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三角函

3、做梦

　　卢郊家里一如既往得寂静，卢郊父母的房间关着，厨房里有几道菜，米饭闷在电饭煲里，打开电饭煲盖子，里面冒出一阵热腾腾的白气。
　　卢郊盛了两碗饭递给程叶，程叶接过饭碗，卢郊端着三个菜盘，两人把碗盘在餐桌上放好，面对面坐着吃起饭来。
　　吃完饭该是两人的午休时间，学校下午一点半上课，他们一般可以睡四十分钟，一点零五分起床，再花十分钟的路程，一点二十之前他们就能坐在教室座位上，由于他们现在有了自行车的buff加成，便把中午闹钟改成了一点十分。
　　程叶跟着卢郊进了他的房间，两人脱了外套挤在卢郊的那张小床上，程叶合上眼很快就进入浅眠。
　　“叶子。”程叶迷迷糊糊间听见卢郊喊他的声音。
　　程叶没睁眼，朦胧间含糊不清的应了句，再没声了，程叶感觉好像有柔软的触感在他外侧脸颊轻轻滑过，他忽得清醒过来，蓦然睁眼，见对面的卢郊正坐在床上啃着手指。
　　“干嘛呢。”程叶拉上被子按压胸口处的异样。
　　“你个笨蛋，吃饭吃到脸上了，你脸上刚刚有个米粒。”
　　卢郊的解释让程叶心更慌了。
　　“所以……”程叶有些迟疑地问。
　　“所以我就替你吃了。”卢郊一脸不在乎地说完，拿纸巾擦了擦手指，也躺了下来。
　　他是故意的吧，可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却像是无意之举，程叶觉得脑海里掀起一阵巨浪，浪花滔天，心潮涌动，不知道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而且这种感觉好像曾经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有过，可是他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有过类似的情绪和感触的。
　　程叶望着卢郊那一秒入睡的帅气平和面庞，翻了个身，继续午休了。
　　下午的英语课和数学课是程叶喜欢的，程叶数学很拔尖，但他不太喜欢数学老师，那个看起来年轻充满朝气的女教师身上有一种让他不太喜欢的强势气息。
　　因为晚上有两个小时的晚自习时间，他们就不回家吃饭了，晚饭吃得一般比较简单，有时候去学校的小卖店买点零食，有时候和班上几个玩的比较好的同学一起定外卖。
　　仿佛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往下走，可是……
　　这一天，程叶午休时做了一个梦，他被手机闹钟惊醒时出了一身的汗，醒来时床铺的另一边空着，他一屁股坐起身来，卢郊刚好洗完脸推开卧室的门。
　　卢郊站在门口，笑着跟他说：“叶子，你醒啦。”
　　晶莹的水珠沿着卢郊额前的碎发滴下来，干净的白衬衫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打住！程叶赶紧甩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起身洗脸去了。
　　晚上一回到家，程叶就开始翻箱倒柜，一阵乱找，直到……他从书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翻出一个日记本。
　　那个日记本是他在初中时偷偷攒钱买的，日记本有密码锁，他早就忘了当时设置的密码，但鬼使神差的，他脑海里冒出几个数字：1025
　　按照这个顺序将密码盘上对应的数字变成1025，按下开锁按钮。
　　“啪”
　　密码锁应声而开。
　　程叶微微颤抖着手指翻开日记本硬质外壳，第一眼看见的是空白扉页，接着往下翻，第二页依旧是空的，第三页、第四页依旧如此，他握住全部书页，然后一点点松开，日记本的纸页在眼前飞速掠过，整个日记本都是空的。
　　程叶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难道中午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那个梦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
　　梦里的场景与程叶房间里的书桌重合，书桌上摊着与他手里握着的一模一样的笔记本，桌前的小台灯明亮如昼，梦里他他端坐在桌前，俯首在笔记本上一丝不苟的落下一行行字。
　　2010年/3月16日/周二/晴
　　今早上学我照例去郊哥楼下等他，我以为他因为昨晚的事生我的气，一声不吭先走了，幸好他只是睡过了头，郊哥像没事人似的骑着昨天刚买的新自行车载我去学校。
　　隔着校服外套，我好像能摸到他腰上突出的骨头，他身上依旧有淡淡的植物清香，我猜测应该是某个品牌洗发水的味道。
　　我去年送他作为生日礼物的熊猫挂件挂在他背包拉链上，毛绒小熊猫在我鼻前蹭来蹭去，路上我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如果这样的时光能再长一些就好了。
　　第二节大课间的时候，宋晓可的卷子不小心被弄破了，我见郊哥准备解释，就抢了他的话，告诉宋晓可我刚好有多余的空白物理卷并拿出来给了她。
