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54、第 54 章

　　皇宫，仪和殿

　　明贵妃的婢女恭恭敬敬将一封信呈了上来，秉道：“贵妃娘娘，信来了。”

　　明贵妃微微抬起眼皮，用细葱似的手指捏起信封，撕开拿出信纸，垂眸细读，慢慢地洁白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婢女只道明贵妃是热了，忙将团扇扇起来。

　　她是明贵妃陪嫁来的贴身丫鬟，打小就跟着明贵妃。只是可惜，她实在愚钝，经常摸不清明贵妃的脾气。别的主子身边都跟着聪慧的奴婢，她本以为明贵妃会弃了她，可这么些年，明贵妃除了偶尔冲她发火，从未说过不要她的话。

　　她也极忠诚，她知道自己愚钝，所以就少说话；她知道自己不会察言观色，但会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忠心。

　　即便此刻团扇的风不能替明贵妃驱散心中的燥热，但她还是尽心尽力地扇着。

　　直到，明贵妃嫌恶地挥了挥手。

　　婢女垂下头，慢慢出去了。

　　她能一直留在明贵妃的身边，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看不懂，明贵妃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就好像她是一个活的工具，可以随意使用，而不必担心事情败露。

　　正如同明贵妃手上这一封书信一样。

　　前朝不准与后宫往来，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也不可以，更何况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所以明贵妃将书信送到绪王府上，冒了很大的风险，这种事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可靠的人。

　　自然这个重任交到了她贴身婢女身上。

　　婢女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可是信的内容却不容乐观。

　　朝中的党派之争已经斗了许久，从何时开始的，明贵妃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直到皇上人至中年，却一个皇子也生不出来的时候吧？那时候上至朝堂下至民间都有流言扩散，皇帝还因此处决了散布谣言的人。

　　从此无人敢再妄议，不过朝中的风云却渐渐转变了方向。

　　没有子嗣意味着失去将来，许多大臣已经暗中站到了绪王一边，绪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朝堂上风评很好，最重要的是他膝下三子两女，都是非常出色的后辈，朝中有老臣断言，等皇帝殡天之后，绪王便是当之无愧的新帝。

　　皇帝危机日盛，处处限制绪王的势力和实权，但绪王为人行事缜密，滴水不漏，皇帝想寻个由头削权始终也未能得手。便从朝臣间下手，笼络朝中的人心，如今朝中的势力一分为二，一半以绪王为首虎视眈眈，一半便是皇帝的臣子们忠心不二。

　　未来究竟如何，明贵妃不知道，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事到如今，她只能保住自己的门楣和荣耀。

　　所以她想到了能和皇帝抗衡的绪王，一纸书信送达，便是恳请绪王相助的。

　　奈何回信却将她的希望揉碎了。

　　信中一改绪王的和颜悦色，而是言辞狠戾，以冠冕堂皇之词言说范家行事不端，罪有应得，绪王他绝不会帮助罪恶之人云云。

　　看的明贵妃当场将书信撕碎，她额上流下来的那里是热汗，那是因愤怒无力惊恐参杂着的冷汗啊！

　　绪王回复的如此决绝，让明贵妃始料不及。

　　绪王靠不住，皇帝也立场不明。

　　怀着满腹心事，明贵妃和衣而卧，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常在噩梦中惊醒，梦见多年未见的母亲和哥哥，倒在血泊之中哭着喊着求她解救。

　　第二日她盯着黑眼圈醒来，脸色显出疲惫，但是经过一夜的煎熬她竟然想出了比联系绪王更加铤而走险的计策。

　　明贵妃用纤纤玉指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想到：或许一个孩子便能解救一切了。

　　***

　　崔中海的文书呈递到刑部，经审理罪状如实，再报皇上，皇上批复下来，命黎城命官捉拿嫌犯范世衷一家归案，这一套流程下来，就花了十天的时间。

　　范世衷来到京城后，又要三司会审，期间有何变动崔中海也不得而知。

　　不过皇帝没有下达抄家处死的命令，估计是有所顾虑，但是皇帝究竟顾虑着什么，崔中海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结果如何，这件案子他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门外晓风和畅，阳光明媚，他抬头看了看天，觉得自己的心胸也开阔了不少。整日埋在卷宗里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好了，他已经尽人事，剩下的就是听天命了。

　　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请柬，不禁笑出声来，“肖白这小子，终于是要成家了！”

　　程和与李海并肩走了过来，这些时日的将养，程和的伤势已经痊愈，又像从前一样行动敏捷了。
　　“看肖白的请柬吗？”程和把脑袋凑过来问。

　　崔中海点了点头，“肖白成家后，我用他外出查案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毕竟家有娇妻，谁都不愿意远走。”

　　说完，崔中海打趣地一笑，“李海已经有妻儿，程和你什么时候成亲啊？”

　　程和挠了挠头，惭愧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这是好事阿崔大人，往后你用肖白不方便的时候还可以用我，”程和非常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我方便！”

