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四章 逍遥丹（上） ...
-
第四章 逍遥丹（上）
进入夏季，西极岛开始频繁下起雨来。这天又是狂风暴雨，院中栽种的落叶松被风雨摧折，枝断叶落，一地狼藉，好在到了下午时分，总算风停雨歇，太阳开始露面。杨序姿因为筑基失败，最近一直在家养伤，哪里也没去，闲来无聊，除了打坐静养，和大家闲话几句，便是画两笔画打发时间。她在屋里困了一天，一见雨停，迫不及待扔下画笔，出门透气去了。只见天空湛蓝，澄澈透明宛如琉璃，远处青山起伏，分外翠绿，笼罩在一层朦胧烟雾中，放眼望去，如同仙境一般。
孟从也出来散步，正站在小溪边欣赏雨后初晴的美景，见到她笑道：“杨姑娘，这里青山如画，绿水环绕，到处都是苍天大树，安静平和，犹如世外桃源，真是个好地方。”他站的那处小溪有一人来高的地势差，下过雨后水流丰沛，形成一道小型瀑布，溪水溅起打到他身上，衣衫湿了一片，不过他并不以为意。
杨序姿将顺手摘的一枝紫色野花扔进水里，拍手说：“我当初就是喜欢这里景色好又安静，才特地住到呼合村来。要是秋天，这里更美呢，湖光倒映着秋色，满山层林浸染，到处红黄一片，简直比画上画的还好看。”她去年刚到西极岛的时候，就是初秋时分，对这里的景色印象分外深刻。不知不觉，她已经流放思过一年了，这个时候的启阳城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是西极岛依然微有凉意，早晚还得穿罩衫。
孟从听着却叹了口气，“只可惜这里景色再美，终究不是故乡。”忽然转头看她，说：“杨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远离父母师长，想家吗？”他看似问的是杨序姿，实则感慨的是自己。
一提起这个杨序姿就来气，重重哼了一声，猛地将脚下一块大石踢进水里，赌气般说：“我才不想，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好得很，最好一辈子别让我回去！”
孟从顿时默然，杨序姿和他情况终究不一样，她随时可以离开这里，而自己意外流落到这片陌生的大陆，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故土。
两人静静站在那里，头顶蓝天白云，眼望满山青翠，吹着柔和微风，听着潺潺流水，心中的那些烦恼忧愁似乎都远离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个路过的渔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这种安静。他摸约四十来岁，皮肤晒得黝黑，头戴一顶斗笠，将草绳串着的一条大鱼和一包野果硬是塞给孟从。孟从连连摆手表示不要。那渔夫一看就是那种憨厚朴实不善言辞的本地人，一个劲的说都是一些野物，不值什么钱，请他不要嫌弃东西轻贱。对方一片感激赤诚之心，孟从怕不要的话会伤到他，只好接在手里，跟他闲话起家常来：“你家孩子没事了吧？”
他笑呵呵地说：“没什么大事，能吃能睡，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再次谢过孟从，见杨序姿在一边，没有过多打扰他们，很快便走了。
杨序姿看着渔夫离去的背影大以为奇，打趣道：“孟先生，你真是交游广阔，什么人都认识啊！”
那大鱼足有十来斤，还活蹦乱跳的，孟从只能赶紧送回去，边走边解释：“这位老乡是我在乌兰江垂钓时认识的，他家小儿子调皮从树上摔下来，我帮忙接了下骨，不过顺手的事，没想到这么客气，当真是破费了。”
杨序姿随口说：“哪有破费，都是不花钱的东西。”
孟从正色道：“此言差矣，我观此地乡亲生活并不容易，多数靠渔猎为生，有时忙活一天都不一定有收获，十分辛苦，这样大一条鱼，若是拿到集市上去卖，足够他们一家人好几天的嚼用了。”
杨序姿出身名门，很少有为银钱烦恼的时候，加上年纪尚轻，人情世故涉猎不深，从未注意过民生艰难这些事，听了孟从的话，若有所思看着他，半晌说：“你跟我认识的那些人很不一样。”
孟从便问：“那些人是哪些人？”
杨序姿走到他旁边，伸出手指逗弄那条大鱼，说：“就温融杨瑰他们啊，他们才不会关心底下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孟从忽然问：“杨姑娘，你说我们修真问道是为了什么？”
