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25、李稼轩父子

　　自二人着手调查绪王失女一案，崔大人也在扩大范围搜捕人贩子，其中便有一个来自沛郡的人贩，押进戒律堂，只消用各种刑具一吓便全都招认了。

　　崔大人得知该人贩曾贩过一名少女叫做安寻的，到了黎城的翠玉楼做娼妓，便立刻飞鸽传书，将消息告知了肖白程和二人。

　　二人扮作宾客潜入翠玉楼，指明要安寻作陪，没想到老板娘却一反笑语盈盈的面庞，变得分外警惕，又转为笑脸告知不认得什么安寻，向他二人介绍店里的头牌。

　　肖白立时大方地将一袋子银两放在桌子上，老板娘眼睛直盯着，不动。

　　肖白又放上十张银票，老板娘咽了口唾沫，内心极度挣扎着看了肖白一眼。

　　肖白再次放上两块金条，老板娘再也把持不住，把身子扑上去，捂住了银钱，身子后挪，将银钱用两个袖子兜住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老板娘心道这些银钱足够她开三家妓院了，一个玉兰就值这么多钱，真是叫她喜出望外。

　　便将往事和盘托出。

　　一方收钱，一方买线索，两相情愿。

　　程和却是有点不大情愿，出了妓院的门，冷风一吹，脂粉气散了不少，却也把程和的心吹的发凉。毕竟那是他和肖白凑起来的两人两年的俸禄，以及办案是崔大人专拨的款项。

　　可以说，现在程和和肖白的口袋，比脸还干净。

　　他有些瑟缩地问道：“值吗大人？咱可别押错了……”

　　肖白倒是冷静，“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个案子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永远都办不成。”

　　程和心道：舟若沉了，咱俩也完了。

　　但是当着肖白的面他不敢说，只大声地叹了口气，乞求道：“但愿老天保佑，别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肖白不理他，又吩咐他去寻个机会找到玉兰，取得玉兰的信任，从而进入神仙居后院。

　　这才有了程和与玉兰的那一幕。

　　玉兰漂泊离家五载，如今终于寻见亲人，自然十分想要重聚。奈何她的卖身契还在李员外手上，不扳倒李稼轩，她永远也逃不脱神仙居。

　　即便她现在的生活无忧，可想到未来，她人老珠黄，不能再为李稼轩带来利益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抛弃，与其被人抛弃，不如孤注一掷，求个未来的平安顺遂。

　　那个李稼轩么，他自作自受，终不必可怜。

　　私下里的契约就这样达成。

　　三日后的下午，李家父子照例在傍晚时分在炉火旁取暖，不过这次的气氛却比往日里更加低沉和危险。

　　李稼轩披着狐裘，躺在躺椅上，眼睛微合，也不知是睡着，还是眯着。

　　李仲勋则在一旁安静侍立，双手合并放在大腿外侧，脑袋低垂，似是在被训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炉火中的木柴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李仲勋稍稍抬起一点低垂着的头，观察父亲的脸部表情。

　　可惜，那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半点颜色也看不出来。

　　他更加胆战心惊了。

　　“听说，前几日沈小公子来找你了？”李稼轩仍闭着眼睛，似是随意地一问。

　　李仲勋在心中九曲十八弯地想着为何李稼轩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莫非，他已经知道了那夜的事？向来，瞒是瞒不住的，李稼轩总是什么都知道。

　　只好担忧地老实回答：“是，是来找过我。”

　　之后，便没了下文，李稼轩皱了皱眉头，张开眼睛，将李仲勋望着。

　　李仲勋见了忙继续阐述：“跟我，跟我说起月余前他秋闱聚会的事……我们，我们几个喝醉了，就……就……”

　　李仲勋说不下去了，那神仙居是李家的禁地，除了李稼轩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李仲勋不仅入内了，还带着许多人，这无意于暴露了李家的秘密。

　　所以，他不敢往下说，因为他不知道，父亲这次又会对他做些什么。从小到大，但凡是一点错误，父亲都会毫不留情用鞭子，或用木棍，或用随手拿起的“工具”打他，他不能躲，也不能喊，只要是一点反应，李稼轩就会打得更狠更毒。

　　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没有娘亲，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李稼轩亲生的孩子。

　　“说下去！”李稼轩命令道。

　　李仲勋闭了眼，认命一般：“就闯入了神仙居的后院，将那厢房中的几个女子……几个女子……”

　　那是他父亲的宝贝，他玷污了他父亲的宝贝。

　　“说下去！！！”李稼轩喊道，声音明显提高。

　　李仲勋大口呼吸着，，憋足力气，憋出了几滴眼泪，“给凌辱了……”

