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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打草惊蛇 ...

  •   “……”
      肖且没说话,只是在一旁给岳轻竹接果核。
      “世子占了妾身的便宜,难道还要抵赖不成,不说别的,世子的后腰上有一颗痣,是妾身亲眼瞧见的。”乔姨娘咬定了楚斐和她有一腿,却也不知为何如此坚持,要知道,犯下这等丑事的妇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笑话,堂堂雍王世子身边还没几个伺候的人了,这消息指不定是哪个不要命的狗奴才放出来的,你又能如何。”楚穗也发话了,京官家的公子哥尚且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们这种打小锦衣玉食的皇亲贵胄还能差了不成,只怕是身上的每一寸都有人看过了。
      “你猜这乔氏受了什么刺激,冒着被浸猪笼的风险硬要指认楚季平。”岳轻竹就着肖且的手吐了个啃得干净的果核,颇有兴趣地问道。
      “依奴才看,那乔氏怕是有了什么把柄捏在李氏的手中。”肖且说道。
      岳轻竹问:“从哪看的,那双眼?”
      肖且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岳轻竹能看出来,“是,那乔氏说起话来虽理直气壮,可始终不敢直视世子,时不时地要看一眼李氏,显然是在听她吩咐行事。这乔氏家底子干净,父亲是李贤的门生,如今致仕倒是安稳,唯有这儿子不怎么争气,身上沾着条人命官司,想必李氏便是抓住了这一点,好叫她污蔑世子爷。”
      岳轻竹撇撇嘴,“走吧,朕不想看了。”
      “鸡毛蒜皮的破事,楚斐就算袭爵也是个郡王,朕也不可能再给什么封地,最多许他留在京城不必外放,这李氏好歹是个侧妃,母家也是极不错,怎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主子来这不就是……”肖且纳闷着呢,他原以为岳轻竹来这是打算来个神兵天降,让那李氏死心的,没想到这人居然说不看就不看了,还要自己把他抱下去。
      “不就是什么?揣测圣意的人总是死的特别快。”岳轻竹朝着肖且张开双臂,“你可以下手轻点,上来的时候你勒疼朕了。”
      ……
      自始至终,院子内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看向这边。
      “今早敬王身上的羊肉味很好闻,我想去吃。”岳轻竹把手里没吃完的果子分给了几个小孩,便开始提要求了。
      狗鼻子。肖且动了动嘴唇,没敢说出来。那敬王身上都扑了这么多的香粉,再配上屋内本就燃着的熏香,两大香气冲在一起,居然还能闻见羊肉的味道。
      “主子说的是永德楼的烧羊肉吧。”肖且没闻出羊肉味,他也不是刻意闻的,但全京城能让王爷去吃的羊肉也就只有永德楼一家了。
      “这你都闻得出来,还真是狗鼻子。”岳轻竹一脸惊讶地望向肖且,相当不要脸。
      肖且忍了又忍,看在自家亲人的份上按捺住了打死对方的想法。
      “走吧,去吃羊肉。”岳轻竹这些天在宫里吃的颇为清淡,没办法正主随了他爹,菜里能不放盐,但岳轻竹离了酱、油、盐那是活不了的,跟要了亲娘的命似的,不然也不会特地跑出来开小灶。
      正好,以后再改口味就有说头了,就说自己吃了永德楼的羊肉食欲大开,所以菜品一律以此照齐。
      “这位公子吃些什么?”永德楼的位置很好,四处都是人流颇多的小街,倒是离岳轻竹的辅国公府不远。
      这里的店小二眼睛相当的贼,虽然岳轻竹和肖且穿的都不差,但他还是看出了两人的主仆关系。
      “你这可有包厢?”肖且掏出钱袋,像永德楼这种酒楼一个包厢可是相当贵的,但皇帝出门还能没钱花了。
      “客官不知,我们老板嫌屏风小房过于拘束交不得朋友,所以没有包厢这一说,若是客人不嫌弃,二楼倒有几个靠窗的僻静位子,现下也还是空着的。”这小二的谈吐十分得体,肖且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便看向了岳轻竹。
      “说的是,朋友不嫌多,来者既是客。带我们上去吧。”岳轻竹知道这里的规矩,常听说他们老板会扮成客人找人搭茬问话,不过岳轻竹还不曾遇见,他在这店里吃了不少年,来搭茬的都是些朝堂中人,那位妙人却不见踪影。
      如今还不是饭点,一楼人虽不少,但二楼便没几桌人了。小二便找了一靠窗的好位置,既不惹人注目,也能欣赏到窗外美景。
      自然,稚童的声音也会传上来。
      “岳狐仙,贪银钱,迫使老农贩良田……叛国贼,入胡天,抄家灭门难升天……”
      岳轻竹一愣,旋即笑了一声,他倒是忘了自黑这一出。
      辅国公府每天都有幼童唱这首童谣,方才在去敬王府的路上还不曾听见,想必是有人故意操控的吧。
      “小公子笑什么,笑这位岳公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身边突然有人搭话,险些让岳轻竹以为是那老板来了,可再一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这位的年纪太小了些,看起来便和那楚斐差不多大。
      永德楼做了十年之久,这小孩才多大,只怕是永德楼刚开张时他字还认不全呢。再看他身上的衣着服饰,做衣裳的缎子是今年京城的新花样,光是岳轻竹从敬王府一路过来便见了数家布坊将这料子摆出来充门面,还有许多千金小姐,虽看不清身上的料子,但从手绢的样式便知,小姐们的身上定会有一件这样的衣衫。
      再说那身上的挂件,腰上的玉佩是品相极好的羊脂,扇坠也是翠色上乘的,扇骨是黑檀,香囊是西域传入的珍奇香料,在民间也是相当少见,拿了扇子不能佩刀,他倒是不知这个规矩,还在腰带上挂了一把镶着鸽子血的金刀。
