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六章 东兴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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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东兴楼（下）
东兴楼离留芳院不远，和东岳大街只隔了一条街，乃是附近有名的酒楼。邱简到时，杨序姿已经在楼上包间等着了。邱简一看到她就摇头，“哎呀，杨姑娘，你怎么又做男装打扮，当真是埋没了上天赐予的好容貌，你这个年纪，正该穿红着绿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才不辜负青春呐！”
杨序姿默默翻了个白眼，口里说：“这样穿方便些。”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家常便服就来赴约，头发只用缎带随便扎起来，连根簪子都没插，挑眉道：“邱公子倒是穿的随意。”心想你自己穿成这样，还好意思挑别人的刺儿！
邱简很没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大言不惭道：“皮囊、外貌、衣着那些都是外物，我这是真名士自风流。”
杨序姿忍不住刺了他一句：“邱公子这风流名士，想必在青楼里大大有名！”
邱简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不过是个穷名士，暂且寄居青楼罢了，杨姑娘昨晚在留芳院大展身手，那才是大大有名呐！”
杨序姿顿时语塞，一脸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出来的样子。
邱简见状大笑。
杨序姿气得瞪了他一眼。
他忙提起桌上茶壶，倒了杯茶递给杨序姿，笑嘻嘻说：“玩笑之语，杨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若有得罪之处，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杨序姿算是看清楚他真面目了，哼道：“还真名士呢，你就是个破落户！”
邱简一直举着茶杯，挑眉道：“真名士也好，破落户也罢，随便别人怎么说，倒是杨姑娘你不肯接我的茶，莫不是真生气了？”
杨序姿只好接过来，随手扔在一边，转头叫伙计上菜。
邱简一点都不见外，问伙计有哪些菜，自作主张加了两个，又嫌杨序姿要的酒不好，说：“杨姑娘，你别被这里伙计哄了，什么芙蓉酒，不过是颜色好看，又贵又不好，不如换成竹叶青。这家酒楼菜色不错，酒却一般，回头带你去专门的酒肆喝酒。”
杨序姿便说：“我不太会喝酒。”
“那是酒不好！我发现一家用葡萄酿的紫酒、青酒，滋味甚美，尤其那个青酒，酸酸甜甜还有气泡，你一定喜欢。”
一时酒菜上来。杨序姿心思全不在饮食上，不过略尝尝便罢。倒是邱简大快朵颐，每样菜都吃了好些，尤其是一道盐焗鸡，大赞鲜香滑嫩，几乎将一只鸡都吃完了，一边吐鸡骨头一边大放厥词：“都说修道之人切忌口腹之欲，最好喝风饮露荤腥不沾，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吸收天地灵气，我看都是胡说八道。咱们修道最要紧的是什么？道经开篇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既然道应该自然而然，那么喜欢美食就去享受好了，为什么要违背自然一味强调辟谷呢？生而为人，喝水吃饭乃是最基本的欲望，克制口腹之欲就能修成大道吗？那大家还辛苦修炼干什么，全都挨饿不就行了！现在的道法理论太过强调辟谷，都快把饮食吃喝当成毒药了，未免有些极端，在我看来，对食物有欲望就去满足，要是嫌吃饭麻烦那就以辟谷丹为生好了，各有选择，这才是道法自然！”
杨序姿一脸认真听完他这番长篇大论的歪理，半晌说：“邱公子，你且喝口茶歇歇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叫来伙计，让他再上一只盐焗鸡。
杨序姿如此揶揄他，邱简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拍手笑道：“有趣有趣，杨姑娘当真是个妙人，此举甚得我心！”吩咐伙计把盐焗鸡打包，他要带回去慢慢吃。
杨序姿虽然讨厌邱简油嘴滑舌逗弄她，却很喜欢和他在一起时那种轻松随意的感觉，似乎无论她做出多么出格的事对方都不会介意，甚至在她胡闹的时候还会上去帮一把手，是个值得信任的“损友”，对他也就不像先前那样客气有礼了，拿出一只玉盒扔到他怀里。
邱简打开一看，是一粒丹药，圆滚滚泛着金色光泽，香味芬芳馥郁，闻之令人神清气爽，一看就不是凡品，挑了挑眉看向杨序姿。
杨序姿说：“这是我们杨家独门炼制的混元丹，对修复元神有好处。”
邱简拿起丹药仔细嗅闻，讶道：“这是混元丹？和外面卖的那些不大一样啊。”
杨序姿哼道：“外面卖的那些所谓的混元丹岂能和我们杨家的混元丹相提并论？我们杨家的混元丹才是正宗的混元丹，从来不对外售卖，外面那些都是偷工减料仿制的，药效能有十之一二已经算不错的了，更有黑心的只有个混元丹的名儿，乍眼一看难分真假，实际什么功效都没有，你以后可不要再被人骗了。”
“所以我之前花高价买的那些混元丹都是偷工减料的？”邱简顿时恍然，难怪他觉得混元丹功效一般，名不符实，还以为本来就是这样，号称能够修复元神暗伤的那些功效都是吹嘘出来的，谁知竟是假货！
邱简大骂一番奸商后，拱手说：“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不知杨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杨序姿特意下帖子请他，他就猜到有事，何况赠他这样珍贵的丹药！
杨序姿沉吟了一会儿，问：“你可听说过逍遥丹？”
“逍遥丹？”邱简蹙眉，摇头说：“听这名字可不像是什么正经丹药。”
杨序姿叹道：“不错，此丹药效猛烈，服食后有飘飘欲仙之感，极易成瘾，一旦中断服丹，便会疯癫发狂神志不清甚至攻击他人，乃是不折不扣的毒丹，已经有不少人因服丹过量而亡。”
邱简听的神情严肃起来，“世上竟有如此害人的丹药！若是谁沾上这丹药，一旦成瘾，那岂不是死路一条？所以你昨晚混迹留芳院就是为了追查这逍遥丹？”
杨序姿点头，“可惜一无所获。”
