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灭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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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三十年前东方家诞生一奇女子，五岁习得炼丹，七岁精通医理，十岁与赵家四公子云游天下为救穷苦百姓于疑难杂症之中，其善心人尽皆知，被称药神，功德无量，那四公子也被世人称为医仙，二人在江湖上可谓是一段少年情深的佳话。
但十二年前那东方家长女转头爱上赵家擒获的一只四目魔物，赵家为护佑苍生将其示众烧杀，可那东方家长女也因此而记恨赵家，势必要为那魔物寻仇。
过去的药神在一夜之间变得嗜血成性，精通药理的她更清楚什么样的药材以最小的剂量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直至死亡。
为了满足心里近乎变态的杀心，她更是自学百般兵器，下至刀剑，上至暗器，无一不通。
一时间，以神光道为中心，整个世界都成了这位的杀戮对象。
下至百姓，上至渊灵，一次次的杀戮，让她毒术大成。
因而这坊间又因此多了一段闲话：只要遇上东方家那位女魔头的毒，就算是神也难救回。
不过这女子虽强，足以横行大陆，但也没有强大到无人能敌。
而她那恶贯满盈之举，也实在该杀。
可这大陆上，偏偏还有一个比她更恶的存在，相对于这位大小姐复仇的恶，灵渊是从里到外都对大陆生灵充满杀念。
但这位大小姐的实力强到了可以只身一人出入灵渊，杀出血路。
就因为那一战，这大陆上对她动杀念的人变得屈指可数。
毕竟这世间除她之外，能进到灵渊还活着出来的，远远不足百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那些不再寻仇的强者没有出手杀她，而是尽可能的抓住她，想让她为杀渊灵而战，而非仇恨而战。
可十二年来，别说抓住她，连找到她本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此世生灵众多，对她的评价自然也有很多。
可不论评价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对她的实力都是相当认可的。
毕竟，她是千百年来鲜有的以人类之身独自前往灵渊百丈再杀出来的。
然大陆辽阔，总会有比她更强的后辈，甚至胜过她的有才之士。
这不，诸葛家，就出生了一位，同样是女子，同样的天赋超群。
一岁聚丹眼，三岁至初道，四岁便可人剑合一，六岁便可斩海破山，十岁便在百家青年中再无敌手。
此等天赋，说是超越那女魔头完全不为过，也是这天赋，给诸葛家带来了无上的荣光。
百家以诸葛梧羽为重点培养对象，天材地宝尽数贡献给诸葛家，只盼得她有朝一日能替天行道，斩杀了那女魔头。
除去浊灵，蓬莱那几位大能，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想让她活着，而且也从来没有人说过不能杀她，只要有实力，只要有那个勇气，杀这样一个立场不定的人又有何妨。
就算那女魔头是前无古人的天才，但她终究是把刀剑对向了世人，这样的天才，不要也罢！
可天不遂人愿……
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天才修炼之路竟止步于十岁。
自四年前诸葛梧羽的十岁生辰刚过第二日，剑中法灵无故消散。
失去伴生法灵，这把剑也自然而然成了一把废铁，甚至不如那些没有开灵的剑，往日盛气凌人的剑法也再也施展不出。
要说失望完全不够表达世人的对此事的心情，绝望勉强够格。
这一重大变故，引得百家内部议论纷纷，也都不约而同对诸葛家这位姑娘之前的实力起了疑心。
那段时间，诸葛梧羽不是在被百家弟子明面约战，就是被各路江湖势力暗地试探实力。
这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极其巨大的身心压力，诸葛家为保护诸葛梧羽也是付出极多。
一个陨落的天才，对世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最多就是茶余饭后谈及这个孩子还会为她的过往而惋惜，对百家来说更是没有用处，既不能杀渊灵，又不能让东方家和赵家蒙羞感受压力。
这样一个人，对各方势力而言都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多次试探后，也基本确定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实力。