      说起佩金刀的典故,还得扯上他岳轻竹。当年他用秦松的命换来了这把刀,崇德帝顺水推舟,升他为国公,贬秦松为白身,将岳轻竹捧得天花乱坠,引来了不少仰慕之人,其中佩戴金刀便成了男子展示自身英武形象的一个元素。
      虽然国公已不似往昔,可这习俗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公子也不大,何必称我时加上一个‘小’字。”岳轻竹没跟他理论,借了个由头扯开话题。
      “这位公子莫言闲扯些别的,在下只想知道公子在笑些什么。”臭屁小孩长着一张不错的脸,五官有些深邃,却是实打实的汉人长相。
      还挺执着。岳轻竹扯了扯嘴角,他能说什么,正主听见自己被骂所以很开心?
      “倒谈不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位岳公爷自始至终都没糊涂过。”岳轻竹没法了,便只能自己夸自己,“贪腐金银,是为财,通敌叛国,是为权。这位爷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只可惜折在一艘失火的画舫上了。”
      小孩的眉毛舒展开了,嘴上却不依不饶,“你又不是他,怎好随意揣测他人心意。”
      “肖且,跟人家多学学。”岳轻竹拿扇子敲了一下肖且的肩膀,“公子也不是岳国公,又为何说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说起来岳轻竹也是好奇的紧,这人态度谈得上是恶劣,但言语中尽是对自己的维护之意,隐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说他岳公爷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去通敌,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把自己的名声给搭进去了。
      就在这个当口,小二端着烧羊肉上来了。
      “这位公子莫不是嫌饭不合胃口,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还请告诉小人。”店小二当然看得出这小孩是来找茬的,但这茬不能在这里找。
      “小兄弟不用管他,在下解决了就是。”岳轻竹好歹是四十岁的老头子了,收拾个毛头小子绰绰有余。
      肖且也不吭声,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柄用布巾裹着的匕首,那匕首的刀刃锐利无比,削铁如泥,也就只有大内才能产出这样的物什了。
      用茶水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后,肖且才开始了他真正的工作,剃羊肉。
      烧羊肉有讲究,各部位的肉烧起来风味迥然不同。岳轻竹要了一块上好的羊小排,这一块的肉质细嫩,肥厚适中,膻味也会淡上一些,唯一一点是要连骨头一起啃,对于常用筷子的文人来说抱着骨头啃实在是不雅观。但肖且不能让他的皇帝吃成那个德行,这才有了他用刀剔骨的行为。
      “公子家的仆人训得不错。”这小孩到现在都没说自己姓甚名谁,他若是说了岳轻竹一定要把他家底翻出来,再敲他父亲几十个板子。
      “你消受不起。”岳轻竹白了他一眼,直接打开扇子挡住自己的脸,悄悄地问肖且,“这刀可见过血?”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不会拿杀人的刀给我剔肉吃吧。
      “主子放心,今天刚领的。”肖且面不改色,默默剔肉。
      “骗人,那上面有你磨刀的痕迹。”岳轻竹眼尖着呢,这可是欺君之罪,可这毕竟是自家养的狗,杀了也是舍不得的。
      “我消受不起,这等姿色的我府上有不少。”小孩仿佛是跟岳轻竹杠上了,直接在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今个你不把话说清楚道明白了,就不要走了。”
      姿色。岳轻竹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肖且的长相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准,只是胜在身形健美,故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风采。
      岳轻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他误会成了这样。殊不知在旁人眼里,一个仆人能上桌吃饭,甚至未经允许用自己贴身之物处理主子的食物,这在民风保守的朝华已经是带上了几分暧昧了。
      臭小子真难缠。
      “你这人碎嘴子,事颇多。”岳轻竹把扇子往桌上一扔,拿起筷子将肖且盘中的肉夹走放进嘴里,“第一个,你若是想跟人分辩国公的事,那就去茶楼找说书的,我没的耐心跟你浪费口舌。第二个,我的人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莫要在这里乱嚼舌头,留着这张嘴好好吃你的羊肉吧。”
      岳轻竹无意同此人过多纠缠,更何况这个点已经不早了,他也得赶紧回宫才是。
      他既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又不知是哪个大臣家的,只能记着对方的腰上的羊脂玉和金刀,这样不知根知底的人少碰为妙。
