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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瞒天过海 ...

  •   “一派胡言!”张金福也跪了下来,“皇上,臣一家绝无二心,这玉佩绝不是犬子之物。”
      “京城谁人不知,当年先帝赏了张家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那块玉被做成了两枚玉佩,一枚在张大人身上,另一枚给了张恭乐,就连边角料也给了张夫人打了簪子。皇上大可差人比较,瞧瞧这枚玉佩究竟是不是张恭乐的。”
      “张恭乐……”岳轻竹想起来了,京城的天才神童,却自甘堕落同江湖草莽厮混的张恭乐。
      张恭乐尚未及冠,便是没有取字的,此人深居简出,常年不在京城,岳轻竹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貌,至于他究竟是不是那个永德楼的张家小哥,总是要见上一面。
      若张恭乐真跟此事有关,也不难猜测李平为何要在朝堂之上说起这事。
      “候相。”岳轻竹知道这事不好判,京内除了京都府尹,便是刑部在做破案的事,偏偏这两家都牵扯其中,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
      既然不知道问谁,那就从官最大的那个开始。
      “启禀皇上,老臣认为,还是交由吕尚书最为稳妥。”侯徵头发已经白完了,崇德帝的平贞皇后膝下无一子,自人去后侯徵也不曾牵扯皇储之争,对于岳轻竹而言毫无威胁。
      兜兜转转,此事还是交由了刑部。
      岳轻竹看向了吕瑞,这人在朝堂上一直跟着候徵保持中立,所谓大隐隐于堂说的便是他和候徵了。
      “皇上,此案老臣心里有个人选,刑部右侍郎海佳可但此大任。”吕瑞才不会闲着没事管这档子破事,直接踢给了号称铁面无私海郎官的海佳。
      这人的脾气跟秦时一样臭,这是岳轻竹对他的最高评价。当初他周旋在崇德帝身边时就是这个海佳骂他的最狠,偏偏他死后,第一个去衣冠冢给他烧纸就是海佳。
      当时他从肖且手上要到这份消息时,心中泛出的滋味当真是难以忘怀。
      “准了,退朝。”岳轻竹瞥了一眼海佳,死老头子还挺滋润,改明就把他的宝贝儿子调到关外去好好历练。
      岳轻竹走后,朝上众官员才议论起来,尤其是张金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李平的恶意,“李大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任你说破了天,这案子还是由我刑部来办,你这四品小官安安生生地守着城便好,莫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大人这话难听了些,海大人刚正不阿,又岂会为你留得几分面子。”李平慢悠悠地把乌纱帽带好扶正,“张大人还是在家管好自己的公子,若不是令郎名声在外,又岂会告到他身上。”
      “你!本官堂堂二品大员,你竟敢出言不逊!”张金福这个人,气度不够,能坐上左侍郎的位子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好在刑部这个地方就算是海佳这样的人也吃得开,若是换作吏部户部这等大凶大恶之地,那是要被啃成渣的。
      两边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正当这时,陈安德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喊住了张金福。
      “张大人,皇上请您去书房一叙。”
      原本半阖着眼,准备离开的侯徵突然站住了,用那老眼打量着陈安德,旋即加快了步伐,出了大殿。
      “多谢总管。”张金福又瞪了李平一眼,嘴里不知念叨些了什么污糟言语,跟在陈安德身后去了殿后的书房。
      ……
      “山鬼的消息,秦时已攻至狄胡城下,不日就要打入城门。”昨日那名暂代肖且的暗卫将一封密信呈上。
      “该做的事都备好。”岳轻竹抿了口茶,喝的是极品的铁观音,“你叫什么?”
      “回皇上,梁侍。”
      “肖且怎么样了?”