之前百家将这孩子捧得有多高，现在的她摔下来就有多狼狈。
而诸葛家内部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也是极为极端，直接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从记事起就养尊处优的小姐——滚出诸葛家。
最后，这个孩子便到了樊溪镇，诸葛家先祖曾在沙荒漠地经商时建立起的城池中，这片城池后来也因为各种原因逐步败落，现在的樊溪镇也就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
在这里，失去修炼天赋的诸葛梧羽决定重拾祖宗的旧业——炼妖。
而樊溪镇周边的原始森林和沙荒漠地中的妖正为此提供了良好的实验条件。
此时，面对未知的危险，诸葛梧羽率领目前所有能集结的将士死死围住东方琉疏最后出现的地方。
方圆十米之内，飞鸟不渡。
“嗡……”
在所有防御全都排布完毕没多久后，空中赫然出现一道银蓝色光柱。
“全员戒备！她们要出来了！”阿若眉头紧锁，手中符法的催动不自觉加大了力度。
“嗯？这是欢迎我们么？”一只脚从裂隙中踏出，与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威压。
强大的威压直接给诸葛梧羽一行人压到喘不过气，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女人只用法力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而不是直接用毒气下杀手。
烨灵站在东方琉疏身侧，见到那么大阵仗还是有点被吓到。
毕竟这是烨灵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活生生的人，这种感觉让烨灵感到奇特，说不出的惊讶。
“这位姑娘，无故闯我城土，伤我手下，是为何意？”诸葛梧羽强压心中的恐惧，尽可能地让自己在威压下站直身子。
东方琉疏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话：“路过。”
“姑娘，只是路过的话，也没必要这般吧。”陈晨眉眼紧皱，眼底的怒意毫不掩饰。
在樊溪镇的人不多，当兵的更是少了，作为他们的领头人，陈晨向来都是视他们为兄弟，为家人，军营里的每一个弟兄的喜好他都好好地记得。
现在因为一个不知来意的女人死了整整十多个弟兄，他怎能不气。
对上陈晨凶狠的目光，东方琉疏倒也不恼，但也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嗤笑一声走向诸葛梧羽。
距离诸葛梧羽还差个一两米的距离，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东方琉疏的行动。
“这位姑娘，路过的话，可赶时间？”出声的是站在另一侧的阿若。
“有点，做甚？”
“阿若，退下。”诸葛梧羽厉声呵退阿若，如此近距离地看东方琉疏竟让自己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
主子发话，岂有不退的道理，但阿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根据之前几个死掉的士兵来看，只要在离这个姑娘两米以内的距离，就能瞬间被染上毒。
而诸葛梧羽现在的距离哪里还有两米，两个人都快贴上了！
哪怕是服侍了主子那么久的阿若都从来没有离诸葛梧羽那么近过，东方琉疏这般举动，实在是让阿若气得牙痒痒。
“你就是诸葛家的那个废物？”
东方琉疏站定在诸葛梧羽一步之遥的位置，目光微低。
对于这个大小姐的故事，可谓是人尽皆知，毕竟最开始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所以在见到本人之前，东方琉疏一直认为这个锦衣玉食，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小孩应该是个子高高的。
可如今一见，站在她面前自己竟然高上了足足一个头。
按理来说她小时候应该没缺少营养才对，而且能在一岁时就展露如此高的天赋，证明她的血脉也不会弱，这样一个孩子怎么才只有一米五呢？
这句问题也不止是纯粹嘲讽诸葛梧羽的实力，还有对她身高的质疑。
可诸葛梧羽哪里会想这么多，瘦小的她抬头只能看到东方琉疏高挺的鼻梁和不屑一顾的眼眸。
“哼，这么说你很强喽？”
“至少比你强。还有，给你个建议，让他们都离开。”东方琉疏耸了耸肩，转身回到烨灵身旁。
