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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 逍遥丹(下) ...

  •   第四章 逍遥丹(下)

      杨序姿筑基失败,此乃大事,贺岩溪不敢隐瞒,自是要上报启阳城。江怀容知道后颇为担忧,召集族中长老议事时提起此事,大家经过一番商讨,认为她流放思过一年有余,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决定让她回启阳城。杨序姿是从杨家官方渠道得到的消息,因此比温融慢了一步。

      大家知道要回启阳城,全都兴奋不已。贺岩溪想到自己即将卸下这个两面不讨好的苦差事,浑身都轻了一截。贺大武更是直言:“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杨序姿甚至连筑基失败都不那么在意了,一扫连日来的颓丧消沉,心情大好对孟从说:“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孟先生,要麻烦你随我一起回启阳城啦!”

      经过一番商量,大家决定搭温家的顺风船回去,安全又省事。

      温家的船满载货物,原本定在六月十六回航,乃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谁知出发前两天出了一件大事,一行人不得不耽搁下来。

      温家一名子弟突然暴毙而亡。此人叫温峻,乃是温家远支,修为平平又不会营生,落魄潦倒之下只得随船出海赚几个辛苦钱。查其死亡原因,竟是因为服用了一种叫“逍遥丹”的丹药。市面上除了正经疗伤丹药,还有一种打着解忧消愁口号的害人丹药,不少人私底下都服用过,甚至引以为风尚,争相效仿。上次温融设宴,就有人公然在宴席上服丹作乐,原也算不得什么,像什么安眠丹、自在散,药性温和,偶尔吃个一两次倒也无妨,有的甚至可以缓解病痛,正因如此,这种明知有害的解忧丹药才会屡禁不止。

      可这逍遥丹却不同于一般的解忧丹药,此丹服用后产生强烈快感,使人飘飘然如在极乐世界,药效如此猛烈可以想见其毒性之大,最可怕的是极易上瘾,完全可以称之为毒丹。温家调查一番后发现原来在温峻之前,已经有两名船工因这逍遥丹而死,一名是丹瘾发作自戕而死,一名是跟温峻一样服丹过量而亡,因为身份低微不是温家子弟没有引起重视,直到温峻之死,逍遥丹之害这才彻底暴露出来。除了死了的三人,凡是服过逍遥丹的,轻则精神萎靡烦躁不安,重则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一旦上瘾没有及时服用丹药,甚至会疯癫发狂攻击别人,后遗症可怕又疯狂。

      温融震怒,要求彻查逍遥丹的来历,并且禁止所有人服用,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在来西极岛之前,温家的船上并没有出现过逍遥丹这种东西,可见逍遥丹是在西极岛才有的。循着源头一步步查下去,基本上所有丹药铺的逍遥丹都来自一个名叫梅千里的丹药贩子。此人在本地极有势力,身边雇有不少散修打手,出入皆有人护卫。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强势如温融,亦不好贸然动手。他把西极岛上温、杨、谢、韩四大家族的人全请来商量此事。杨序姿虽然不管事,但她乃是杨家嫡脉正支,亦列坐其中,这才知道,原来除了温家,其他三家亦有子弟因为这逍遥丹或死或伤。

      这个逍遥丹,当真是贻害无穷!

      抓捕梅千里因为有人通风报信虽然过程出了些意外,不过经历一番追捕,最后还是顺利抓到了他。毕竟四大家族齐齐出动,不是一个小小的丹药贩子能抗衡的。只是逍遥丹并非出自梅千里之手,他也是从别处买来西极岛售卖,不过是个二道贩子,其人根本不懂炼丹。

      温融因为处理逍遥丹的事延误了整整十天,一直拖到六月二十六温家的船才总算出发了。

      杨序姿站在船头,看着西极岛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心中颇为感慨,对一旁的孟从说:“还记得刚来西极岛那天,刮着大风,下着小雨,码头上一群人不知因为什么动起手来,死了好几个人,尸体就那么泡在水里,海水染红了都没人管。当时我心就凉了,觉得自己流落到这么个野蛮荒凉之地,简直倒霉透了,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真的要离开了,反倒有些不舍起来。”

      孟从转头看她,叹道:“这说明你成长了,心境才会有此转变。”

      杨序姿神情一怔,半晌说:“也许吧,西极岛一行确实让我懂得了不少道理。”

      孟从不由得挑眉,“哦,什么道理?”

      杨序姿望着茫茫大海,好一会儿才说:“我之所以来西极岛,说是出门游历,实际上是流放思过,这事你知道吧?”