邱简想了想说：“青楼里虽然也有人服丹，不过大都是合欢散、回春丸之类的助兴丹药，逍遥丹这种药效强烈的毒丹一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服食，以免授人口实。我也只是暂居留芳院，很多事都不知道，还要再去打听。”
杨序姿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我有一个办法。杨姑娘，你与其在青楼守株待兔，为何不去丹药铺问问呢？”
杨序姿没好气说：“你去问，人家就肯说吗？不把你打出铺子才怪！”
邱简信心满满说：“那是你没找对地方！”
两人吃过饭后，邱简带着杨序姿七弯八绕来到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幽深狭窄，路旁有卖烧饼摆面摊的，还有卖烤鸭烧鹅的，甚至有摆摊卖丹药符箓的，旁边竖着一张幌子，上面写着“百试百灵”几个字。杨序姿看着坐在桌后打盹的摊主，这些丹药符箓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小声问：“不灵怎么办？”
邱简凑近她，笑道：“不灵就不灵呗，会来这买丹药符箓的不是求子就是驱鬼，灵不灵又有什么要紧的，万一求子成功，还得送摊主一碗猪脚面吃呐。”东州城的风俗，添丁之喜必要吃猪脚面。
杨序姿听的无语，这不是招摇撞骗嘛，又问：“不怕被砸摊子吗？”
“砸了，换张桌子就是，升斗小民混口饭吃不容易，只要不出事，谁还会认真计较不成。”邱简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她进了路旁一间大门半开没有任何招牌的小店。里面靠墙放着一张曲尺形的柜台，可是柜台上空荡荡的，店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令人十分迷惑，不知这里做的什么生意。要不是邱简领路，就是有人告诉杨序姿这么个地方，她都找不到。
邱简在她耳旁悄声说：“这条巷子叫烟袋巷，就在东岳大街的后面，街上的姑娘需要什么丹药都喜欢来这里买。别看这里不起眼，连个正经招牌都没有，老板门路广得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不过要多留个心眼，这里老板最喜欢宰肥羊。等下你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就行。”说着邱简重重咳了一声，敲着柜台大声喊：“冯老板，冯老板！”
“来了，来了——”里面有人答应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走出来一个头发灰白的半老头子。那老头嘴上油汪汪的，刚才想必正在吃饭，被打断用餐，脾气有些不好，看着邱简没好气说：“是你啊，我还以为碰上打劫的，屋顶都快被你震下来，又买什么丹药啊？”他嘴里说着话，一双绿豆眼却快速扫了眼旁边的杨序姿，直觉她才是大肥羊。
邱简掏出一瓶丹药，气冲冲说：“冯老头，你说对了，我今儿就是来拆你家屋顶的！”
冯老头半点不慌，“干嘛啊这是，有话好好说，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旺盛。”
邱简倒出丹药给他看，“这是你家丹药，是不是？”
冯老头拿起丹药闻了闻，倒没耍赖，“没错，是我家的混元丹，怎么了？”
“你卖假丹药给我，还问我怎么了！”
冯老头立马叫起来：“你这臭小子，瞎说什么，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家丹药那可是出了名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邱简也不争辩，啪的一下打开杨序姿送的玉盒，露出里面圆滚滚、香喷喷的正宗混元丹。
冯老头是识货的，鼻子嗅了一下，登时不吭声了。
邱简敲着桌子大叫：“退钱退钱，这几个月在你这里买了那么多丹药，还不知道被你坑了多少黑心钱！”
冯老头慢悠悠说：“一分钱一分货嘛。有些丹药是好，可是没路子，有钱都买不着。你就说你这丹药怎么来的？我不信你能从别的丹药铺里买到！”
邱简一个劲嚷嚷：“你管我丹药怎么来的，我在你这花高价却买到假货，赶紧退钱！”
退钱肯定是不会退的，冯老头被他吵的头疼，只好说：“得了得了，赔你一瓶培元丹总行了吧！”
这时杨序姿说话了，“不要培元丹，要逍遥丹。”
冯老头偏头看她，“我这哪有逍遥丹！”
邱简哼道：“你这合欢散、回春丸、神仙丹什么乱七八糟的丹药都卖，怎么会没有逍遥丹，哄谁呢！”
冯老头连连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纵情享乐，哪里知道事情轻重，合欢散、神仙丹这些能跟逍遥丹比吗？”
杨序姿一听他知道逍遥丹，顿时和邱简对视了一眼。邱简不服气似的说：“逍遥丹怎么了，无非是药效强点，说的跟毒丹似的，吓唬谁呢！”
冯老头瞪了他一眼，“那种吃了让人上瘾的丹药不是毒丹是什么？不然为什么禁止在东州城售卖？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吗？”
杨序姿讶道：“东州城不让卖逍遥丹吗？可是我怎么见人吃过啊？”
“有人想吃自然有办法弄到，反正我这里不卖那些，没的扯上人命官司。”
杨序姿便问：“那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逍遥丹吗？”
冯老头不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培元丹，扔在桌上，沉着脸说：“拿了赶紧滚！”
邱简把培元丹推回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嘿，冯老头，你告诉我们哪里可以弄到逍遥丹，培元丹就不要你赔了，不然我们去问别人，照样能知道，你白损失一瓶丹药！”
“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天吃饱了没事干，不作死不快活！”冯老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起培元丹，“你们要是活得不耐烦，找赤发鬼彭老大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六章 东兴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