“拿下她们！”趁东方琉疏还没转过身来的空档，诸葛梧羽下令缉拿，自己也迅速提剑刺向东方琉疏。
一道符咒冲天而降，悬在东方琉疏头顶，周围士兵手里的兵器也都无死角地对准她们二人，一条条锁链似游蛇般将二人缠住。
烨灵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毫无防备，身体被牢牢锁住不得动弹，甚至调动不了妖力，只得看向东方琉疏。
“用不了发力，这是缚仙锁。”东方琉疏只是淡淡地瞥了眼身上的锁链，对这种束缚毫不在意。
“还算你有点见识，这缚仙锁虽然只是中品，但我在里面炼化了一点妖的尸体，所以它不止能锁人的法力，妖的妖力也可以锁哦～”诸葛梧羽赞赏性地鼓鼓掌，对东方琉疏的见识还是相当认可的。
毕竟常规的缚仙锁并不是铁链样式的，只是自己在炼制法宝的时候为了能容纳妖的灵魂才不得已以魂钢做基础底料，而东方琉疏仅仅凭借相类似的效果判断出这是缚仙锁，作为修士已经是相当不错。
阿若抬手抓住缚仙锁的另一端，拉着二人准备收工，“难怪了，缚仙锁必须以内力破之，看你那么老实还以为是打算装嫩一把，原来是用不了妖力了。”东方琉疏无奈地皱了皱眉，看旁边茫然无措的烨灵哭笑出声。
“不是比我强么，你要不先试试挣脱它。”经过诸葛梧羽身旁，威胁的话清晰且狠毒。
罕见地，在听到这种话时东方琉疏没有阴阳回去，只是嘴角微勾。
诸葛梧羽也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容易就拿下这次的实验对象，想想之前还担心会自身难保带上的方界寸心，实在是可笑。
她们确实不弱，但终究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实力，没明白真正的战斗不是纯粹的比拼内力，还有法宝和肉1体，太依赖内力只会轻易落入敌人的陷阱，一旦失去内力，就只能成为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正这么想着，诸葛梧羽突然感觉周围有股浓郁的药香。
转头看去，东方琉疏身上的缚仙锁正肉眼可见地被腐蚀掉。
怎么可能！
她的法力，不是被禁锢住了吗？被缚仙锁禁锢，就算是浊灵那几位实力强劲的长老也会被锁上几个时辰，这女人怎么还可以用毒！
感受到诸葛梧羽震惊的目光，东方琉疏索性也不装了，双手随意扒拉两下那根锁链就掉在地上。
见此场景，诸葛梧羽也是直接收回缚仙锁，咬破手指，用方界寸心保护自己人。
“明智的决定。”
“你的法力，不是被锁住了么！为什么还可以用毒！”
“我有说过我的毒是依靠法力催动的吗？我的大天才。”刚解开束缚，东方琉疏就御剑刺向诸葛梧羽的眉心，但好在方界寸心可以抵御一切刀剑攻击，这才保住了诸葛梧羽的性命。
“这是华裳！古剑华裳！”阿若只看一眼便认出那把细剑，不由得惊呼出声。
华裳？这不是她的剑吗，怎么会！
等等，毒，剑，见人就杀，是她！
“你是，东方……”未等诸葛梧羽说完，东方琉疏的下一剑已经再次落下。
但这号称天下刀剑克星的方界寸心仅仅挨上两剑就出现了裂纹。
“之前不是很急，但现在，我有点急了。”随着第三剑落下，东方琉疏眼底闪过一抹红光，方界寸心也彻底报废，爆炸的余波甚至掀飞了周围房屋的屋顶。
诸葛梧羽也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解决，之后出城一路往西就好，我有点事，先行离开。”东方琉疏收回剑，给烨灵丢了一颗紫色的丹药便急匆匆地离开。
“快！快拦住她！”阿若扶起诸葛梧羽抓紧时间为她疗伤，同时下令追杀东方琉疏。
陈晨未等阿若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追上东方琉疏，古剑华裳的主人是谁他可太清楚不过了，要是自己能拿下她，绝对是立了大功。
上空只是传来一声滚字，陈晨只觉得这声音像是在自己脑海里发出的，如海浪般荡开，全身法力也消失了一瞬。
见陈晨跌落在地，阿若也清楚，这个东方琉疏是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抓到了。
“抓，抓住那只妖，不能让她们全逃了！”诸葛梧羽强忍身体不适，吩咐阿若赶紧对那只妖动手。
事实上，早在陈晨对东方琉疏动手的时候，其他士兵就已经开始抓捕烨灵了。
而此刻的烨灵，正在漫无目的地飞奔。
“往西，西在哪？”虽然烨灵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但在如同迷宫一般的城镇里，这个分辨方向的法子着实有些不好用。
士兵们也都看出来烨灵完全不认识路，于是兵分四路，逐步包围烨灵。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将烨灵堵在了死胡同。
