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韵》五韵太史

4、第四章，一色无间

　　龙珠台上，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全息图。

　　模拟的衍通一边看图，一边还在做着讲解，此时他遥遥地指着图中的自畀峰，说道：“龙涎洞，作为开拓者嗅觉、味觉的试炼场，除了测试实际的嗅觉、味觉外，也对抽象的意图、风险、经验等抽象嗅觉，以及人世百态、人生百味等抽象味觉，进行测试。”

　　收回手，转头看向周极，模拟的衍通又说道：“龙涎倒灌是极少出现的，据说倒灌的液体为万年才能凝结的忘川之水，是最浑浊的水，含有无尽的因果之力。救赎者得遇倒灌，可谓是天大的机缘，但能消弭业障饮入多少忘川之水，也全看个人心境之宽窄与韧性。”

　　这时，图上的一黑一红两点忽然开始迅速的飘飞，向着南面而去。

　　不一会儿，黑点停在东边的九缘无间湖，红点停在西边的万色归一湖。这就是玄初早先欲哭无泪时，左右顾盼所看到的那两潭湖水，其实就是健行岛巨龙的双眼。

　　湖中，二人的意识都已清醒，但肢体却无法唤醒，进入了梦魇的状态。这是忘川之水附着的业障还未除尽，两人还在苦苦挣扎。

　　玄初的脑海中，红星人在恶劣的环境下，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种种往事，在接连不断地涌现。他们杀伐果断，毫不怜惜弱者。他们以实力言事，没有任何信仰。今天，你是王，明天我弑杀了你，我多半能毫无顾忌地支配你的臣民，只为他们愿意臣服强者。而从那一刻起，我也必须有同样的觉悟，总有一个更强的人，会篡夺我的一切。

　　衍通的脑海中，蓝星人所在的世界，就像他们所远征的黛源一样，简直是他们红星人梦寐以求的天堂。然而蓝星人竟然毫不珍惜他们的幸福环境，科技、能力居然都远不及为生存而挣扎的红星文明。蓝星人成天醉生梦死，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会猛然觉醒。摆着优厚的自然资源不去探索开发，蓝星人居然总喜欢勾心斗角，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内耗。弱小的蓝星人，居然有善良、怜悯这样的情感存在。弱小的蓝星人，同时最善于用他们经年累月堆积的辞藻去攻击人，而这样的攻击在红星人看来，简直幼稚至极。

　　梦魇中，玄初厌弃红星这个世界，认为他们是邪恶的。

　　梦魇中，衍通厌弃蓝星这个世界，认为他们是虚伪的。

　　玄初猛然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深水之中，抬头一片光明，遥见一轮骄阳的光斑晃荡其上。

　　玄初深吸一口气，迎着阳光，再回想刚才的一切，叹道：“我所认为邪恶，不过站在了自认善良的立场，不懂别人的疾苦，却用自己的道德去绑架他人。”

　　玄初空洞的眼神中只有光明，心有所悟：“直面大光明，放空自我，远离自我，以大光明为境，才能看清事物的本质吗？这就是明缘？这就是空缘？这就是根缘？这就是境缘？”

　　玄初又想到：“如果我感到光明，而不去抬头；如果我抬头了，却对光明视而不见；如果注意到了光明，又只想到了它对我的温暖；如果我明知光明对人意味着什么，却对人的黑暗漠不关心；那么我所知的光明，最终会不会暗淡下去？这就是作意缘吗？”

　　平时晦涩难懂的佛法，此时此地，玄初忽然有了深刻地明悟。

　　衍通也惊醒了，刚睁开眼，花花世界晃得他又立即闭上了眼。梦魇与视觉冲击的双重作用，让他头疼欲裂。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生存的本能迫使衍通无条件地选择了面对危险。他咬着牙，咧开嘴，皱着眉头，脸抽搐着，以最微弱的速度慢慢地尝试睁开右眼。

　　几经尝试，衍通总算能够保持住右眼的微开状态。

　　这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无数以前从未见识过的颜色，都展现在了衍通的眼中。来自科技发达的红星文明，他自然明白这不是他应该能看到的情景。正常的红星人大多都是四色视觉，能看出眼前颜色的一小半就不错了。