      岳轻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谨小慎微四个字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在他看来,今天的事无外乎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他也懒得跟一个青瓜蛋子辩论自己蠢不蠢的问题,要不是怕惹上事情,他早就让肖且动手了。
      “小公子,你越是这般说,张爷就越要赖着不走。”小孩拿起了扇子,但不是自己的,是岳轻竹放在桌上的那把,“张爷的嘴可不只是拿来尝美食的,还能尝美人。”
      这话里满是暗示,尤其是小孩拿扇子手,上下摩挲着扇骨,就好像是在感受岳轻竹拿扇时未散下的余温和细腻。
      肖且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这人如果知道他在调戏皇上,这时候怕是要尿湿裤子了。
      作为狗王,肖且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帝,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此时他拿刀的手势已经变了,原本搭在刀面上的食指已经不知不觉地挪到了刀背上,指尖微微下压,将这把小巧的刀扣在自己的几根手指之中。
      现场杀人太过招摇,但他有信心能一刀刺在小孩的死穴上,只消两个时辰,这人便会死的无声无息,根本查不到凶手。
      见这公子哥神采飞扬,全然不在意他的存在,他的小刀也渐渐对准了离他最近的一处死穴,正当他催动内力,准备送人上西天时,一只嫩生生的手握住了他。
      因为常年的沙场征战,岳轻竹虽是相貌堂堂,却有一双称不上美观的手,骨节粗大,又是布着茧子,哪怕是崇德帝这种虚伪做派的人也不曾说过半句赞美的话,一连赐下不少宫中妃子用来护手的香膏。他也的确有用过,为了这手下了不少功夫,只能将手上的老茧除去,那已经畸形变样的骨节却是在收不回来了。
      如今的这双手,骨节纤细修长,肌肤也是白嫩细腻,从掌心还会传来略高于旁人的温热,仅是握上便能使人心神激荡。
      肖且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他明白,岳轻竹不让他杀这个人。
      “你尚未成亲,纳不了妾,更找不得通房,如今正是国丧,勾栏去不得,家里丫鬟碰不得,你能去哪里找美人。”岳轻竹一只手在肖且的手背上安抚地轻拍,一边在小孩这里套话。
      “京城地小,在这住下的多半是本地人,可这地方却又近百家的客栈,小公子觉得是为何。”
      “藏人。”岳轻竹不动声色,他便知道这人有所图谋。
      他曾经也有所耳闻,京城里常有些做皮肉生意的小楼,里面都是些来路不正的野妓,招待的人也都是些相知相熟的高官公子,由于并无记录在案,这些小楼便敢在国丧期间偷偷接客,如今正是这勾栏歇业的时候,这些小楼自然是重出江湖,再干起这营生。
      除了一开始借着由头与自己搭讪,这往后的所有行为都瞄向一个目的,引他去小楼。
      这样的手段并不高明,却胜在有效。岳轻竹十分确定这小孩不会认识他,只怕是冲着肖且来的。
      当年崇德帝在时就有整顿这些小楼的心思,只可惜这东西就好似附骨之疽,除不干净整不明白,崇德帝不是没派过狗群暗探去处理,只是这后面似乎有一个更大的组织统领这些小楼,组织精密,崇德帝的人一次也没混进去过。
      “敢去吗。”张家小孩扇子一开,只露出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岳轻竹。
      这人究竟是谁。直觉告诉岳轻竹,这人留给他的一切有关身份的线索都是虚招子,不能轻信。
      现在他身边只有肖且一人,贸然前往说不定会掉进有心之人的圈套中,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你若是想借着谁的势做些什么,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岳轻竹放下了筷子,“小哥,结账吧。”
      “来了。”别看刚刚店小二根本就找不见人,这时候也不知从哪个角落跑出来了,看了看岳轻竹面前尚且剩余许多的烧羊肉,“莫不是这菜不合公子的口味,也不知是咸了还是淡了。”
      “不是菜的事,本就不是很饿,自然是吃不下的。”虽然岳轻竹很不想承认,但他中午吃的那小半碗米饭真的还没有消化完,这两口羊肉也就是吃个新鲜。
      肖且掏了银子放在的桌上,便是要护着自家主子走了,谁料张家小孩突然发难,一只手便要抓住岳轻竹,后者虽然没了武功,但还是有一些最基本的反应的,一个侧身躲过了对方的擒拿手,肖且的招数接踵而至,与那小孩缠打在一起。
      楼上慌乱无比,京城不比一些江湖中人云集之地,酒楼打斗实属少见,尤其是永德楼招待的都是些富贵之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自然是乱作一团四下逃散。
      什么来头。岳轻竹皱了皱眉头,尽量把自己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里,虽然一开始就有在提防着对方,但还是没想到对方会暴起抓人,恐怕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岳轻竹不傻,这种行事风格多半和朝中势力没有多大关系,应当是江湖中来的先锋,来了以后既没有喊“狗皇帝”,也没有掂刀砍人,那就不是有什么仇,再加上刚刚那些表现,多半是上面的人要见自己,至于见了自己想要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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