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万里遥》李李翔

10、第五章 留芳院（下）

　　第五章 留芳院（下）

　　邱简原本正在上药，踢开房门出来，却见是一个模样分外俊秀的少年，猜想他是留芳院的客人，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双手抱剑懒洋洋靠在门框上，挑眉道：“这位客人，我该叫你公子好呢还是称呼你姑娘？”

　　杨序姿没想到他一眼便看破自己的身份，偷窥一事着实尴尬，不由得轻咳一声，红着脸冲他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邱简见她脸颊两侧染上一片红晕，连耳朵那里都红了，似乎害羞不已，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调笑道：“这位姑娘，你看了我的身子，可是要负责的啊！”

　　杨序姿当即怒视他，“我哪有！”

　　邱简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衫，松松系着带子，露出大片结实的肌肉，夏日衣衫单薄，右肩锁骨那里隐隐可见纹绣的踪迹。他挺了挺胸，似笑非笑道：“怎么没有，你刚才可是一直在偷瞄我。”

　　杨序姿又羞又恼，气得骂了句：“登徒子！”

　　邱简立即捧着胸“哎哟哟”叫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当真是没天理，姑娘这可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啊，我的清白全毁了！”

　　杨序姿气恼不已，转身欲走，想到那锦袋，只好忍住气，哼道：“你这人油嘴滑舌，不是好人，原本我还想找你帮忙呢！”

　　果然邱简一脸好奇问：“不知姑娘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效劳啊？”

　　杨序姿拿出一袋灵石，装出一脸急切的样子说：“刚才是不是有人给你送了好些丹药？我想问你买两颗急用。”

　　“哦，你说吴姑娘啊，她是送了不少丹药过来。”说起正事，邱简没有再逗她玩了，请她进屋说话。

　　那锦袋就放在软榻上，袋口敞开，其中一瓶丹药放在外面，盖子都没盖好。邱简走过去拿起锦袋，往外一瓶瓶掏丹药，随口问：“姑娘贵姓？看你似乎也是修道之人，不知要这丹药有何急用啊？”

　　杨序姿看着他手里的丹药说：“免贵姓杨。你呢，敢问高姓大名？”

　　他笑嘻嘻拱了拱手：“在下邱小繁。杨姑娘要什么丹药？”以为有人跟自己一样受了伤，对杨序姿急需丹药的借口没有怀疑。

　　杨序姿不答，拿过锦袋，倒出丹药细看，很快她便失望了，这些丹药都是正经疗伤丹药，大多都是治疗内伤的，还有修复元神的，看来他伤势不轻，随便挑了两颗丹药，扔下灵石就要走。

　　“杨姑娘！”邱简却在后面叫住她，把灵石扔还她，满不在乎笑道：“两颗丹药而已，能帮到杨姑娘这样的美人，正是在下的荣幸。”

　　杨序姿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一大袋灵石，这才正眼打量他，没有再客气，只是微微颔首，“邱公子，如此多谢了。”

　　杨序姿沿着楼梯慢慢下来，眼睛却远远望着对面二楼那间宴客的房间，心想对方既然选在青楼这种地方宴客，必定要服丹助兴，如此才能显出主人待客的诚意。逍遥丹产自本地，炼制出来就是为了解忧助兴用的，应该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在这种宴席上，自己得想个法子混进去看看才行。

　　她看了看自己的穿戴，又看了看进出丫鬟身上穿的统一服饰，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两个丫鬟端着撤下的杯盘酒壶出来。其中一个丫鬟没好气说：“真是倒霉，那个董老板就是个老色鬼，谁都要揩一把油，你看我这一身的酒水！”

　　另一个丫鬟安慰道：“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两人出了主楼，径直往后院厨房去。杨序姿跟着她们，原本打算趁人不注意打晕其中一人，谁知到了厨房附近，不知哪个丫鬟的衣裳晾在那里，还没来得及收。她取下衣服，找地方换了，又重新梳了头发，摇身一变，成了留芳院的小丫鬟。