　　说完，他紧紧咬住下唇，身体也随之紧绷。果不其然，李稼轩突然站起，随后李仲勋就感觉到肩膀一阵钝痛，连带着脖颈一侧烧灼着，耳根发出锐利的鸣叫。

　　他的眼睛模糊了，视线里仿佛看见一根又黑又粗的铁棍，接着又是一下。

　　砰，他整个人都摔倒地上，站不起来，也发不出声音，这一下还是打在刚才的位置。

　　李稼轩似乎震得手麻，甩了甩胳膊，居高临下冷声说：“第一下，是打你不知尊卑，我的东西也敢碰；第二下是打你愚蠢至极，竟将我李家的秘密公之于众。前几日沈小公子找你说有一个人自称要找妹妹，而她的妹妹在神仙居关押过；昨日玉兰的婢女来报说玉兰也找到了一个什么哥哥，而玉兰也在神仙居呆过；大理寺这些日子全国搜捕人贩，神仙居关押的都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你以为，这些都是巧合吗？”

　　李仲勋实则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模糊地看见他狰狞可怖的脸，以及不断开合的嘴唇。

　　“因为一个你，害我李家涉足险地。所幸我知道的尚早，还有回旋的余地。明日你带人将神仙居关押的女子分送至妓院，记住要秘密行事。玉兰么，玉兰是留不得了，她知道的太多……”

　　一低头，却见李仲勋耳里口里都渗出一摊血，话便止住了，眼睛里似有茫然，忽低下身子跪在地上，将李仲勋的头扶到膝盖上，喊了声：“勋儿？”

　　那头晃了两晃，似是没了知觉。

　　屋子里忽然又剩下了柴火噼啪的声音，只是刚才还掺杂着李仲勋急促紧张的呼吸声，让李稼轩觉得心安。此时的呼吸却只有几不可闻，他才终于觉得慌了。

　　便朝外面大喊：“来人呐，来人！”

　　仆从们飞奔而来，没有一句废话，便将李仲勋抗至肩头，院里已准备好了马车，将李仲勋带去医馆。

　　惟留下李稼轩还立在门口，屋内炉火将他的后背烘烤的炙热，可惜面前汹涌的冷风却吹散了他的神思。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以致于仆人都这样熟练，他似乎记不得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双手，一股无言的疼痛忽然从胸口涌上喉咙，梗在那里，将身子也僵住了。

　　这时候，寒风中一盏孤灯慢慢靠过来，走上前，替他拍开狐裘上落下的冷霜。“官人，天寒，进屋吧！”

　　他有些恍惚着被人带进了屋，直到躺回到躺椅上，方才去看来人的脸。

　　面容娇好，在炉火的映衬下，显得温柔可人。

　　“玉兰，你来了。”李稼轩扶住额头。

　　玉兰立刻上前为他按揉，闻言软语就在耳畔，“官人，你还同我说过，再不会那样做了。”

　　李稼轩的太阳穴狠狠地跳突一下，他猛地抓住了玉兰白皙的手腕，玉兰吃痛，却不敢出声，只平静地看着他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李稼轩看着那双眼睛，初来时它还透着纯真，如今即便有火光的照射，李稼轩也觉得这双眼睛变得深了，深到让他跟着沉沦下去。

　　玉兰用腾出的一只手，捋顺李稼轩的鬓发，“官人才是壮年，鬓边已染了白发。也难怪，府中的事你事无巨细的打理，终究累的还是你一个人。说到底，心疼你的又是谁呢？”

　　那沉沉的眼睛里仿佛盖上了一层水雾，叫李稼轩也辨不出真与假，但无论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此刻的他需要这个。

　　他放开钳制住玉兰的手，凑上去，沉浸片刻，将心中的阴霾都吹散了，方才退开。

　　二人又辗转至床榻，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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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边，范府摆开宴席，为宫里来的刘桂荣嬷嬷洗尘，范府上下都出动了。其实看的并非刘桂荣嬷嬷的面子，而是明贵妃的。

　　宴席上，秦未双向刘嬷嬷敬酒，刘嬷嬷便趁机将秦未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端详了个遍，脸上露出欣愉之色，但没有太多表露，接过秦未双的酒，笑道：“多谢秦姑娘。”

　　没叫她小姐，不愧为宫里出来的嬷嬷，亲疏远近，上下尊卑都分的格外清。

　　洗尘过后，已入了夜，刘嬷嬷舟车劳顿，已无力再去辅导秦未双。老夫人早已在寿康苑为李嬷收拾出来一个房间，分了自己的两个婢子给她用。两个婢子便乖觉地带着刘嬷嬷入屋歇息了。

　　看那刘嬷嬷一副长脸，嘴角的皱纹也长得很长，给人一种板正严厉之感。

　　自见到刘嬷嬷，秦未双便笑不出来，她不是为接下来要学习的繁文缛节，而是为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此时还想不出脱离的办法，往后恐怕是越发困难。

　　以及，自从知道了肖白的男儿身后，她再无法与他同床而眠，夜里无人在身旁安睡，她便常常从梦中惊醒，不是梦见闺楼的恐怖故事，便是梦见自己已故的父母双亲。总之是睡不踏实。

　　反观肖白，自从分房睡之后，他便坦然许多。不仅可以随时出门，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能脱衣睡了。殊不知他与秦未双同眠的这些时日他是如何□□着过来的。

　　那许许多多的日日夜夜，回想起来，都是一把心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