杨序姿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回答：“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孟从又问：“那要怎么才能得道呢？”
杨序姿不由得露出茫然的神情。
孟从慢慢说：“咱们从小修道，浸淫法术，难道就是不顾他人死活吗？”
杨序姿露出深思的表情。
孟从又扔下一句让她大受触动的话，“杨姑娘，你如此渴望筑基，那你可曾想过，你的道又在哪里？”
这个无数修道之士穷尽一生都在寻求的答案，杨序姿一时哪里回答的上来，但是却不妨碍她从中窥见到孟从的确是一个好老师，她的束脩没有白花。
两人回到呼合村，在院子里碰上贺大武。贺大武叫道：“哎呀，孟先生，你钓了这么久的鱼，可算钓到鱼了！这条鱼真大，孟先生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自从孟从答应指导杨序姿道法后，大家便改口叫他孟先生了。孟从也不解释，把鱼交给贺大武处理。贺大武的大呼小叫引来连秋野，两人站在那里商量怎么吃这条鱼。
杨序姿则坐在旁边拆开宽大树叶包着的那包野果，见那野果荔枝大小，外面包着一层囊衣，外面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撕开囊衣，里面果实却是黄色，晶莹剔透像黄水晶一般，样子非常漂亮。她从未见过这种野果，拿在手里把玩，问：“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吗？”
贺大武也不认识。还是连秋野说：“这是西极岛特有的一种野果，本地人叫黄珠果，生长在高山上的茂密丛林里，只有夏天才有，采摘十分不易。”
杨序姿尝了一个，吃起来口感滑嫩清凉，有一股浓郁的果香，赞道：“这野果很好吃啊。”
连秋野说：“黄珠果味道虽然好，却有一个坏处，极其容易腐烂，若是不用玉盒保存，从摘下到变味要不了半天就会坏，这么大一包，又这么新鲜，没有一个烂果，着实难得。”
贺大武一边撕黄珠果吃一边问：“你跟我们一样，不也是外地来的吗，怎么比本地人知道的还多？”
连秋野笑道：“我之前为了攒钱买筑基丹，可没少打渔捕猎换取灵石，黄珠果也采过，很好卖呢，各大酒楼都抢着要。”
贺大武同情地看着他，感叹道：“散修的日子真是辛苦啊。”不由得庆幸自己虽是下人，却也日子安稳，每月除了月例，还会发常用的丹药符箓，不用像连秋野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吃尽苦头。
杨序姿收拾了十来个黄珠果，用玉盘装了，给孟从送去。孟从正站在书桌前欣赏她的画作，手里拿着一幅画，偏过头来似笑非笑看着她。
杨序姿一见是嘲讽他的那幅木瓜图，忙把盘子放下，一个箭步冲上去，只想赶紧把那幅画藏起来。
孟从举高手，慢悠悠说：“杨姑娘，你这画画的甚好，不知这缺了一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金木瓜是在指桑骂槐影射谁啊？”
杨序姿忙说：“没有谁，一时画着好玩罢了。”
孟从哼了一声，“杨姑娘，你就是如此尊师重道的吗？”
杨序姿一脸心虚说：“哎呀，一幅画而已，哪有什么其他意思，这样的画，我一天能画好多呢！”跳起来就去抢画。
孟从岂肯让她得逞，移过身子不肯给她，挑眉道：“我看你这画别有深意，不如送给我吧？”说着慢条斯理收在怀里。
杨序姿涨红着脸看他，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忽然殷勤地拿起一颗黄珠果，“先生，这是渔夫送你的野果，你吃。”
孟从偏头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我不吃。”伸手在桌上的废纸筒里翻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还画了些什么，有没有写什么骂我的话。”
杨序姿顿时慌了神，连忙说：“没有，没有，我怎敢骂先生呢！”
孟从眉头一挑，看来还真有，随手捡了一张团成团的废纸，正要展开来看时。杨序姿一把扑上去，双手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让他拆看，一脸紧张说：“先生，我错了！”