对上烨灵的体力，着实让他们吃了亏。
一个小姑娘的体力怎么那么好！
被逼迫至角落里的烨灵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用意，但没办法，自己终究是不熟悉这里的地形。
“上！”
领头的兵一声怒喝，其余众人随之行动，每个人都拿着长枪拼命刺向烨灵。
好在烨灵的战斗意识也并不低，在逃脱时就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此刻也是毫不犹豫地直接用妖力强行将他们震开。
“叮——！”刺耳的声音贯穿烨灵的耳膜，引起一瞬的失聪。
漆黑的铁链接踵而至。
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直接缠住烨灵，而是对着琵琶骨而去。
烨灵下意识想要躲开，但那铁链就好像锁定了自己一样，无论自己怎么逃那铁链永远都在身后，并且愈发靠近。
烨灵咬紧牙关，御笛而行，冲向高空。
“小朋友，你要去哪里？”
高天之上，阿若像是一个鬼神一般，怀中抱着一柄漆黑如墨的剑，居高临下地蔑视烨灵。
前路被堵，烨灵看向周围寻找突破口，可旁边还有一个不知何时上来的陈晨和诸葛梧羽，脚下那些被震开的士兵也都恢复，蓄势待发。
面对重重包围，烨灵只得在原地找机会逃离。
毕竟之前在东方琉疏幻境里的那一招对没有法力的用用还可以，对这种有法力的那就是在玩火自焚。
“来看这里。”
心烦意乱下听到这种话，烨灵毫不犹豫地转头看向阿若。
但就是这一眼，一把剑将烨灵的胸口刺了个贯穿。
剑上同时散发出黑气，不断侵蚀烨灵的妖力，对上阿若的眼眸，一层层的光晕也在将烨灵的意识拉入。
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烨灵就彻底陷入沉睡，骨笛也掉落在地。
“小姐，可以了。”阿若提着烨灵的衣襟飞向诸葛梧羽。
“想不到最后吃瘪的居然是我，只可惜没把东方抓住。”说着，诸葛梧羽不放心地在烨灵额头贴了一种符。
“那女魔头极为阴险，而且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我们若是要强行抓她，恐怕死伤巨大。”阿若无奈笑笑，她对自己主子再了解不过了，要不是自身法力尽失，没法去追，恐怕真的会跟那位女魔头战上一战。
但哪怕是诸葛梧羽全盛时期，跟她打，最后死的，一定是诸葛梧羽，没有任何悬念。
毕竟她实在太过强大，就算是浊灵那几位都不能说一定能在她手上占得上风。
诸葛梧羽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实力去擒她，只能撇撇嘴，带着眼下的战利品回去。
……
……
“灵，醒醒。”温柔的男声在烨灵耳边响起，声音中还带着淡淡的担忧。
烨灵努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像是被缝在一起了一样睁不开。
“都日上三竿了还不醒，你还真是贪睡。”烨灵只听得那男声似乎是笑了笑，随后就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抱了起来。
“湖边这么躺下就睡会着凉的，哥哥给你盖个被子。”
哥哥！
这两个字如电击一般刺激烨灵的大脑，猛地睁开眼，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只是在一瞬间，泪水就充斥着烨灵的眼眶。
原来，之前的是梦吗……
但失去的感觉实在是太刻骨铭心，巨大的恐惧深深刻进烨灵的灵魂。
“哥，我们……”烨灵坚定地看向烨原的双眸，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烨原听得一愣，虽然早就有被烨灵拉着出去玩的准备，但这次怎么是——
离开？
“突然说这个是怎么了，做噩梦了么？”烨原宠溺地勾勾烨灵的鼻子，叹息一声，说道：“我们现在还不可以出去玩，外面很危险，哥哥还没有可以完完全全保护你的实力。”
“不是的，不是出去玩！”一听烨原这么说，烨灵明白他是以为自己想出去玩了，但为了保命，她也没有时间跟烨原解释，只能拉着烨原的手往一个方向飞。
毕竟之前看到那些场景，就是自己在湖边泡脚，然后下起了血雨，最后一切就都没有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按照自己所看到的那样发展，但心里的恐惧从自己知道在湖边就未曾减弱过。
“哥，我现在没时间解释，我们现在一定要走！”
眼看着已经快到边界了，烨灵突然感觉鼻尖有一滴水，浓烈的血腥味也在一瞬间充斥她的鼻腔。
