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劝你耗子尾汁》非之雪

17、小白之妹

　　岁末，寿康苑里的老杨树上，那几片□□的落叶终是受不住严寒，纷纷飘落。随之而来的是今冬的第一场雪，白雪纷纷，连下了三天，范府上下一片银装素裹。

　　范家终于得了皇帝的恩准，由宫中派出一位教养嬷嬷，特来范府为秦未双培训宫中的繁杂礼节。

　　但大雪封路，教养嬷嬷停在付梁途中，还未到达。

　　这教养嬷嬷自是明贵妃的人，范家上下对此事都十分重视，毕竟秦未双得了皇帝的宠爱，对范府来讲，对明贵妃来讲都是如虎添翼。

　　雪下的这样大，秦未双便更加躲在闺楼里，除有必要，绝不出门。

　　屋内燃着暖炉，如今她是范家一枚重要的棋子，范府上下对她的态度都产生大转变，甚至用的煤也是最好的，夜里虽然也是免不了冷，但是有小白睡在身边，还可以互相取暖。

　　这日，小白去内院取煤，只剩秦未双一人。她百无聊赖便想着收拾收拾房间，擦拭桌椅地板后，准备换洗被褥，翻动床铺时竟意外掉落出一卷布帛，她展开一看，上面竟画着一位少女，鼻尖一颗痣，分外引人注目。

　　小白何以藏着人像呢？

　　这画中人娇憨可爱，看着年纪不大，似乎与秦未双相差无几。

　　秦未双正端详着这幅人像，肖白已拎着两袋子回来了，他一认出秦未双手上的画，连煤炭袋子脏也顾不上了，扔到地板上，几步走到秦未双跟前，将人像抢过，折叠两次，放进口袋里。

　　是他失误了，不曾想到秦未双会有心血来潮做家务的一天。

　　对于肖白如此紧张的表现，秦未双不禁错愕，又因着画像上的女孩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却多少有些姿色，难免心思不对，颇有些嘲弄道：“是我疏忽了，这该是小白心尖上的人，如今却被我瞧见了，我不该用我这双手摸那画像的。”

　　秦未双的脸蛋稍微鼓起来，看起来是生气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秦未双生气，心中不免觉得好玩，又觉得秦未双即便生气了也能如此可爱。但是肖白又怎么忍心让她生气呢，便随意胡诌借口：“不是你的错。是我！”

　　说着，立马展现出一副悲戚的面容，哀戚道：“其实……这是我的妹妹。”

　　“妹妹？”秦未双心中疑惑，原来小白还有一个妹妹，怎么从前他并不提起呢？

　　似乎猜中了秦未双的心思，肖白继续胡诌道：“之所以以前我从不提起，是因为我有难言之隐。但是今天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她的画像，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

　　肖白一边说，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接下来编造合适的理由。

　　啊，有了。

　　“我唯一的妹妹从小就被人贩子抓走了，我和大哥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听说被拐卖的人一般都会卖到妓院或者达官贵人的府邸，我为了找到她，这才进来的范府。”

　　秦未双恍然，立刻跟着担忧道：“你也来到范府有些时日了，可曾找见你的妹妹？”

　　肖白摇了摇头，神色严肃起来，“我已经找遍了范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是我的妹妹。”

　　这倒是真话，这段时间他搜寻范府，几乎把所有的新近丫鬟都与画像进行了比对，却没有一个是。夜里他会偷偷去其他府邸搜查，但那一些都是值夜班的丫鬟，根本不全面。而且他夜入府邸，跟做贼似的，也不自在。

　　此时已经遇到了瓶颈，他急需一个机会，能把黎城所有府邸的所有丫鬟都搜查到。

　　秦未双也替他着急，“这偌大的黎城府邸众多，妓院更是不可胜数，若是为奴还好，若是落入妓院，此生清白与清誉便全毁了。但愿她能在府邸之中。”

　　肖白心道：我也这样希望，但究竟事能否遂人愿，就看天意和郡主自己的造化了。

　　“现今只差一个机会，”肖白道，“能让我彻查黎城所有府邸的机会，这样我找到妹妹就能快一点了。”

　　黎城所有的府邸吗？而且还是女眷。

　　秦未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忙道：“小白，我们有机会了！”

　　“什么机会？”

　　“你还记得那日我们请安，老夫人让我参加的一个赏梅会吗？”秦未双提醒道，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肖白一下子想起来了，“对啊，当时那老妖婆说过，赏梅会是黎城在初雪后，每年都会组织的大会，出席的都是各府女眷。若是女眷尽皆出门，必得携带丫鬟，即便不是所有的丫鬟，到时我们通过询问，也能得出答案了。”

