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三角函

2、试卷

　　程叶一边往里面的孟德尔办公桌走，一边留意卢郊那边的情况。
　　只见语文老师刚抬头瞥见卢郊，就把正在批改作业的圆珠笔重重摔在桌上那叠默写纸上。
　　“来了。”耳边传来孟德文的声音，程叶转回头听物理老师吩咐。
　　同时，语文老师尖锐的女高音也响彻在办公室里，“卢郊，你昨晚干嘛去了，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你看看你都默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看我是该跟你父母好好聊聊了。”
　　“把这摞作业拿回去，让同学们先预习一下摩擦力那一节的内容。”
　　程叶抱起孟德尔桌上的那叠试卷往回走，经过卢郊身边的时候，他看见卢郊冲他眨了眨眼，他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等到程叶和几个同学一起快把卷子分发完了，卢郊才拿着早上的那张默写纸从后门溜回自己座位。
　　程叶刚好看到署名是卢郊的卷子，上面写着鲜红的76两个数字，不算太低，但也只是刚刚说得过去而已。
　　卢郊成绩其实并不算太差，在班上也就是中游水平，但程叶知道，卢郊其实非常聪明，他只是不怎么把心思花费在学习上而已。
　　进入高中前的那个暑假，卢郊迷恋上了弹吉他，为了躲着他妈，卢郊就拉着他去家属院后的北山小公园练习，很多个周末，他们一起坐在山顶的观景台上，程叶一边看书一边听着卢郊弹吉他。
　　卢郊显然也瞥见了程叶手里的卷子，一把抽了出去。
　　程叶顺势从校服里拿出他刚刚从书包里拿出来装进口袋的紫菜饭团递给他：“还热乎的，早上我妈让我带的，赶紧吃吧。”
　　“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卢郊接过程叶手里的饭团，大口吃了起来。
　　“卧槽，好香啊。”卢郊的前桌被食物的香味吸引着转过头来。
　　赵华强看见卢郊手里被被咬出缺口露出肉松卤蛋等夹心的饭团咽了咽口水，佯装啜泣着艳羡感慨道：“我怎么就没个这么好的兄弟呢？”
　　卢郊给了赵华强脑袋一记爆栗，不无得意地说：“我跟叶子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你们怎么比得了。”
　　程叶听到这话，心里突忽猛烈一跳，一阵莫名的心悸过后是无尽的空白，我刚刚在想什么？这是程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卢郊见程叶定在原地，手里还有两份没发完的试卷，奇怪道：“叶子？”同时抽出右手在程叶眼前晃了晃。
　　“啊？”程叶恍过神，目光呆滞地看着卢郊。
　　“你发什么呆啊，赶紧发卷子呀。”卢郊站起身，揉了揉程叶脑袋，然后一个帅气的三分，将揉成一团的饭团塑料袋和废纸稳稳命中讲台旁的塑料垃圾桶。
　　“这也太帅了吧。”赵华强说着，跃跃欲试着去自己桌洞里找废纸。
　　程叶看着他三口就消灭掉一个饭团的模样暗笑，卢郊这吃饭速度像是几天没进食。
　　“你怎么还在愣着呀。”卢郊说着抢过他手里的卷子扫了两眼，“王霞、宋晓可。”
　　“走走走，陪我去厕所。”卢郊不容分说地拉着程叶往教室前门走，路过宋晓可位置时顺便将她的作业拍在了桌面整齐耸立而起的书山上，王霞位置比较偏，卢郊托班上同学把她的作业传了过去。
　　他们学校教学楼一共有两栋，分南北楼，高一三班在北楼二层，教学楼一共五层，没有电梯，每层两侧是厕所，中间是教师办公室。
　　卢郊拉程叶去的是离他们教室最近的厕所。
　　他们从厕所出来，洗过手，卢郊突然凑近程叶，一脸神秘的说：“叶子，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之前报名参加了一场原声吉他指弹大赛通过了初选，这周末参加决赛，奖品不仅有手工定制吉他，还有机会免费发布个人专辑呢。”
　　程叶看着眼前的卢郊眼里无尽憧憬的光，感觉他整个人身上都在发光。
　　“可是周末作业你不打算做了？”程叶想到周末所有科目加起来让人抖三抖的试卷担心道。
　　“没事，我不是有你嘛。”卢郊手臂又自然的勾上了程叶的肩膀。
　　程叶看着搭在自己右肩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提醒道：“我们可是到高中了。”紧接着他看见卢郊满是乞求的眼神，默了默，补充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好好，等我完成了这次大业，一定把全都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卢郊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走近教室后，却见程叶位置那边聚了很多人，两人对视一眼，忙凑过去。
