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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泪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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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易这话一出,谈歌立即把目光转向他,再次将沐易认真打量了一番,然后微微笑了笑,点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沐易接着回答道:“我也看过《橙光少年》这部小说,你给我的感觉和小说里的程叶有些像,而且……你皮肤也很白,左眼下面这里还有颗明显的泪痣。”
谈歌笑了,没想到当时介绍程叶外貌时随口提到的一句话竟然就暴露了自己,他伸手摸了摸那颗痣,对沐易道:“你看书看得很仔细,谢谢你。”
“所以你是因为不希望以你和你爱人为原型的故事改得面目全非,所以才决定毁约的吗?”沐易问。
谈歌垂下了眼帘,半晌后才说:“其实我没有爱人,虽然是在我自己的基础上改编的,但后面的故事都是虚构的,我和他没有在一起。”
沐易和Allen都略显震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尴尬。
谈歌反而有些无所谓地笑了,随即抬眼看着他们说:“也许就是因为我有此生的遗憾经历,所以才不愿见到程叶和卢郊重蹈我的覆辙,希望程叶和卢郊能够在我们看不到的时空里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听他这样说,沐易和Allen两人都满心好奇地看着他等待后面的话。
这时谈歌的咖啡被服务员端着送了过来,谈歌接过咖啡,用勺子慢慢搅动咖啡一圈,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看见高中时期的程叶放学回家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坐在床边地板上埋着头偷偷地哭……我也始终相信时空里真的会有程叶和卢郊这样两个人,他们不是我的复刻品,而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有不一样的人生,如果是那个世界的程叶的话,他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和卢郊最后也只是以好兄弟的身份收场吧。”
听完,沐易和谈歌若有所思地望着被谈歌搅动后咖啡杯里一圈圈转动的旋涡。
“看来,无论如何你都准备好要放弃这次合作了,虽然对此很遗憾,但我们还是尊重你的选择,我们对你突然违约的原因表示理解并且很受触动,违约金额我们可以协商一下。”沐易终于开口了。
“我现在手里只有20万,还有一套四线城市的房产,折算下来一共也就50万吧。”谈歌知道按照合同上规定的违约金额自己是负担不起的,他见这位积木影视公司的老板很通情达理,便直接摊了牌。
沐易听后笑了,摇着头说道:“这项目虽然对我们很重要,但也只是在前期准备阶段,很多工作都没展开,宣传方面也还没开始投入,我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小说的作者破产,至于违约金方面你只需要赔付我们八万元就可以了,也算是通过这件事交个朋友吧。”
谈歌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公司老板会这么好说话,于是随后双方握手,愉快地私下调解了这次毁约风波。
谈歌独自从小说网站的访谈办公楼里走了出来,刚结束了采访的他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随即上车,奔赴机场。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成都。
离开五年了,他终于要回去了。
坐在车上,刚刚采访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原本网站方和记者们都以为史上最神秘的原耽圈作者“谈笑一瞬间”终于要亮出庐山真面目了。
没想到参加发布会之前,谈歌竟然去租了一套巨大的轻松熊卡通人偶服,采访过程中全程看不到脸,隔着厚厚的头套布料回答提问,大家伙只能从声音分辨出此作者的性别大概率为男,毕竟这年头会伪音的小姐姐也很多。
到场的记者们纷纷感觉自己期待了个寂寞。
不过关于这次知名作者毁约事件,谈歌给出的原因也算是炸起了一层浪,毕竟这位身世经历所有信息都为零的神秘作者终于有信息可挖了,以作者为原型写的小说主角,这信息量好像比得知作者真面目还要来得劲爆些。
走出咖啡厅的丁盛禾接起一个电话:“喂?表弟啊,怎么了,我没在杭州,现在和小白在北京,这不是去年刚在这边租了层写字楼,乐盛科技在这边刚启动,我和小白最近一直在这边忙,今天有空顺便积木影视这边过来看看沐易和Allen。”
陆堇遥在那头放低了声音说:“下个周楚念过生日,我想托你们帮个忙……”
听完陆堇遥的话,丁盛禾忍不住笑了,心里暗想,好啊,你小子,几年前的仇我终于有机会报了,然后爽快地答应了:“行,没问题。”
挂了电话,江乐白问他:“你表弟找你什么事啊?”