　　衍通发现，这片世界的颜色在逐渐简单化，他能看到的颜色越来越少。可以想象，他刚才睁不开眼时，颜色种类的数量会有多么恐怖。

　　适应了一会儿，衍通双眼都能正常睁开了，能看到的颜色突然又多了一些。衍通忽然明白：不是这个世界的颜色在变，而是自己的视觉系统在变。

　　龙珠台上，三位观众的兴致越来越高，因为他们发现二人的身形已经逐渐外显了。

　　模拟的衍通指着展示九缘无间湖湖底的全息图，眼神发光地说道：“此人现在应该正在经历九缘生识的塑身……关注他的轮廓，这个范围内一会儿透明，一会儿密实，一会儿又光芒璀璨，这与九缘生识的前几步十分切合。”

　　模拟的衍通又指着展示万色归一湖湖底的全息图，继续介绍到：“据部分高阶探索者的研究，这应该是万色基因改造的情形。据记载，有几位强者也经历过这种改造，最后他们都在自己能适应的极限，增长了对色彩的分辨能力。”

　　湖底，玄初又有了新的感悟，他思考到：“正因为有所该为，大光明之境才得以维持其宽广，否则就会逐渐偏于角隅，成坐井观天；正因为有所该为，大光明之境才得以维持其通透，否则就会逐渐偏于己见，成孤芳自赏；正因为有所该为，大光明之境才得以维持其纯粹，否则就会逐渐偏于单一，成一叶障目。大光明之境得以恒久维持，这就是染净依缘啊？”

　　玄初上、下、左、右、前、后都看了看，接着想到：“大光明之境得以坚守，那么就可以放心地去辨别，光明还是黑暗，善良还是邪恶，种种以人的意识为基础的分别，在大光明之境里，便可以有正直的判定。如此，便是分别依缘。”

　　玄初闭上了眼睛，彻底明悟：“只要心中播下了大光明之境的种子，那么就算眼无光明，也可以做到是非明辨。这，便是种子缘。”

　　西面，衍通刚好适应，脚底忽然生出一个黑色系的多彩鱼类，并向他冲刺而来。

　　黑灰的背景下，一条大体炭黑一身的怪鱼，在俯视的衍通眼里逐渐变大。蓝黑的双眼显现，棕黑的鱼须显现，藏黑的大嘴张开了，露出了象牙黑的凶齿。

　　衍通机敏地躲过了怪鱼的凶猛撕咬，又发现它耀黑的利鳍如刀切来，急忙来了个鲤鱼打挺，又躲了过去。还没浮稳，它那煤黑的巨尾又扫了过来，他只得奋力上浮，将将躲过。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团墨黑的水雾袭来，他又只能转身拼死的逃离。

　　四周的色彩越来越少，直至漆黑一片。

　　无边的恐惧袭来。

　　衍通只能亡命地朝远离的方向游去。

　　不多时，眼前一花，无比绚烂多彩的情形再次出现，仿佛一切要从头开始。

　　衍通咬着牙怒吼，往死里撑住眼皮不让它合上，继续游离。他发现四周都是种种奇形怪状的多彩生物，还好它们没有什么恶意。回头一望，那条怪鱼也不再是单纯的黑色系，竟也是彩色的，它此刻正在攻击其他的水底生物，眼看又要转身。

　　衍通疯狂地继续远离，也小心地避开其它怪异的生物。

　　逐渐的，色彩越来越少，很多刚才可见的生物慢慢消失了。

　　恐惧再度升级。

　　没办法了，衍通只能沿着最后感觉安全的方向，竭尽全力游出水面，再看能否尽快上岸。

　　与此同时，玄初悟通了九缘，又察觉不到新的感想，便也想浮出水面靠岸。

　　这时，两面湖光皆是一闪，仿佛是通了一下电。湖底的两人皆是一滞，然后就不再动弹。

　　龙珠台上，看到两个全息图里的情况，模拟的衍通及时介绍道：“这是转换了……东、西两面的湖交换了试炼职能，现在东面是万色归一湖，西面是九缘无间湖。”

　　于是，湖中二人开始各自经历对方刚才的经历，由于都不是自身的擅长领域，各自的试炼效果都不如对方好。

　　玄初早早被怪鱼吃掉了，惊醒后才发现是幻境，于是打算继续浮出水面。衍通强行感悟了第一缘，便头昏脑涨地浮水而上。

　　正当台上几人以为要切换到下一处试炼场地的时候，异变再生。

　　两面湖光不停闪烁，双重意识幻境突然扩散，再次生成了两个迥异的世界。

　　龙珠台上，模拟的衍通惊奇不已，连忙道：“这不只是九缘生识，这是要进入真正的一色无间模式啊！一色无间，是九缘无间和万色归一的完美融合……这是亘古未有之奇事，超圆满纪元，并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