如果说之前还有点不确定，那么现在，这滴雨彻底切断了烨灵的心理防线。
七十里的距离，不过瞬息间便到达，但这个距离已经是烨灵目前消耗所有妖力所能到达的极限了。
“是在，害怕我么？”一双黑手沿着烨灵的脖子爬上，轻轻抚摸她冰凉的脸颊。
这声音烨灵再熟悉不过，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哥……”烨灵努力压下身体本能的颤抖，怒吼道：“哥！快走！”
可身后没有声音回答她。
犹豫着转头，只见自己手里根本没有烨原的手，而是一条烧焦的手臂。
那原本应该被烨灵拉着的烨原，现在正在百里开外的上空。
在他身旁又是一个极为相似的面容。
时梦。
那双银白色的纤细的手，如同梦里那样，覆上烨原的头颅。
不！不要！不要！
人在极端情况下，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最强的。
硕大的龙爪一把抓住身后黑影，用力将她砸进土地。
烨灵此时的样貌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三息时间，这天地间已然见不到那个娇俏的少女，只有一条高近千余的巨龙，巨龙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大有顶天立地之势，冰蓝色的双眸在厚重的眼皮下闪烁，全身银白色的龙鳞光滑到能照出人面。
一声龙吟连周围空间都有所颤动，没有龙翼丝毫不影响巨龙的行动。
只见巨龙遁入空间，下一瞬便到达烨原身旁，不过此时的烨原在巨龙的对比下，显得极小，甚至没有巨龙的一个眼睛大。
在这样极端的体型优势下，烨灵根本不需要用任何法术攻击，只需龙头微侧。
二者接触的一瞬间，时梦的身体像一个气球一样瞬间爆炸。
巨龙伸出龙爪接住掉落的烨原，一切恢复平静。
烨灵看着躺在手里全身被血包裹的人心底不由得一阵后怕。
不过幸好，一切都还没有走向最差的方向。
至少自己没有伤到完全动不了，至少哥哥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愉悦让烨灵稍微放下了点警惕。
“你在庆幸？庆幸什么？劫后余生？”
幽幽的女声再次让烨灵的神经趋于紧绷。
“灵……”微弱的呼唤勉强传进烨灵的耳朵。
目光向声音来源转去，龙爪正中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仅仅凭借残破的衣服勉强辨认出这是烨原。
就像是死掉有一会的样子，模糊的皮肉都有些发烂发黑。
烨灵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救下了啊，明明躺在手里的是一个活的烨原啊。
但是脑海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很清楚地在回荡。
哥哥死掉了，这不是梦，他死了，再也没有哥哥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以后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就在烨灵思维混沌之际，黑色的身影偏偏好死不死地飞到烨灵面前。
巨大的黑雾迅速笼罩烨灵，不断侵蚀烨灵的妖力。
原本就混沌的意识也陷入沉沦，不断地循环烨原的死状。
……
“吼——！”
黑雾中，一声突如其来的龙吟声响彻云霄，莫说那黑雾，就连此方天地都因而色变。
取而代之的是全身散发紫光的龙。
龙眸完全被红色充斥，龙身相较刚才更加地巨大，甚至隐约有些高入云端。
低沉的吼声持续不断，就好像她还在努力让自己不被愤怒冲昏头脑。
但对于一个从未见识过世面的妖来讲，这谈何容易，身体的行动完全被情绪所支配。
一声惊天怒吼散发的冲击瞬间让天出现一个窟窿，空缺处漆黑一片，周围的天就像是被打破的镜子，成片成片往下掉。
但这并没有让烨灵的情绪有所好转，现在的她只想毁灭，毁掉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巨龙来回冲撞，强大的妖力波动让这一带地区混乱不堪，烨原设下的边界也受不住这样的攻击，不断出现裂纹，最后彻底粉碎在烨灵的怒火下。
但结界外并没有广袤天地，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烨灵根本不想管这些，也没有那个脑力去想这些，现在的她只想将心里一直压抑的所有的怒火倾泻而出。
哪怕是将妖力消耗殆尽，哪怕是自己形神俱灭。
然而此时的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反而是遍地死尸，无处不是狼藉。
