给他拟下一个前所未有的封号——“长生公子”，意为希望他一生长乐，甚至于送了一块龙珏，给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以后，人们渐渐忘记这个人也是沈府沈公子，只记得他是当今圣上宠儿长生。
　　沈长墨，他是沈府公子时就已经尊贵无比，成为长生公子后只会变得愈加高不可攀。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沈少婉是沈长墨的妹妹，可是她对于长生公子而言，先是臣，然后才是亲人。偌大的太傅府，最后真正留在里面的，只有沈少婉一人。
　　许静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两人都不过是刚及笄的小姑娘，这些事情太过于复杂，她们或许理解不了为何沈长墨如此受宠，连家人都可以忽略。
　　“婉婉啊，长墨哥哥他一直都是你的哥哥啊，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去长生府里看他，找他玩闹，这可是别人都没有的待遇哦。”
　　沈少婉噎了噎泪，抬头哭着问道：“真的吗？”
　　“对啊，你看看我们，轻易可见不到你哥哥那样的人物呢。”说到这，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连我父亲都说，你哥哥是一个不可以得罪的人，准备求陛下给他和姐姐赐婚。”
　　少女情窦初开，有些事情她们都羞于开口，可是小女儿情态是瞒不过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姐妹的。
　　沈少婉有些吃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阿云，你不会……喜欢我哥哥吧？”
　　许静云就是想让她知道，好给自己搭线，于是假装害羞地垂下了头，轻咬下颚，默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少婉虽说觉得不可相信，可谁不愿意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成为一家人呢？于是她仗义开口：“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保密，你肯定会成为我嫂子啊！”
　　许静云状似羞恼地转过身，娇嗔道：“哎呀，什么嫂子啊，人家可不愿意。”
　　沈少婉对她的口是心非甚是了解，“真的吗，你真不愿做我嫂子？”
　　“不愿意啦。”
　　她悄咪咪地去挠许静云的痒痒，取笑她“故作矜持”，两人就闹到了一块。
　　而另一边的沈长墨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自己的下半生许了出去，他忙着和容景风闹。
　　“本公子才不要吃这个，它长得太丑了。”沈长墨嫌弃地看着饭桌上刚呈上的，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材料的“佳肴”，“这是哪个厨子做的，竟然敢把这样的东西端给本公子？”
　　容景风也有些好奇这个是什么东西，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刚还以为这是俞国的特色菜呢。
　　专门负责长生府饮食的刘公公是从皇宫里跟着出来的，他立在一旁服侍长生公子用膳，回道：“禀公子，这是如烟居里的李公子送来的，说是他亲手做的，样式虽难看，味道确是不错的。奴怜他一片心意，这才盛了上来。”
　　容景风有些诧异，府里有如烟居他知道，里面的人他还从未碰见过，如今他“欣赏”着这亲手做的美味，倒是有了些概念，想来是长生公子养着的男宠吧。君子远庖厨，这人为了讨好长生，也颇费心思了，不过手艺还有待提升。
　　沈长墨并没有让李公子继续提高厨艺的想法，他看过这份“心意”，食欲已经被破坏干净了。听到管家的话，他只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叫人把这份心意给他灌下去吧，就说是本公子的赏赐了。”
　　刘公公微微福身，“是。”他知道长生公子的命令还没完，于是也未起身，果然下一刻，他就听长生公子接着说，“灌完以后，让他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
　　此话一出，屋里的奴才都惊了，但是没有人为那个什么李公子求情，他们只是有些唏嘘。容景风当然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神情变化，他嚼着嘴里的食物，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刘公公倒是镇定，立时叫人把那菜端了下去，给一直在等消息的李公子送了过去，又继续给长生布菜。
　　沈长墨却不想吃了，丢了碗筷，余光瞥到容景风的动作顿了顿，对他说：“你急什么，吃你的就是了。”
　　容景风懒得理他，给了他一个白眼，就旁若无人地自吃自的。
　　长生公子都走了，原本守在一旁上菜布菜的各式侍婢侍童也就不会再拿还在用膳的容景风当主子，在他们眼里，这位和如烟居里的公子们都是一样的。
　　“李公子太惨了，就这样被送出府了？”
　　“那刘公公是要把他送到哪里去？李公子原来是做什么的啊？”有位进府晚一点的婢女疑惑地问道。
　　“还能是哪儿！他一个独欢楼公子出身的，现在被送回去，定是要继续当乐人的。”
　　“而且听说独欢楼里凡是破了身子的，无论男女可都要接客！”
　　“啊！那那位可就……”
　　众人默默咽下接下去的话，说到这儿，谁都明白李公子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尚未破身的他被送进长生府服侍，讨好不成，反惹恼了长生公子，落得如此下场，好像谁都怪不了，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赌对了就是荣华富贵，赌错了满盘皆输。
　　容景风听着耳边下人们的讨论，心里忽然有些迷茫，难道李公子的下场就是他的结局吗？他们都因利而来，可他们忘了，长生公子并非一无所求，既然他们来了，势必要满足他的要求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长生公子现在这样很好，他给他身体，他庇护他，在他质子期满后两个人便再无关联。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真的能撑到那时候吗？李公子何尝不是给了长生自己的身体，但是最后呢？也许长生早就腻了他，这件事情也不过是一个借口，就让他得到了这样的结局——终生为他人取乐。
　　不得不说，容景风有些退缩了，但他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