丁盛禾趴在他耳边一阵耳语,然后对他眨眼道:“下周我们一起去成都凑个热闹。”
谈歌站在机场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面前男人左眼眼底那颗看起来颇明显的泪痣出了神。
《橙光少年》里,程叶自记事起印象里第一次遇见卢郊的时候,他只有四岁,当时被母亲领着去楼下院里的游乐场玩耍,说是游乐场,其实就是小区自建的一些儿童滑梯、秋千等健身娱乐设施。
卢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能说会道,深受院里大姐大妈们的喜欢了。
“你好,我叫卢郊。”卢郊像个小大人似的对他伸出手。
“我叫程叶。”程叶有些怯怯地说着伸出手。
卢郊握着他的手,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热络地说:“原来你叫程叶啊,很高兴认识你。”他说着大眼珠滴溜一转,又道,“你名字叫起来好像程爷,像在占我便宜,我以后就喊你小叶子吧,以后我罩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小小的程叶看着同样小小的卢郊用力点头,目光里满是无尽的崇拜。
而谈歌印象里第一次和他相识的场景亦是如此,那时候他们也就五岁左右吧,阳光灿烂里,逆着光,对面小小的人儿朝他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陆堇遥。”
躲在母亲身后的谈歌被母亲硬生生拽了出来,只好低下头怯生生地回答:“我叫谈歌。”
“原来你叫谈歌呀,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不过你名字太占便宜了,我以后就喊你谈弟吧,反正我听我妈说我比你大三个月。”小小的陆堇遥眨巴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说。
“堇遥,怎么说话呢。”陆堇遥的母亲盛如兰呵斥了陆堇遥一句。
谈歌的母亲在后面忙解围道:“堇遥这话真没错,我当时起名字确实草率了,我现在自己喊他全名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然后陆堇遥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他的脸说:“妈妈,你看,谈弟脸上有颗痣,好漂亮。”
大家都凑过去看,谈歌的头更低了。
谈歌的痣长在眼睛正下方。
“是颗泪痣哎。”陆堇遥母亲说着住了口,看了一眼谈歌母亲,没再说下去。
谈歌母亲也只看着没说话,虽然也感觉这颗痣的寓意不太好,但当时他们都没往心里去。
不料,谈歌感情却偏生随了这面相的判词。
命理学中说,凡生有泪痣者,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且易流泪。
谈歌不常流泪,但却始终为情所困,一直未能解脱。
机场大厅广播响了:“由本站前往成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419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4号登机口上17号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谈歌直起身,又看了眼镜子里的那颗泪痣,烘干手,带着行李往登记口的方向走。
三个多小时后,谈歌回到了成都这片土地,他给母亲打了通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又惊又喜,然后又说了一些日常,期间还提到了那个让他心头一颤的名字。
他母亲说陆堇遥这几天留在成都,耍了个男朋友,让他也尽早带个爱人回家,说他也老大不小了,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是个人就成。
谈歌一点也不想笑,陆堇遥那个名字像一根刺,被扎着难受,拔出来会见血,他隔绝了这个人的一切试图忘记过去,但如今不过是深陷在另一场他自己编织的美好童话里,但一旦亲耳听见这个名字又觉得幻想被戳穿,想见却不敢见,如今知道他依旧过得很好,很幸福,他竟然也喜欢了男人,自己怎么却这么难过。
谈歌犹豫了,他站在成都的土地上,迟迟没有迈开步子,他妈问他:“堇遥男朋友下周过生日,你跟堇遥好久没见了,你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呀,上次你盛阿姨也就是堇遥他妈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好啊,我当然要去。毕竟……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谈歌将好兄弟这个词咬得很重,他干哑着嗓子说完,随即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暗想成都这里的气候可真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