残肢断臂，破败的房屋，还有最后依旧苦苦支撑的两人。
“为什么，会这样……”
诸葛梧羽瘫坐在一处倒塌的房屋旁，双袖中已经不见手臂，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足足有十余处，残破的血色衣裳勉勉强强挂在身上。
另外两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所有的保命法宝都用上了，但在这条龙的攻击下，好像任何法宝都没法起作用。
阿若的一条腿和半截手臂已然不再，肩膀处更是被穿出一个洞。
陈晨的战甲也是扛不住，仅仅抗了一下就化为齑粉，要不是最后拼尽全力祭起全部法力，恐怕直接就命丧黄泉了。
但就算是这样，陈晨也已经没有能力再抵挡一次巨龙的攻击，一旦被打到，自己绝对没有生还的余地。
然而这一切都要从贴上符咒开始，
从这个实验的需求性讲起——
梦死惧像箓。
一种可以将生灵内心的恐惧近乎无限放大，使其深陷梦魇无限轮回，最后内心崩溃，道意尽消，可以让人在梦中极为痛苦地死去，身体却不受到任何伤害的符箓。
但制作条件极为苛刻，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意志极为强大的生灵尸体，死亡时间不能超过半柱香时间，否则七魂散去，符箓制作出来的效果将大打折扣，生前还必须经历极端的恐惧，使怨念牢牢刻在灵魂深处。
再辅以各种天材地宝锁住灵魂，打进符箓，才算成功。
而诸葛梧羽贴在烨灵额头的真正是之前半成品的梦死惧像箓，只能让她陷入噩梦而不会对精神造成伤害。
原本烨灵应该陷入沉睡等死的，但不曾想，在将烨灵抬回的路上，烨灵身上的妖力突然以惊人的速度暴涨，一度冲破灵幻境。
捕捉龙妖这一步其实诸葛梧羽也是下了步险棋，莫说是拿龙妖做实验了，就算是捕捉龙妖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诸葛梧羽对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只能先用缚仙锁锁住她的妖力。
谁知那缚仙锁根本捆不住烨灵，她周身的妖力就像是一层薄膜将缚仙锁阻挡在外。
这样的情况是从未有过的，缚仙锁本就是锁住妖力的法宝，应该是将妖力吸收然后锁住的，怎么可能会被妖力挡住。
而且之前明明捆得住的，连东方琉疏都在缚仙锁上吃了亏，现在没理由捆不住一个小小龙妖。
方界寸心挡不住刀剑，缚仙锁锁不住妖力，一连两次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属实是让诸葛梧羽一整头大。
现在的情况完全在诸葛梧羽的掌控能力之外，除去缚仙锁这一种方法，众人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样的方法能很好地压制妖力，毕竟她现在所做之举，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
毕竟擒龙可是放在哪里都是能被诛九族，丑闻千年永传的事。
所以，就算是有人之前真的抓过龙，且不说怎么抓的，就算抓到了也不可能让世人知道分毫。
就在众人犹豫该如何压制烨灵溢出的妖力时，她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得巨大。
巨大的龙身遮天蔽日，刺目的阳光几乎完全挡住。
有法力的还好，立刻撤离到远方，但没有法力的平民就很无辜了。
光是一只龙爪就几乎要将整个镇子夷为平地，大部分建筑和生命都在这双龙脚下灭亡。
小部分在角落苟活下来的平民也没好到哪里去，四处乱窜的妖力让他们痛不欲生，许多老人孩子直接在妖力下死亡，仅存的零星几个年轻人也都倒在地上苟延残喘。
仅仅几次呼吸的时间，一个占地近十平方千米的城镇遭受了灭顶之灾，这样的庞然大物所散发的威压甚至影响到了几公里外的原始森林。
莫说平民，就连修为低一些的妖兽也都动弹不得。
诸葛梧羽显然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要不是阿若反应及时，恐怕她直接就死了。
“小姐，身上可有伤到的地方？”阿若焦急地查看诸葛梧羽的情况，对面前的威胁完全不设防。
龙爪呼啸而至，就在快要打到阿若之时，壮硕的黑影挡在二人面前。
不过一挥爪，就让陈晨交出底牌，护体金甲直接报废。
陈晨两手拼命撑着龙爪，牙都快咬碎了才让自己没有昏迷过去，身体内的经脉都因为这一下变得混乱不堪。
阿若见状想要上去帮忙，但自己一靠近法力就不受控制。
“走啊！”好不容易缓过来口气，见二人还在旁边，陈晨一面加大法力的输出，一面催促她们主仆二人赶紧离开。
“我没事，只是法力被轰散了，你送我回地面就好。”