　　崔中海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程和，“是吗？我让你送还玉兰的尸身，你可办好了？”

　　崔中海在忙碌的缝隙中派遣程和将玉兰的尸骨送还给双亲，特意叮嘱程和安抚好玉兰父母的情绪，也不知道程和说没说明白。

　　“我都记着呢大人！”程和道，“我说了玉兰在此案中做的贡献，她父母虽心痛，却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唉，我见她双亲孤苦，特赠送了些许银两与粮食，聊表我的心意。”

　　崔大人一听，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这事你办的还挺漂亮！”

　　程和低头抿嘴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李海拍了把程和的后背，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李海突然严肃起来，“肖白这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还没见过弟妹的模样，”他灵机一动提议道，“不如咱们趁此闲暇，去肖府走上一趟？”

　　崔中海想了想，点头称好。

　　既然两个人都准备去，程和也不好推辞，即便他已经见过秦未双，再看一次也无妨。

　　谁会不愿意看美人呢？

　　不过崔大人却是另有想法。肖白的父亲是当朝御史大夫，人称肖公，作为皇上的左膀右臂自然在党派中站在了皇帝的一边。而这些年他虽然没有表现出站队的意思，可是内里他与绪王的关系却是越走越近。

　　说心里话，比起皇帝的猜忌多思，他更欣赏绪王坦率真诚。

　　而绪王把郡主被拐卖一事与他言说，请他帮忙调查和隐瞒，又是非常看重他的。他心里清楚，即便自己不曾站队，但朝中众人包括皇上也渐渐地看出他的意向了。

　　可他内心里只是钦慕绪王的人格，并没想过真的站队，只是情势所迫，逼着他一步一步往那边走。

　　有些事一开始没有说清，渐渐的也就说不清了。

　　此番去肖府，他便想拜会肖公，肖公是朝中少有的睿智的人，他想去寻一寻他，找一找自己人生的答案。

　　街上人流如织，安凌如从前一般繁华，三人闲庭信步，正在人群中穿梭，忽的，程和叫了一声。

　　崔中海忙回头问：“怎么了？”

　　李海也诧异地顺着程和的目光望过去，之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张熟悉的侧脸出现又消失，隐没在人群之中。

　　“好像是肖白！”李海也跟着叫起来。

　　崔中海顺着二人的目光望去，却是扑了个空。既然在此地相遇，那便寻一寻吧！崔中海催促道：“看见人了，还不快追？”

　　这话崔大人经常说，不过以往的情形都是在追捕犯人的时候，现下这个场面着实有点别扭。不过程和和李海也顾不得别扭不别扭了，他二人心中同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定是肖白出来置办新婚所用了！

　　崔中海话音刚落，二人便像是离弦的箭窜了出去，颇有以往追拿嫌犯的凌厉，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崔中海倒是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快，他留在原地稍许的尴尬，忙抬起脚步追了上去。

　　可他起步还是晚了些，没了方向和目标，他就像是没头的苍蝇，在街上瞎找。

　　人又多又挤，崔中海没办法，他只好走到高处去，毕竟站得高看得远，希望能在攒动的人头中看见熟悉的那一两个。

　　想到这，他抬步往一家茶楼而去，这家茶楼盖了两层，第二层设了个露台，视线开阔，正好寻人。

　　走到近处，正要拾级而上，却见到二楼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常服，带着阔帽，正低头品茶。

　　崔中海的脚步顿住，不知该上去还是折回。

　　楼上的人眼尖，从茶杯中抬眼的瞬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崔中海，他冲着崔中海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崔中海叹口气，上得楼来。

　　“果然是崔大人，只有崔大人爱穿绿衣，不管走到哪，都让人眼前一亮。”绪王从桌前站起来，很是热情。

　　崔中海只拱了拱手，没作大礼，毕竟出门在外，绪王又是常服，崔中海也知道绪王不想引人注目。

　　“见过王爷。”崔中海用只有绪王以及身后三名侍从的声音说道。

　　“来来来，坐下。”绪王请崔中海。

　　二人落座完毕，绪王道：“未曾想在此地遇上你，本想着给你写信的。”

　　崔中海不知绪王为何给自己写信，恐是有事要说，不过他不忙着问他，反而询问郡主的情况，“我也想写信问候令嫒的情况呢？”

　　绪王甚是平静道：“她近来很好，渐渐修复了往日的创伤。这事还要多谢你呐！”

　　崔中海推辞一笑，“不敢不敢。”

　　绪王环顾四周，觉着人多不好开口，便道：“此地不便多言，不如请崔大人移步？”

　　崔中海忙道：“好！”

　　绪王带着三个随从，并崔中海行至绪王的私人别院，此处坐落在闹市之中，却能闹中取静，院落不大，格局却方正规整，其间移植六棵苍老松柏，郁郁葱葱，占去不少地方，却将此地掩映的深邃又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