      孟从轻咳一声,不好回答。

      “其实只要我肯下跪认错,殴打杨瑰一事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用一句‘年轻人下手不知轻重’敷衍过去,我完全不用到西极岛这么偏远苦寒的地方吃苦受罪,可是我不但不认错,还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把我娘气坏了,然后我便流放到这里来了。”

      孟从心想难怪江夫人非但没有从轻发落,反而罚她罚的这么重,碰上这么个倔脾气的女儿,平日里想必没少头疼。

      “之前我的想法是,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下跪认错?宁愿被流放也绝不肯低这个头!一度觉得很委屈,明明是杨瑰欺负了绿袖,我出手教训他怎么了,为什么最后挨罚的却是我?总是在这件事上纠结,认为族中长老行事不公,很长一段时间愤世嫉俗怨气难平,直到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

      “什么事?”孟从颇为好奇。

      “是一件很小的事。有一天我在海悦酒楼吃饭,坐在楼上看见一个无赖当街调戏年轻姑娘,有人看不过去站出来大声呵斥,却被那那个无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临走前扔下一句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想学人家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我呸!’这件事我从头看到尾,谁是谁非一清二楚,可是最后倒霉的却是那个站出来的年轻人。有旁观者甚至讥讽他自不量力多管闲事,活该。我很敬佩那个挺身站出来的年轻人,虽然不自量力,却有侠义心肠,但是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公道侠义这种东西,若是一味指望别人给予,终究渺茫,要想不被欺辱,唯有自身变得强大,成为强者,才能给自己也给别人公道!”

      孟从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急着筑基了,叹道:“想要变强此乃人之常情,只是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一气之下筑基这样的事,以后不能再有了!”

      杨序姿听他提起筑基失败一事,原本就惆怅的心情更不好了,借口外面风大回船舱里去了。

      温家的船是远航货运船,装满了各种货物,不比专门载客的客船,行船速度缓慢。杨序姿来时坐了十天的客船,回去则要半个多月。船上无聊,不少人喝酒赌钱为乐。贺大武最喜欢的是关扑游戏,灵石、丹药、法器甚至衣衫、饰品、食物全都可以拿来关扑下注,玩的乐不思蜀;贺岩溪则一到晚上就斗叶子牌,不到天亮不罢手,每天晨昏颠倒;反倒是连秋野出身市井,喝酒赌钱无一不精,却没有参与这些,他嫌屋里空气沉闷光线不好,每天搬张桌子坐在船头阴凉处抄写道经。

      杨序姿到船头透气,翻看着桌上他写的厚厚一大摞的字纸,叹道:“哎呀,你可真厉害,抄了这么多啊,手都抄酸了吧!”又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抄经书,是孟先生让你抄的吗?”

      连秋野手下不停,头也不抬说:“这倒没有,先生说我道法基础薄弱,让我把《南华经》、《文始经》、《清静经》这些入门经书背熟,融会贯通。我一时背不全,经常丢三落四,反正船上没事,背不下来的干脆多写几遍,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杨序姿不由得感叹:“你这么勤勉,叫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啊!”

      连秋野停下笔,笑道:“杨姑娘家学渊源,又不像我,基础都没打好,这些入门道经早就滚瓜烂熟,何必妄自菲薄呢。”

      杨序姿笑了笑,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用手指敲着桌子,清了清嗓子说:“小连,那个太乙凝神心法,能给我瞧瞧吗?”

      连秋野想了想说:“不是我不给,只是这个心法是先生给我的,你要看,得先问过先生才行。”

      杨序姿赶紧说:“那算了,我随便问问,也没有很想看。”

      只是这会儿已经迟了,连秋野一眼瞥见孟从从远处路过,忙叫了一声:“先生!”

      孟从听到叫他,掉头走了过来。

      杨序姿神情有些尴尬。

      果然孟从知道她想学太乙凝神心法,说了她一通:“杨家自有独门心法凝神静气拓宽灵脉,你学这个干什么。”

      杨序姿小声说:“我就看看。”心想连秋野学了太乙凝神心法很快便筑基,说不定她也可以。

      孟从似乎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没好气说:“太乙凝神心法跟筑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把杨家功法学好就行了,小心贪多嚼不烂。”

      杨序姿还在嘀咕:“我看看还不行啊,比较一下两家心法孰优孰劣嘛。”

      孟从盯着她看了一眼,说:“你要是闲得没事干,就学小连,把这些经书都抄一遍。”

      杨序姿吓一跳,大声叫道:“我早会背了,不必抄了。”

      孟从轻哼一声,“经书你是会背,不过你那笔烂字,可要好好练练。”

      正好温融也来船头透气,这时凑过来,打趣道:“杨姑娘,我这里有不少好字帖,要不要借你啊?”