得到吩咐，阿若丝毫不敢耽搁，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放下诸葛梧羽。
谁知下一瞬，粗壮如古树的尾巴横空扫来。
二人根本来不及躲开，直接正面对上了那根尾巴。
“轰！”
强烈的撞击刮起大片尘烟，诸葛梧羽的双手直接被抽了个断，断臂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阿若也没好到哪里去，背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诸葛梧羽哪里受到过这么重的伤，飞来的石块也毫不留情地多带了一些伤口，整个人都被血染了个遍，直接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姐！”阿若想去查看诸葛梧羽的情况，但那尾巴再次飞来，狠狠地抽在阿若身上，差些就要将阿若的魂都抽出去。
勉强稳住身形，阿若的法力也都耗了个精光。
原本关押的那些实验用的妖兽见外面如此强大的妖力波动，以为是某位强大的妖王来此劫狱，便都得此机会纷纷往外逃命。
但烨灵的攻击目标一直都不是眼下这三个人而已，一感受到有陌生的妖力波动，巨大的龙身立马掉转过来，龙嘴中喷出的蓝紫色火焰直接将那些妖兽烧了个干干净净。
惨叫声，哭泣声，爆炸声，火焰灼烧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城镇。
阿若回到陈晨身旁，身上也燃烧起了近乎透明的火焰。
但这个火焰并不是烨灵的龙焰，而是由阿若的灵魂为燃料形成的火焰。
见到阿若身上的火焰，陈晨不由得呆滞了一瞬。
这个火焰意味着什么陈晨再清楚不过，一旦使用，必死无疑。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使用者在灵魂彻底燃尽前有无尽的法力。
“阿若，你……”
“陈将军，等我死了，帮我照顾好小姐。”阿若拍拍陈晨的肩，微笑着说道。
不等陈晨有一句回话，阿若就如同一根箭一般射出。
龙族龙鳞坚不可摧，可抵渊灵。
这样的坚固程度以阿若所修炼的法术绝对是伤不到分毫的。
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将自己化成武器，以法力辅佐，完全依靠肉身去寻求一丝破绽。
但这样的举动在烨灵身上简直是飞蛾扑火。
莫所造成创伤了，连一点黑痕迹都没留下，光滑的龙鳞上只映出阿若呆滞惊恐的面庞。
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攻击下依旧能毫发无损，到底是需要多恐怖实力才能做到。
且不说丹眼境界的修士点燃魂火都能与子丹境界的修士一战高下，甚至有些能抗下灵幻初阶的修士一两击。
可阿若已经是初道境了啊，赌上性命的一击怎么可能一点伤痕都留不下！
就算是那位东方家的魔女，也绝对不可能完全抵挡住。
这只妖的身体强度完全超出了阿若的认知。
完了。
阿若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这种能硬抗渊灵攻击的种族，其身体强度到底进化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无人可知。
陈晨也发现了不对劲，握着长枪的手都有些颤抖。
怎么会这样？
事态变成这样，已经到达了完全不可控的地步。
让外界不知道擒龙这件事？
怎么可能！
现在的情况，莫说外界知不知道了，如果她再不停手，整个樊溪镇的生灵，都要成为这条龙的爪下亡魂。
“吼——！”
龙吟声一声高过一声，飞石瓦数都被这声音震碎。
龙身表面还冒出了金色如流水般的小龙。
金龙盘旋，身似游蛇，每条小龙都足足有一人高。
烨灵也不再停步于脚下，开始挪动脚步将毁灭扩大。
断壁之中数千冤魂悲鸣，高天之上万钧雷霆起舞，
莫说现在的烨灵的状态她们攻不破，就算是平常，龙的肉身强度也是非常人所能及。
从诸葛梧羽最开始将实验念头打向烨灵之时，就注定会引火自焚。
而整个樊溪镇的生灵乃至周边生灵的生命都注定会因为她的这个决定而殒命。
梦境中
巨龙身上的紫气愈发浓烈，周身虚无的空间早就被打得残破不堪。
明明消耗已经很大，按常理来说，现在的烨灵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强大且持续的妖力输出，但她偏偏做到了，甚至比之刚才，现在妖力的使用更为流畅，造成的破坏也更加地大。
幸好这是在梦中，幸好这里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毁灭的东西，若是有，恐怕会在瞬间被烨灵撕成碎片。