　　宋晓可跟我说谢谢，眼睛却依旧盯着郊哥看，我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她看郊哥的眼神，于是我把周围围观的人都驱散了，说孟德尔让大家先预习一下下一节的内容，看一下作业里做错的题。
　　郊哥挑眉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也随着围观人群散了，回自己座位上了。
　　宋晓可应该是从刚分班的时候就喜欢上郊哥了吧，如果郊哥也喜欢宋晓可的话，我是不是有点自私过分了。
　　不过，她那么漂亮又可爱，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她吧。
　　恩……有点心烦
　　还好中午下课去卢郊家里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但总觉得我们之间多了丝淡淡的疏离。
　　中午休息去郊哥家吃饭的时候，我见郊哥脸上挂着一颗米粒，他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在那侃侃而谈，吃完饭洗完手也把米粒蹭掉，我伸手帮他抹掉了米粒，米粒黏在我手上，我就把指尖的米粒舔掉了，郊哥一脸诧异地问我要干嘛，我看着他当时受惊的表情一边解释，一边难过。
　　我们……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让程叶失魂落魄的就是日记里的最后这句话“我们……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从程叶被闹钟惊醒的那一刻就在他脑海里一直重复……
　　梦里程叶的日记本写满了厚厚的几十页纸，日记里的内容跟今天发生的事情有重合的地方，也有完全相反的地方，程叶中午睡醒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到底是一场大梦方醒还是他才刚刚入梦。
　　日记里说自己以为郊哥因为昨晚的事生气了，可程叶把昨天从头到尾回忆了个遍也没找到两个人不愉快的瞬间。
　　昨天是周一，他照旧在楼下等卢郊上学，挨过一节节课，中午去卢郊家里吃午饭睡午觉，晚上下了晚自习一起回大院……
　　“小叶——”这时屋门外传来程叶母亲王桂芳的声音。
　　程叶赶紧关上日记本，塞进书桌抽屉里：“哎，妈，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王桂芳端着一盘色泽红润鲜嫩的草莓走进屋里。
　　“小叶啊，吃点草莓，我下班买的，味道特别甜。”
　　“谢谢妈。”程叶接过果盘，象征性地吃了一颗，王桂芳没走，看他书包没打开，有些奇怪地问：“今天老师没布置作业呀？”
　　“我晚自习的时候写完了，我今天有点困了，准备洗漱睡觉了。”程叶说着推着母亲往门外走。
　　王桂芳看了看墙上刚九点半的时钟，愣了一秒，道：“好，身体最重要，累了就好好休息。”
　　“知道了。”程叶说完把母亲关在门外。
　　刷完牙洗完脸，程叶就上了床，闭上眼，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细节如幻灯片在眼前不断切换，不知道辗转反侧多少次，程叶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晚，他再次陷入了梦乡。
　　梦里是某天晚上，上完晚自习，程叶和卢郊背着书包一起往校门口走，路上是长久的沉默，一路无话，直到他们走出校门外。
　　他们一般都是走大路回家的，但这次程叶拉着卢郊拐进了一条他们不常走的小巷子，巷子里路灯昏黄，路窄且绕。
　　他在巷口拐角的路灯下停了脚步。
　　“你怎么了？”卢郊不解地问。
　　“我想告诉你……”程叶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喜欢宋晓可。”
　　卢郊怔住了，两秒后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有些好笑地反问：“所以呢？你害怕我会跟你抢宋晓可？”
　　“我只是不喜欢你们两个走得太近，我……会妒忌。”程叶说完紧紧地抿起了嘴。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卢郊眉毛蹙得很高，语气里充斥着隐隐的愤怒。
　　卢郊盯着他看了一眼，掉头走了，伴着渐行渐远的昏黄背影，留下一句让他心凉了半截的话：“我们还是公平竞争吧。”
　　他紧紧攥着拳头，胸口堵着一句话憋的他胸闷心痛。
　　“我……”一句话明明呼之欲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额头的汗冒得越来越多。
　　“我喜欢你！”
　　程叶大喊着从梦里惊醒，一阵剧烈的心悸过后，他开了灯。
　　凌晨三点零九
　　四下是自己房间熟悉的陈设，细听还能听见墙上挂钟指针均匀作响的“咔嗒”声。
　　又是一场梦，程叶再度跌回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