      “奴才请了知情的太医,如今伤口都已结痂。”梁侍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被眼尖的岳轻竹捕捉到了。
      “退下吧。”岳轻竹不喜欢这条狗。
      “……是。”或是心有不甘,又或是藏了什么别的心思,让梁侍生了几分怠慢的胆子,只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得乖乖离开了。
      梁侍走后不久,张金福被陈安德领来了。
      岳轻竹的手里还拿着那枚羊脂玉佩,李平说的不假,这的确是永德楼张家小哥身上的那一块,想必是和肖且打斗时无意间落下。
      “张金福,把你那块拿来。”
      “皇上,犬子真的是冤枉的!”张金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在崇德帝手底下存活就已经够艰难的了,现在又换了一个青出于蓝的昌乐帝,他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
      “着急哭什么,陈安德,把他玉佩解了。”岳轻竹不耐烦地说道。
      陈安德见状,毕恭毕敬地冲着瑟瑟发抖的张金福行了一礼,“得罪大人了。”说罢便把人腰间的玉佩拿了下来,两块玉佩放在一起,确确实实是一块玉上下来的。
      若是拿着这两块玉,再找一个在场之人作证,张恭乐定是逃不脱这桩人命官司,可岳轻竹作为在场之人,深知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岳轻竹放下玉佩,“朕问你,张恭乐人在哪。”
      张金福身体抖如筛糠,“犬子顽劣,尚未归家,他又是一介书生,哪里会的武功啊!”
      “不老实。”岳轻竹笑了一声,“好歹也是刑部左侍郎了,怎会不知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你若说了这张恭乐还能走进宫里,你若不说来的可不就囫囵人了。”
      张金福在撒谎,岳轻竹看得出来,此人并非旧皇党,也不是秦时一派,若算下来应当是候相的人,而候相,和吕尚书私交甚好,今天这一场闹剧,不过是借题发挥,好探一探他的口风。
      李平官太小了,岳轻竹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但他今天的表现,应当是旧皇党或是大皇子一脉,总归是和他人不对盘。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实在是臣那不成器的儿子不知礼数,昨日确确实实没有在京城,臣也是怕招来把柄,才不敢明说的啊!”张金福有苦说不出,怪只怪张恭乐前科累累,就算没有物证这屎盆子扣他身上都能对个七七八八,更不要说还有现场遗失的玉佩了。
      “昨日不在,看来这会应该回来了,陈安德,把人请来。”岳轻竹把陈安德招了过来,将张金福那枚玉佩丢了过去,“拿着这个,他应该会安分些。”
      “是。”陈安德接了玉佩,便带着几个内官,出发去了张金福的府上。
      “把脸擦擦,一会儿儿子来了再失了老子的面子。”岳轻竹挥了挥手,“坐吧,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皇上。”前者颤颤巍巍地起身,拿出帕子好好擦了擦脸,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约莫是过来半个时辰,张金福坐的腿都僵了,一个劲地打摆子,岳轻竹倒是悠然自得,中途还因喝多了水跑去后面出恭,压根没顾及张金福。
      “皇上,人带到。”陈安德先进来,把张金福的玉佩呈上桌。
      “草民张恭乐,叩见皇上。”只见一小生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进了书房,步伐虽慢,却相当凌乱,叩下头后还悄悄看了一眼张金福。
      这些小动作都被岳轻竹看在眼里。
      “张恭乐,朕记得你是举人。”岳轻竹扫了一眼张恭乐的鞋子,看见那双粉底快靴心中便有了几分思量。文人穿履,武人穿靴,这在朝华也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张金福虽一直强调自家儿子手无缚鸡之力,穿也是骚客长衫,一双鞋算是暴露了。
      “草民虽挣了几分薄功名,但在天子脚下,自要五体投地,以示天威。”张恭乐一直低着头,饶是岳轻竹也瞧不见他的样子,根本是无从下手。
      “把头抬起来。”岳轻竹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恭乐,看得张金福心里愈发怪异,这好像不是正常皇帝该说的话。
      “是。”张恭乐顿了一下,随后便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岳轻竹从张恭乐眼中看到了惊艳,张恭乐却陷在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无法拨身。
      果然不是一个人。岳轻竹收了视线,眼神是装不出来的,张恭乐不认识他。
      岳轻竹没那么美,张恭乐也没那么好美色,只是自他印象中就没见过这样坐在龙椅上的小郎君,有几分波动实属正常。
      “这京里面消息灵通的紧,你在家里也听到了些许风声吧。”岳轻竹拾起桌上的张恭乐的玉佩,再看对方腰上,竟挂着一枚同样的玉佩,“玉佩拿来。”
      “是。”张恭乐解下腰间玉佩,递到了陈安德手上。
      真假两枚玉佩放在一起,有张金福那块作参照,哪个是假的自然就无处遁形了。
      “张金福,你挺聪明啊,丢了御赐之物还知道打个新的给儿子。”岳轻竹把玩着那枚从张恭乐身上拿下来的假玉佩,“能找到成色如此相像的,费了你不少功夫吧。”
      此话一出,下方两人皆脸色一白。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张金福立马拉着张恭乐跪下,磕头如捣蒜,弄丢御赐之物是大罪,欺君之罪更是罪加一等,这下他们家便是走到头了。
      正当他心如死灰之时,自己的好儿子又不知发了什么癫,竟抬起头大声说道:“草民弄丢御赐之物是真,一切罪过草民也认,可杀人之罪草民不认,饶是李大人刚正不阿,要还天下人一个公道,也不该污家父和草民的清白,草民恳请皇上还张家一个清白!”