龙吟声持续不断，一声高过一声，似是怒吼，似是悲鸣。
烨灵眼中夺目的红色，无不表示着她的怒气，现在状态下的她，就算是神官在面前都得被打两个巴掌才能走。
如此大的消耗对烨灵来说绝对是吃不消的，再加上之前受到过的伤，烨灵的精神，体能以及妖力都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内脏破裂移位导致的嘴角溢出的鲜血，龙身上不断出现的裂口，紊乱的经脉，无论哪一个都无时无刻都在威胁烨灵的生命。
这样的状态要是再持续几息，恐怕就会让烨灵神魂俱灭。
但现在没有人能唤醒她，自己也深深地沉浸在这辈子最大的恐惧里无法自拔。
一个人，若是自记事起就被黑暗笼罩，那未来见到的任何恐怖血腥的东西都会觉得不过如此，但若是一辈子都被保护在别人所创造的幻想乡里，那见到的第一个黑暗将会在脑中留存很久，若是无人引导，终有一天会把自己困死在这种恐惧里。
如今的烨灵，就是这么个状态。
五百年来，除了时不时的无聊，烨灵什么都没有体验过。
别说带重伤的战斗了，就连杀鸡杀鱼这种事都没接触过，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烨原，也很理所当然地交给了他。
而这场杀戮带给烨灵的，绝对是可以记一辈子的阴影。
然而一切的转折点从无边的黑暗中出现一点白光开始逆转。
从白光出现的一瞬间，原本漫无目的的攻击有了具体的攻击对象。
足以毁天灭地的法术一股脑地都打在了白光上。
但白光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目。
直到那白光覆盖寰宇，那最初出现异变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为什么呢？对你来说，不是只有一个人离开了么？为什么会如此愤怒？”黑色的身影向着烨灵靠近，那些打在他身上的攻击就像是碰上了坚硬的护甲，完全没有造成伤害。
人影一步步靠近，但巨龙却在在逐步后退。
“你不是很强么，为什么只用雷法，御火这些低端的远程攻击？”黑影顿了顿，也不再缓步前进。
人影仅仅消失了一瞬，再次出现，就到了巨龙眼前。
可哪怕是到了眼前，依旧十分渺小，甚至没有眼皮高。
“回答我，为什么。”
黑影掌心向上抬起翻转又落下。
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甚至不带任何妖力，巨龙却被扔飞又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这里是梦境，准确来说并没有地，但那黑影却很贴心地给巨龙创造了一个地面的概念。
这么砸一下，把烨灵砸得翻白眼。
要知道，烨灵的身体强度甚至可以完美硬抗一个修士点燃魂火之后的全力一击，现在却被这么一下砸到翻白眼，绝对不简单。
烨灵还准备张嘴喷出火焰，毕竟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完全不可能避开。
但就在嘴刚张开一条缝的时候，那黑影身后长出了一双巨大的手，一手托住下巴，一手按住头顶，愣是让这口火喷不出来。
“这个状态你是不是不太方便说话。”黑影按住嘴，同时又束缚住巨龙的活动，压制住巨龙的妖力有些疑惑地问道。
但烨灵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这些，就算力量被瓦解依旧处于崩溃状态，嘴张不开就只好发出沉闷的低吼。
“灵，够了。”
黑影的声音沉了沉，再熟悉不过的称呼灌入耳朵，不论多少次，都能让烨灵怔住。
每次烨灵生气发疯去破坏烨原种的果林的时候，烨原都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自己，明明之前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都不会这样。
但就在灾难降临之后，每一声呼唤都好像是过去的回忆在呼唤自己。
谁能想到，之前深坠黑暗的龙，只因为简单的三个字就恢复了理智。
烨灵呆楞地看眼前的黑影，身形也回到人样。
只是那些伤痕依旧触目惊心，衣服，脸上上大片大片的血糊在一起，残留在外来不及收回的妖力在其中流转，看着满满的狼狈。
同时梦境外面的烨灵也回归人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这樊溪镇内，早已不见一个活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灭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