　　“对！还是小白聪明！”秦未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可这明明是秦未双想起来的，肖白看着面前这个单纯的女孩，不禁惭愧起来，道：“赏梅会就在后日了，这两天我和你好好准备。”

　　秦未双却忽然面上显出愧疚的神色，“小白，虽这个赏梅会是个绝佳的机会，但是我不想去。范府中还有范悠兰会去，到时候我同她知会一声，她应该也会带着你的。”

　　“你为什么不想去？”肖白嘴上虽然这样问，但是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而且八九不离十。

　　“我，”秦未双咬了咬唇，“我并非是什么名门闺秀，我只是文成县的乡下人，这时候寄居在范府，终究是仰人鼻息罢了，我去了倒是不怕人家嘲讽我的身份，我只怕他们嘲讽我假借范府的大名，我不想再借范府的什么东西了，我甚至不想和范府有一点瓜葛。”

　　说到这一句，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了顿，改口道：“但我终究蒙着他家的恩情，我真是没用……”

　　肖白连忙阻止她，“别这么说，这样自怨自艾可不好。秦未双，你怎么如此胆小怕事？只是一个赏梅会而已，你怕这怕那，瞻前顾后，你就不能让自己开心，只顺遂着自己的心意吗？别人的目光没那么重要，你的生活是你的，你的喜悲也是你的，都与他人无关。我只问你，问你秦未双的心，究竟想不想去。”

　　秦未双顿住了，貌似心里寻找答案了很久，良久才道：“我不是爱出门的人，我也不想自己的容貌惹来是非。可是这一次，我想去，因为我想帮你，小白，我想和你一起找到你的妹妹。”

　　肖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忍不住拍了拍秦未双的头，“乖，这才是真正的秦未双。”

　　秦未双被他这莫名的举动确实吓了一跳，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是她一直犹犹豫豫不敢面对。

　　这个动作不是一个丫鬟该有的，况且又是那样宠溺的眼神，秦未双总觉得事情不妙，但是她却不想阻止。

　　真是奇怪啊！

　　她反而腼腆地笑起来，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奇怪了一些。

　　……

　　赏梅会很快到了，各府女眷纷纷前来参加，他们聚会的地点叫做梅园，梅园方圆百里，其间全部都是梅树，中无杂树，白雪映红梅，风景别样好。沿着梅园入口，有一条甬道，如今也被大雪覆盖，辨不出形状，但是有看园子的仆妇领着，也不至于迷路。

　　秦未双和范悠兰同行，二人乘着同一辆马车，这马车外表装饰堂皇，内里用红丝绒铺就的座椅，坐上去温暖又柔软，范悠兰不是很能瞧得上秦未双，认为她是个土包子，不懂得雅趣，来赏梅会无非是为了凑热闹罢了。

　　为了卖弄一番，所以她便好心指教道：“这赏梅会虽说是赏梅，可实际上这几年已经变了味，各府女眷来此赏梅已经不是目的了，而是互相攀比。知道我为什么乘着这辆范府最豪华的马车来吗？就是要让那些人多看我一眼，”

　　她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那些女眷们，哪一个比得上我范家华贵，不过都是些小门小户，愣充阔气罢了。每年大家暗地里的攀比，都是我获胜，不过今年……我瞧着有些难了。”

　　说着说着，她就往秦未双的身上看过去，秦未双一身素白色，头上只插了一株银钗，黎城可以用银装素裹来形容，现在的秦未双也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了。

　　对比秦未双，范悠兰的一身可谓“金碧辉煌”，怎么惹人注目怎么来，她虽是长了一张小脸，五官也都小巧，但是脸上却涂了粉色的水粉，眉毛画了时下最流行的黛山眉，额上贴了红色似火的花钿，樱桃小口涂上嫩红的颜色，光是脸上的光彩组合起来，已经足够明艳美丽了。

　　她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衣裙，衣裙设计繁杂，层层叠叠，每一层都用金线勾勒出形状，又用红丝线做碎花，外罩同色偏浅的罩袍，袍子周边以狐毛封边，显得暖和又昂贵。

　　名门闺秀，富贵人家，这两个词用到范悠兰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这梅园众人便如同笼中孔雀，每一个都想着法子如何开屏，你倒好，一身素白，倒像是来吊唁的，真是晦气。”范悠兰一脸嫌弃，“秦未双，等一会儿入了梅园，你就自觉离我远一点，别说你和我一起来的。而且……”

　　范悠兰露出星星眼，“今年的赏梅会和饮雪会撞到一起了，饮雪会也在梅园举行，那是世家公子参与的宴会，听说沈小公子也会前来，他的盛名连在京都安凌也被人称道，如今大驾来临，我可定要会一会这一位公子。”

　　秦未双听着范悠兰自顾自的说话，开始神游天外，想着帮小白找妹妹的事，把范悠兰的话全做了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