      完了,全完了。张金福白眼一翻,晕倒在殿上。
      “你张家都已经犯下诛九族的大罪了,这会还要争这份清白吗?人一死,可是什么都没了。”岳轻竹饶有兴致地问道。
      张恭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说道:“父亲在家时常教导草民,为官不可不公正,为臣不可不清廉,父亲在邢部时常看见犯死罪者被郎官用刑,威逼他们认下许多莫须有的罪名,为的就是结清判不下的积案,因为无论他们认下多少桩罪,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死罢了。可在父亲看来,这么做只会让贼人接着逍遥法外,从而愈发猖獗,到时候人心惶惶,危时甚至会动摇国本。”
      “所以,于草民而言,就算已经犯下死罪,草民也要为自己争得这一分清白,不能让那草菅人命的暴徒继续逍遥法外。”
      “请皇上还张家一个清白!”
      岳轻竹倒是很久没听见这样赤诚的言语了。
      张金福居然有能耐教出如此豁达的儿子,还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事实上岳轻竹心里跟明镜似的,凭他们的能耐从张恭乐身上拿个玉佩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张金福太怕崇德帝了,怕自己因此葬送仕途,才想出这么一个鱼目混珠的馊主意,结果反倒是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也是难为那疯子,还编排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身份,只怕是要向自己示威。
      岳轻竹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刚刚稳若泰山的张恭乐都显露出几分不安时,高位之人开口了,“拖下去吧。”
      “请皇上明鉴!玉佩并非草民所弃!”张恭乐面色苍白,此时他已经万念俱灰,他不想死,更不想无辜受冤,可在皇权面前,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般无力。
      两个内官走上前,正当张恭乐以为自己今日难逃一死时,那两人竟然路过自己,开始拖他身边昏迷不醒的老爹。
      显然两个人拖不动张金福,又上来两个人,四个人各抬一边,才把张金福拖到了外面。
      张恭乐愣了,怎么有一种乡下杀年猪的感觉。
      “你说的这些话,朕喜欢听,若是为这些可轻可重的事杀了你,那就太可惜了。”岳轻竹把那块假玉佩扔给了陈安德,“送去刑部。”
      “我曾经也为一个人这么求过。”后者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着,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很明显,岳轻竹这回是要保下他们一家了。事实上无论这玉佩是真是假,皇帝都有指鹿为马的权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皇帝信了,这天下人都得信。
      “海佳最是铁面无私,你身在京中多少也听过他的事迹,就让他查去吧,这件事定能还你一个清白。”
      “草民叩谢皇上。”张恭乐大喜。
      皇上既信了他无罪,那旁的说再多也没有用。
      “来年开春便是春闱,莫要让朕白做打算。”岳轻竹看着下方的张恭乐,此人是个可塑之才,他现在要拉拢的并不是候相武将之流,而是这些尚未入仕的学生,那些个老的耗一耗也就死差不多了,真正能为他所用的还是些毛头小子,拉拢住儿子,那就不怕会有不听话的老子。
      “是。”皇帝亲口勉励,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天下谁人不希望做那天子门生,谁不愿私下唤皇上一声老师,他能得此殊荣,绝对是祖上烧了高香。
      这边张家已经是保住了,而尚在外边查案的海佳此时正在永德楼坐着,想要会一会那位从不露面的老板。
      “海大人,我家老板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您这等着让小的心慌。”店小二还是那个店小二,人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这店门免不了是要破乱些,有几处的柱子还未扶好,摆酒的架子也空了些许。
      可不要以为肖且同那无名氏的打斗只波及了二层,整个永德楼都被他们搅和了个天翻地覆,不乏有误伤的平头百姓,幸而他们打斗时尚不到饭点,楼中的人也不多,倒是没有什么王公贵胄牵连进来。