　　她回到主楼，低着头进了那个宴客的房间，根本没人注意她。里面的人早已喝的东倒西歪，席案上杯盘狼藉。坐在上首主位的是一个大胖子，指着席案说：“把这些都撤了吧，换些新的上来。”

　　有站在一边伺候的管事忙应了一声：“好咧，董老板。”催着小丫鬟赶紧收拾，又出去催汤水果品，让人赶紧送来。

　　董成功看着下面坐着的五六位客人，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嘿嘿一笑，“好东西来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瓶丹药。

　　“哦哦！”大家一看是助兴丹药，顿时兴奋起来。丹药瓶往下传递，每人拿了一颗，最后又回到董成功手里。他举起酒杯说：“今日董某做东，还请诸位务必尽兴。”

　　服丹乃是时下风气，众人也不客气，以酒送服，一口吞下丹药。

　　杨序姿蹲在董成功席案前，学着别人的样子将碗碟放到托盘里，眼睛则看着放在桌角的丹药瓶。她拿起抹布一扫，装作无意的样子把丹药瓶扫到地上。丹药瓶骨碌碌滚到远处去了。她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跑过去把丹药瓶捡起来，顺势倒出一颗丹药查看，其大小、色泽、味道跟逍遥丹差不多，不过她不能确定。

　　她微微皱眉，捏着手里的丹药走回去，问董成功：“这可是逍遥丹？”

　　董成功见她做事毛手毛脚的，原本有些不满，待她转过身来，却是眼睛一亮，接过丹药瓶时趁机拉住她的手不放，色眯眯说：“不错不错，这正是能让男人更男人女人更女人的逍遥快活丹！”

　　底下众人哄堂大笑，起哄道：“哈哈哈，逍遥丹这名字起得不错，名副其实！”

　　又有人说：“我看这合欢散该改名叫逍遥丹才是！”

　　杨序姿知道不是，当即把脸一沉，用力抽出手，转身就走。

　　董成功却拦住她不让走，眼睛上下乱瞟，脸上露出□□，“小娘子急什么，咱俩说说贴心话。你对这丹药如此好奇，不如亲口尝尝？”说着拿起一颗丹药便往她嘴里塞。

　　杨序姿顿时怒了，一脚踹在他身上。

　　董成功被她突然袭击，连忙后退，动作过大带翻了旁边的席案，满桌酒菜撒了一地。他虽然胖，身手却不赖，并未受伤，不过深觉丢脸，眯起眼睛盯着杨序姿，骂道：“臭婊子，给脸不要脸！”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五指成爪，快如闪电朝她丹田要害处抓来。

　　杨序姿见他出手狠辣，脸色变得凝重，当即祭出鸣月刀，雪白的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发出一声清鸣。

　　两人很快交上了手。董成功乃是一名散修，受天资所限，年纪一大把迟迟未筑基，眼看修道无望，转而把精力放在各种生意上，因此尽管他心黑手狠毫不留情，到底比不得年轻气盛家学渊源的杨序姿。几个回合下来，杨序姿一招利落的声东击西，鸣月刀虚晃一招，看似攻的是他大腿，实则往上一横，攻击的是他腰腹。他一个闪躲不及，左胳膊便被划了一下，鲜血汩汩流出。

　　他带来的客人原本站在一边看热闹，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拍手叫好，这下见他受了伤，全都噤声了。

　　董成功捂着受伤的胳膊，恶狠狠瞪着杨序姿，冲众人咬牙切齿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一起上！”

　　众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吃亏，当即一拥而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会跟在董成功身后混吃混喝的人修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杨序姿饶是再厉害，也只有两只眼睛一双手，被人从背后偷袭很是挨了几下黑手，一时手忙脚乱有些招架不过来。

　　董成功见她刀法乱了，脸上神情亦不复之前的镇定冷静，知道她支撑不了多久，往地上扔了一袋灵石，叫道：“谁能拿下这臭娘们，这袋灵石就是他的！”