　　“你们围在这干什么呢？”卢郊说着拨开站在程叶桌边的人，他们这才注意到人群的聚集是因为宋晓可。
　　“不知道谁把宋晓可试卷扔在地上，卷子都被人踩烂了，太过分了。”不知是谁解释了句，卢郊和程叶也都注意到了宋晓可桌面上摊开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试卷。
　　宋晓可此时正强忍着泪光，楚楚可怜的试图用胶带修复自己的试卷，围观的同学都在安慰着她。
　　“不……”程叶刚想道歉，就听卢郊抢先道，“对不起，宋晓可，你的试卷是我发的，我当时放在你课本上，应该是被风吹到地上被人误踩了。你别难过，我赔一张新的卷子给你。”
　　卢郊说完又冲徐昂道：“昂子，把你那张空白的物理卷拿过来。”
　　徐昂是班上让所有老师都倍感头疼的拖油瓶，作业几乎不做，家长也不管，怎么说教都没用，原本班主任安排他跟卢郊一桌是希望卢郊能多带带他，让徐昂上进上进，结果小半个学期下来，卢郊非但没起到什么表率作用，成绩却一落再落，从前几名一下子落到中游，班主任老张找卢郊谈过几次话也没起什么效果。
　　很快，一张崭新如初的试卷就摆在了宋晓可面前，宋晓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白卷，对卢郊柔声道：“没关系，谢谢你啊。”
　　大家见宋晓可没事了，也很快散了。
　　程叶坐回位置上，回想着刚才那幕发生时宋晓可看卢郊的眼神，应该是一丝丝意外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那种神色是十五岁的少女小心翼翼极力掩饰却又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像极了爱慕，宋晓可难道喜欢卢郊？
　　卢郊在程叶眼里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卢郊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人缘极好，谁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他能跟卢郊成为最好的朋友还多亏了他们父母的那层同事关系，双方家长之间来往密切，所以他和卢郊的关系比院里其他孩子要更好一些。
　　小时候因为程叶又矮又瘦，脸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总是被院里一些皮孩子当成女孩子欺负，后来卢郊不仅为他出头还让大家接纳了他，让院里小伙伴都愿意跟他一起玩，程叶一直觉得卢郊身上有一团光，而他，就是那个默默追光的人。
　　从小学到初中，卢郊成绩都比他好，无论他怎么用功都赶不上他，直到上高中前的暑假结束，他们升入高一，程叶就发现卢郊放在学习上的精力越来越少，成绩也一滑再滑，而他，也终于可以向他母亲证明他并不比卢郊差，终于也能成为卢郊父母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即便他怎么努力，程叶永远是那个追光的人，卢郊长得帅，人缘又好，就算成绩不如以前，他也依旧是人群里最熠熠生辉的那一个。
　　程叶胡思乱想着，忽闻教室安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果然是老师来了。
　　只见孟德尔正夹着物理课本走上讲台。
　　一堂课过得很快，也许是程叶喜欢学物理的缘故吧，下节上班主任老张的课时间过得就没那么快了。
　　高一三班班主任张兴，人称老张，教他们地理，是各科老师里看起来最古板严肃的一个，但他一开口说话就破功，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夹杂着当地方言经常被学生们私下模仿。
　　老张讲课其实还不赖，讲地理知识还时常夹杂着历史方面的内容，但无奈程叶本身有点路痴，生活里分辨东南西北都难更别说世界地理了，大多数知识只能靠着死记硬背。
　　而卢郊就特别喜欢地理，他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不止一次地跟他说，他以后要去全国各地开演唱会，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地理课一结束，就到了百万大军的食堂争夺战了，但这场战役跟卢郊和程叶没什么关系，他们是走读生，家里离学校近，中午回家吃饭，确切的是中午一起去卢郊家里吃饭。
　　程叶父母和卢郊父亲白天都要上班没时间管他们，只有卢郊母亲上夜班，她白天在家给他们做好午饭放在锅里热着等他们中午回来吃，然后自己去睡觉，所以程叶每次中午去卢郊家里吃饭都很小心，生怕打扰阿姨休息。
　　卢郊骑着新买的自行车载着程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