      “无妨,本官也想尝尝你这的羊肉。”海佳手捧一杯清茶,身旁还跟着两个一同办案的下属,三尊大佛坐在这着实给人不小的压力。
      京里面有这么一句谚语,元宝迎、祥云敬,若见莲花莫前行。说的便是京中三大部户吏刑。
      六部的官服大体相似,下摆的花纹有的讲究。户部掌管天下银钱,用的是元宝,吏部筛选百官,便是助人一步登天的祥云,而莲花出淤泥不染,濯清莲不妖,便同刑部一般,看尽世间腌臜事,留得清白在本心。至于后面的字也好理解,户部官员油水颇大,做买卖的自然是要讨好,吏部的人做事谨慎,轻易上前攀谈那是有贿赂之嫌,刑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但凡是穿着官服出门都是身背大案,便是遇上什么可疑的人都要细细盘问,哪里还会有人跑去触这个霉头。
      这不,如今这三人官服上的莲纹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每闪一下这店小二的腿肚子就软一下,若是张金福来他尚且能多撑一会,这下换成这个铁面大阎王来,张口便是要见老板,他能说话就已经不错了。
      “小兄弟,京中谚语终归是句玩笑话,大人现在不过是穿着官服来你这吃口羊肉,连王爷都接待过的京城第一楼还是要有点规矩的。”站在海佳左边的一位郎官发话了,右边的郎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腰上官刀晃了一下,那刀上反射的光直接从小二的脸上一闪而过。
      “是小的莽撞了,羊肉马上就好。”这吓得店小二腿肚子都在打颤,一溜小跑去了后厨,恨不得再也不出来。
      “莫要生事。”海佳放下了茶杯,瞥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坐下。
      “你们说说,今日这位老板会来吗。”海佳拿出两个茶杯,为这两人分别倒了杯茶,按理说他一个侍郎,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由他来做,但看那两人的反应,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两人对视了一眼,左边那位先开了口,“师父,平以为,这位老板今天是不会来了。”
      “全附议。”右边的明显话少了些,说完后便不再发言。
      “为何,冯全你来说。”
      “是。”右边的没想到海佳还让自己来说,先是思索了一番,继而说道:“刚刚我们进门时,店小二频繁暗示我们,今日老板不在,并且相当不愿招待我们。要知道敬王穿着朝服来他永德楼都敢招待,怎就怕了刑部的人。再者,坊间对这位老板也有不少的传闻,频频露面却从未有人认出,经常扮作客人与人攀谈,他若是想一直维持这样的形象根本不会出现,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是见不到这位老板的。”
      “还有什么,胡平你说。”
      左边那位应当是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说道:“方才我与那店小二交谈时,他的表情虽然写满了害怕,但是后面做起事来几乎称得上是有条不紊,想必是早有应对,故意做出害怕神情引我们松懈。平以为,这位老板怕是就在这楼中观望,不打算再出来了。”
      “有长进,不过今日这位老板一定会现身。”海佳流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但并没有认可两个徒弟的推断。
      “今天也就教你们一课,万事万物皆在变化,我们在此坐而论道,身处此事之人听了消息后的动作,才是我们要注意的。”海佳敲了几下桌面,“万老板,还是不打算出来吗。”
      “海大人,这不是来了吗。”清亮的声音响起,胡平冯全二人纷纷抬了头朝二楼望去,只不过那位万老板并没有打二楼下,反倒是厨房里突然出来了一个端着羊肉锅的厨子,把锅放下后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这是……”胡平眨了眨眼,这厨子长得十分有特点,说他是男的,秀气过头,说她是女的,又多了几分硬朗。
      “女人,她有耳洞。”冯全眼睛尖,一眼就在厨子的耳朵上发现了端倪。
      “是男人,声音微低。”胡平并不相信冯全的推测。
      “女人,她没有喉结。”
      “是男人,胸口平平。”
      “女人,腰细臀挺。”
      “男人,胯骨稍宽。”
      “男人,我有老二!”万老板忍无可忍,直接拉开了衣服下摆。做出了要解裤子的架势,“要不要脱了让你们看看。”
      两人异口同声,“大可不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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