　　众人更加来了劲，将杨序姿团团围住，准备耗尽她的灵力，瓮中捉鳖。

　　这时一道人影冲进包围圈，左脚一踢，右手一提，便将两人打倒在地。有人从后面冲过来，他脑后像是长了眼睛反手横剑一挡，那人猛地一下撞在剑柄上，疼的抱着肚子半天起不来。另外两人也被他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旁边还站着一人，见他如此厉害，不等他出手，立即识相地拱拱手，灰溜溜躲到远处去了。

　　杨序姿这才得了工夫喘气，走过来行礼：“邱公子，多谢了。”

　　邱简扫了一眼全场，嘲讽道：“真厉害啊，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要不要脸。”

　　董成功站出来，眼神不善看着他，“你又是谁？”

　　邱简不理他，转头问杨序姿：“杨姑娘，你没事吧？”

　　杨序姿摇头。

　　这里打成一团，闹得这么厉害，早就惊动了留芳院的人。这时王妈妈赶了过来，手里舞着帕子边擦汗边打圆场：“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呢，砸了东西伤了人，可是要赔钱的。白花花的灵石，扔在水里还能听个响，就这样赔出去，岂不心疼！”

　　王妈妈是留芳院的主事人，董成功见她来了，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指着杨序姿问：“这可是你的人？”

　　王妈妈看了眼杨序姿，连忙摇头摆脱责任，“这位姑娘眼生的很，想必是哪位客人带来的，董老板你多多担待！”又看着旁边的邱简，说：“邱公子，你怎么在这儿？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吗？”

　　董成功一听她认识邱简，立即说：“王妈妈，这位邱公子英雄救美，把我的人打的鼻青脸肿，你看这事怎么解决？”

　　王妈妈一脸为难看向邱简。

　　杨序姿立即站出来，怒道：“姓董的，你对我动手动脚，还敢恶人先告状！”

　　董成功不理她，松开手给王妈妈看自己血流如注的胳膊，表示自己才是受害者。

　　王妈妈只好两边和稀泥，先是劝董成功大人有大量。董成功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肯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邱简算账。她只好回过头来跟邱简商量，“邱公子，董老板他们是客人，你出手伤人终究不对，要不你给董老板赔个不是？”

　　邱简还没说话，杨序姿先叫起来：“不行！”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出声：“王妈妈，你糊涂了，邱公子乃是仗义出手，又不是无故伤人，你怎能叫他道歉，岂有此理！”

　　杨序姿定睛一看，是先前那个给邱简送疗伤丹药的美貌女子。

　　王妈妈朝她大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董成功冷笑道：“朦胧姑娘，莫非这姓邱的小子是你的情郎，你这样向着他？”

　　杨序姿问：“姓董的，你到底想怎样？”

　　董成功一脸狠戾看着她，阴沉沉说：“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敢跟我作对，我要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看来这事没法善了了，王妈妈不由得唉声叹气。

　　杨序姿气得差点拔刀而起。这时连秋野排开围观人群走过来，一把按住了她，冷冷看着董成功，“你要谁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董成功正想撂几句狠话。连秋野不等他开口，闪电出手，拽住他那只受伤的手压在席案上，甩出一把匕首狠狠刺了下去。董成功原先被鸣月刀划了一下看着可怖，其实并未伤到筋骨，不过是皮肉伤，这下整只手掌被捅穿，痛的撕心裂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围攻众人顿时色变。

　　连秋野拔出匕首，慢条斯理擦着上面的血迹，看着董成功的那些朋友，挑眉问：“你们谁要找我算账？尽管上。”

　　大家被他明明凶残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吓坏了，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

　　连秋野震住全场，也不废话，转身便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杨序姿同样被吓到了，一时呆在那里。

　　连秋野回头看她，示意她还不离开。

　　杨序姿赶紧跟了上去。

　　事后连秋野对杨序姿说：“杨姑娘，这些地痞无赖最是欺软怕硬，你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凭拳头说话，一出手就得震住他们，速战速决，然后赶紧脱身，否则后患无穷。咱们终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等他们缓过气来叫来帮手，你我只怕真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杨序姿顿有“听君一些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大觉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