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60、第 60 章

　　肖白二人回到住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屋内早已被奈儿点上几支蜡烛，照的光亮如白昼。

　　秦未双扶着腰坐在椅子上，她怀孕的日子久了，开始显怀，走路也变的不方便许多。

　　肖白将大手按到秦未双的肚子上，感受着肚中孩子的胎动。

　　他的眉色浓黑，形如刀削，此时却是紧锁着的。

　　秦未双一只手抚上肖白的头，抚摸着，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处于这个时局，终究是没有办法。”

　　肖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眉头依旧锁着，“我不是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之人，也看不清这局势的变化。而今父亲势必要与皇上对抗了，身为儿子我虽不愿看到父亲走上绝路，可是我也无法左右父亲的想法。”

　　“不必左右，”秦未双柔声道，“人活着都有追求的东西，有人追求金钱，有人追求道义，还有人追求情爱。像父亲，他追求的就是尽自己作为人臣的忠心，这是他的信仰，为了这信仰，虽死不悔。这让我想到屈原，他不也一样吗？”

　　肚中的孩子忽然动了一下，肖白急忙将耳朵贴上去，默默地笑了一下。

　　“瞧，他动了。”

　　秦未双也笑了。

　　肖白抬起头，认真道：“从前我的亲人只有父母，而今我有你，还有未出世的孩子。父亲我阻止不了了，现下我只能投靠绪王。正如父亲说的，他应该不会不顾念当时我救郡主的恩情。”

　　秦未双垂下眼眸，当下也只有这么一条路走了。

　　……

　　肖公又在殿前跪了两日，第三日的早朝便有官员上书肖公及几名殿前苦跪的官员失仪之罪，以此为名，皇上堂而皇之地将肖公等人下狱。

　　听得此消息，肖夫人当即昏倒，经过大夫救治方才幽幽好转过来。

　　秦未双连忙上前给肖夫人喂水，肖夫人半睁着眼睛，仍是不清醒的样子，“肖家，就要败在这个老顽固的手里！”

　　她本来已经没有力气，仍是用力锤了床板一下，像是表达自己的愤怒。

　　秦未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将水送到肖夫人嘴边，让她顺气。

　　婆媳两个一时无话，因心中都已经清楚不过肖家的路如今几乎是走死了。当初温老也是如此，先是寻了个由头下狱，随后便是翻出“旧账”进行清算。如今肖公不也是如此么？不必说肖公两袖清风，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只要是做官的，就不会从始至终清清白白。

　　秦未双明白这个道理，肖夫人更是知道，她现在更多的担忧是她的孙儿，肖家的血脉！

　　不知肖夫人生病的消息是从何处飞出去的，过了几日郡主竟突然来到了肖府。

　　此时肖公等人已经在狱中过了半月，而肖白这段日子也是时常不能归家，秦未双能够想到肖白应该在与绪王接洽，但是未曾想到郡主会亲自来访。

　　婆媳二人赶忙迎接。

　　郡主披着披风，戴着兜帽，来的时候身边只跟了三个人。

　　婆媳两个正要参拜，郡主却忙叫两人起来，不必多礼。她放下兜帽，露出明眸，神色很是坚毅。

　　“我承蒙少卿大恩，却一直未曾参拜，该是我行礼才对。”说着，郡主便要拜肖夫人，秦未双赶忙将郡主扶起。

　　肖夫人道：“郡主说的哪里话？那都是肖白应该做的！”

　　郡主本来也是弱柳扶风的身子，但是经过那一役，她的瘦弱身躯却像住进了一个坚毅之人的模样，行为处事也不再拖泥带水，全不是从前的小女儿风范。

　　“肖夫人，闲话少叙。这几日，您也该知道肖白很少归家吧？”说完，她也将目光放到秦未双身上，也在征求她的回答。

　　两个人都是点头，秦未双道：“我知道他这几日应该不在大理寺，而在绪王府。”

　　“不错。”郡主如是说道，“不仅是他，还有和肖大人共同下狱官员的家属，以及朝中众多看不过皇帝所作所为的大臣们，都在绪王府。”

　　肖夫人眼睛瞪大，她已经知道绪王府在谋划着什么了。

　　忙拉住秦未双的手，颤抖地问：“莫非，莫非这几日绪王在……”

　　可是那两个字还是说不出来，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呀！

　　郡主却是毫不避讳地说道：“皇上接连关押斩杀朝中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在昏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更要亲手染指皇室血脉，国将不国，民间早已经皇帝昏庸所为编制成歌谣四处传唱。更适逢南方水灾泛滥，流民增多，皇帝竟一心只想着固权，弃百姓于不顾，如今大批流民逃到安凌，为掩人耳目，皇帝竟下令驱赶，驱除不尽者，竟直接斩杀……”