两人肌肤相贴，杨序姿紧张之下没有其他感觉，孟从却察觉到握住他手腕的两只小手柔软细腻，触感微凉，神情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一时失神，那团废纸便被杨序姿抢了过去，连同废纸筒的其他废纸很快化成一片灰烬。
杨序姿“毁尸灭迹”后，大松口气，堆起笑脸说：“先生，你刚才不是说想吃鱼脍吗，贺大武哪会弄鱼脍，他只会一股脑乱炖，我请你去海悦酒楼吃鱼脍吧，那里有最新鲜美味的海鱼！”
孟从知道她做贼心虚，自己要是不答应，她今天恐怕要不得安生了，只得又好气又好笑的随她去了。
海悦酒楼乃是绿港镇最好的酒楼，孟从和杨序姿到时，正是用餐时分，楼上包间已经订完了，两人也不挑剔，在楼下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
海悦酒楼是一家大型连锁酒楼，许多城池都有分店，不像本地酒楼大多都是简单的清蒸炖煮，而是打着终南谢氏私家菜旗号的南方菜系，独具风格，口感以鲜、脆、嫩为主，菜品讲究原汁原味，做工精细，并且工于造型，可谓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他家细点，口味繁多，制作精巧，本地酒楼根本不是对手，就算价格高昂，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慕名而来。
杨序姿别的倒罢了，最喜欢他家的枣泥山药糕，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枣泥山药糕一送上来，她迫不及待吃了两块，手里捏着吃剩的半块糕，说：“我吃过不少枣泥山药糕，启阳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卖，我们杨家厨子也经常做，可不知为什么，都没有这里的好吃。”
孟从见她如此推崇，也拿了一块细细尝了，想了想说：“大概是本地胜产山药的缘故，所以这道点心才格外好吃，这些寻常糕点的做法想必都大同小异，区别还是在于食材。”
杨序姿听的点头，又说：“原来西极岛产山药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一个声音插进来：“西极岛的垆土山药可是鼎鼎有名，以香糯细腻著称，乃是本地有名特产之一。”
两人回头，看见温融摇着把扇子从楼上走下来。
温融来了西极岛后，常到海悦酒楼用餐，这天吃完从包间出来，一眼便看见大堂里的杨序姿和孟从。大家见了各自寒暄一番。温融笑道：“我就过来打声招呼，你们慢慢吃。对了，杨姑娘，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杨序姿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看着他。
温融以扇击掌，慢悠悠说：“我是想着既然你要回启阳城，不如坐我们温家的船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杨序姿讶道：“谁说我要回启阳城？”
“令姐跟我说的啊，说你不日将回启阳城，她知道我在西极岛，特地发传讯符拜托我照看你呢。”温融见她一脸吃惊的样子，挑了挑眉问：“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杨序姿难以置信，连声问：“我姐跟你说的？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温融说：“今天刚收到令姐的传讯符，说的就是起这事。”
杨序姿打量着他，有些疑惑问：“姐姐为什么给你发传讯符，不给我发？”
温融忙解释：“上次你出海遇险后，我跟令姐说了这事，令姐甚是担心，之后我俩便一直有书信往来。”
杨序姿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怪他多嘴把这事告诉杨轻语，说出的话便没什么诚意：“温公子，上回的事真是给你添麻烦了，等我回了启阳城，一定好好谢你。”
一想到能回启阳城，杨序姿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和孟从匆匆离开海悦酒楼，打听消息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四章 逍遥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