      杨序姿气哄哄瞪着他,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杨序姿虽然及时跑了,却还是没逃过练字的折磨。温融果然派人送来了一堆的字帖,气得她差点破口大骂。孟从欲借练字磨砺她浮躁的心性,对此事很上心,时不时过来查看。

      这天杨序姿无聊地趴在桌上,实在不想临帖,一拿起笔就感觉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偷偷把共月箫拿出来把玩,正玩的起劲,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临帖临完了?”

      杨序姿吓一跳,忙把共月箫收起来,支支吾吾说:“我歇歇,歇歇,一会儿就写。”

      孟从走过来拿起桌上的纸,正经字帖一个字没临,倒是歪歪扭扭写着一句旧诗,“应共月商量”,不由得挑眉看她。

      杨序姿忙解释:“我曾问过温君则,他说‘共月’两个字的来历便是出自这句诗,你看这共月箫连个铭刻也没有,光秃秃的多难看啊,要不把这句诗刻上去吧?”又问:“先生,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应该也会篆刻吧?”

      孟从抬起手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少顾左右而言他,正经事不干,废话恁地多!”

      杨序姿摸着额头,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孟从指着她临的字随口点评,说她哪里运笔不对,哪里需要改进。杨序姿听的满脸不耐烦,忽然拿起共月箫,呜呜地吹了起来。

      孟从一脸无奈看着她,心想先生难为啊,尤其是碰上这么一个刁钻顽劣的学生!又听她一首曲子吹的断断续续,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觉头疼不已,“你故意吹成这样,是在赶我走吗?”

      杨序姿心想谁让你唧唧歪歪没完没了,故作委屈说:“先生怎可如此冤枉学生,学生洞箫吹得不好,正想向先生请教呢!”

      温融听到箫声走来,笑道:“杨姑娘,你还有心思吹箫,看来最近书法大有长进,可否给我欣赏一下大作啊?”

      杨序姿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融浑不以为意,转过头又打趣孟从:“柳至兄,人家都说名师出高徒,你这学生洞箫可吹的不怎么样啊!”

      孟从唯有苦笑。

      温融拿起共月箫,摇头晃脑叹道:“如此珍品落在杨姑娘手里,当真是明珠暗投,可惜啊可惜!”

      杨序姿不满道:“温君则,你是专门跑来取笑我的吗?”

      温融笑呵呵在一边坐下,自己倒了杯灵茶,慢悠悠喝了一口,这才说起正事:“杨姑娘,明天灵船就要靠岸,过了飞龙塞,你我就要分道扬镳,到时我派几个下人护送你去启阳城,你看如何?”

      杨序姿哼道:“何须你派人护送,我自己不能回去吗?我是回家,又不是去龙潭虎穴。”又问:“你要去哪里,不回云莱城吗?”

      温融摇头,“我要去一趟东州城。”

      杨序姿一愣,“干嘛去那里?”东州城跟云莱城可不顺路。温融一时不答。她皱眉想了想,恍然大悟说:“是不是跟逍遥丹有关?”

      温融见她猜到了,也就不瞒着了,说:“你还记得那个梅千里吧?拷问了他好几天才吐露实话,说他手里的逍遥丹都是从东州城买的,我想绕道过去看看,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炼制这样的害人丹药。”

      孟从在一旁点头道:“逍遥丹此物贻害无穷,若是不管不顾任由其销售贩卖,迟早会酿成大祸,如果能查清来源,一举摧毁,再好不过。”

      “柳至兄所言甚是,所以我才会放下手头的事,决意前往东州城一探究竟。”

      杨序姿忽然说:“我也去!”

      温融以为她要跟去凑热闹,忙劝道:“杨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逍遥丹虽是毒丹,却能谋取暴利,摧毁逍遥丹生意,便是断人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别人岂肯轻易就范?此事危险得很,又与你无关,你还是赶紧回启阳城吧。你这么久没回家,家里人一定很想你。”

      杨序姿正色道:“此事怎么与我无关了?杨家也有人因逍遥丹受害,我岂能坐视不理!”

      温融又劝了几句。

      杨序姿冷眼看他,轻飘飘道:“温公子,查处逍遥丹一事,莫非你想将杨家排除在外?”温杨两家虽说是世交,却也是世代相争,这么重要的事,怎能让温融一人独领风骚!

      她这话点到厉害处,温融无话可说,见她执意要去,只得应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四章 逍遥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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