　　郡主越说越激动，稍微平复了下心情，“这不过是他庸政的冰山一角，单就是范世衷一案，他为保自己党派无忧，竟包庇罪官，沆瀣一气！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君主！”

　　她虽说的急乱，不过肖夫人大致已经猜到都发生了什么了。

　　“是否南方水乱，已经有民众起义？”肖夫人试探性地问。

　　郡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民间怨声载道，朝中大批官员倒戈。孟子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即便皇上手握兵权又如何呢？

　　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秦未双转头看了眼肖夫人，为了保住肖家唯一的方法便是破釜沉舟，再不可摇摆不定。

　　“肖夫人，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一应细软、文书、衣物等等，希望肖夫人和少夫人二位在一个时辰内收拾妥当。”郡主提醒道，“不过慢些也没有关系，现在都是暗潮在涌动，皇帝还沉浸在明贵妃新得的儿子上不能自拔，根本没有注意到风向的变化。”

　　或许真是野心迷惑了眼睛吧！

　　秦未双这样想着，可是反观绪王，不也是野心迷惑着双眼吗？

　　山中老虎，必得其一死，方得平静。

　　她不过是山中的兔子，裹挟在时代中的一粒沙，只能随风而行，哪里左右得了？

　　她忙着收拾东西，渐渐地时间流逝，再抬头，已经到了郡主所言的时间了。

　　但愿无事，她带着三个下人来到大堂，指挥着下人们将物品搬上马车。

　　不一会儿，肖夫人也来了。

　　她二人收拾出来的东西并不多，毕竟这是逃命，能少带就少带。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婆媳并郡主共乘一辆，仆人乘一辆，上了路。

　　安凌向来繁华，如今竟显得萧条，街上人影寥寥，出现几个人也都是行色匆匆，似乎所有人都预感到将有祸事要发生。

　　但这样的情景在平时也是常见的，只不过此时的秦未双内心忐忑，她看着这一切便觉得反常。

　　“我们是去绪王府吗？”秦未双问郡主。

　　“不是，去立新州。”郡主解释，“安凌不日便会沦为战火蔓延之地，政变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硬取。所以我们要去战火蔓延不到的地方，待战事平息，再回到这里。”

　　立新州，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立新王管辖之地，当时夺嫡之争，立新王不过十岁，先帝宠爱这个儿子，为了让他免于纷争，便讲立新州赐给他，并颁布谕旨，立新州为中立之州，不参加党派之争，不沦为战乱之地。除了谕旨还有先帝曾经训练的最精锐的部队也都在立新州，带领部队的是前朝的开国将军的儿子冯瀚。

　　他和立新王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如今也成了立新王最为信任的心腹。

　　当然这些秦未双都是听郡主说的，而郡主也是听绪王说的。

　　绪王不仅将肖家人安排到立新州，也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安排到这里。他虽然要借住民心所向发动逼宫之战，可是他依然无法保证战争的结果就是他能够取得胜利。

　　所以，他要借助先帝保全自己要保全的亲人，就像肖白一样。

　　“可是，我不知道，”郡主的眼底忽然划过悲伤，“我还能不能回到安凌，我还能不能再见到我那些哥哥……”

　　没人能保证 战争的走向。

　　肖夫人将手帕递给郡主，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如此。”

　　即便如此，又要付出多少才能得到这天下呢？

　　马车行走飞快，由平坦变得颠簸，秦未双掀开窗帘，发现马车早已离开了安凌的大路，走上了坎坷的土路。放眼望去，大地宽广无垠，路旁的大树形成不规则的几排队伍，夕阳沉醉下去，只剩下鲜艳的橘红，将半个天空的云霞染上颜色，以及平铺在广袤大地上的小草，树木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秦未双听到马儿的脚步哒哒还有沉重的喘息之声。

　　肖白……

　　她攥紧车帘，胸口压抑着什么东西，在心里念了一句。

　　我想你了……

　　***

　　又是一夜，第二日的凌晨，她们终于走进了立新的地界，马车也不再颠簸了。

　　秦未双身怀六甲，终究是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她累极了。

　　到了城门，郡主将令牌一展，士兵们立刻让马车进入，冯瀚来到车前，向郡主下跪道：“臣恭候郡主大驾。”

　　郡主点了点头，“冯将军快请起，带我们去我母亲的地方吧！”

　　除了郡主，绪王也将发妻安置在了此处。

　　冯瀚立刻起身，翻身上马，在前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