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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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世子还未放弃寻找切玉的行迹。”
书房中，香炉正燃着安神助眠的香。
听到高尧报来的消息，君渊放下手中的册子，原本好不容易恢复清明的双眼在一个月未睡过好觉之后又染上了些许恹恹。
是的，距离落水一事已经过去一个月，可赵澈依旧没有要放弃的迹象。
君渊对赵澈如此执着并没有感到任何诧异，反倒是觉得如果赵澈什么都不做，那才叫人觉得奇怪。
揉了揉微皱的眉头，君渊阖上眼，淡淡道：“嗯，他如何？”
“每日皆照常，未曾外出，也未过多询问，未见任何异常。”
高尧老老实实回答道。
只是，有时候太正常，反而会让人觉得不正常。
可高尧已经不敢再多生疑心了，他在七年前吃了一次教训，便足够让他终生难忘。
“好。”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君渊才放下那按揉眉头的手，拿起刚刚放下的册子继续翻看了起来。
他给人的感觉太过于老成，以至于十几岁的年纪，身上却没有半分少年该有的活力和生气，反倒像个垂暮之人，了无生趣。
高尧打量了一眼君渊眼下的泛黑，这一个月里，他家主上几乎是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才补回来的气色，就这样还回去了。
思及此处，高尧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长形盒子，将它呈给了自家主上。
好在那人似乎也察觉到此事，哪怕是被迫与外界隔绝，还是寻人将此物递了出来。
看来，那位并不是不在乎他家主上。
君渊在看到高尧拿出一个盒子时，并无反应，直到他接过来，打开一看，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才起了波澜。
盒子里只放着一个香囊，做工并不精细，上面的刺绣也歪歪扭扭，但内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却十分淡雅，比他房内的安神香更让人觉得心安。
这是切玉亲手给他做的香囊？
尽管无法确定，可君渊只是摸着这个香囊，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愉悦，嘴角更是无法控制般地上扬。
高尧看着自己主上对这支香囊无比珍惜，爱不释手后，不由小心揣测道：“主上，若是喜欢，何不结成姻缘？”
毕竟相比上次，这一次，这位可是女儿身。
虽说按照世俗规矩，那位如今的身份低微，可只要主上想，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如今主上羽翼尚未丰满，有许多事恐怕暂时还无法从心所欲。
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高尧再也不会为任何离奇诡异的事情而惊讶了。
可只要他的主上能高兴，其他的都不重要。
正当高尧想着私底下要不要暗示管家安排切玉做些什么时，君渊却是抬眸看了眼高尧，他无情地打断道：“不可擅作主张，他不愿，我亦不愿逼他。”
“你应该明白，他不是一般人。”
高尧自然是明白。
八年前，他自以为是地视无名为威胁，暗中和赵王爷联手，动手除去无名后，他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
高尧只是想想，便觉得背上的那些伤疤跟灼烧似的，让他痛不欲生。
可这种痛又怎么比得过看着自己用命护下来的主子因为无名的死，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来得痛苦。
“是，属下明白，只是世子那里，恐怕……”
“不要做多余的事。”
“是，那属下退下了。”
高尧走后，君渊的目光放回到手中的香囊上，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赵澈再怎么拖延下去，也只是没有结果的事，为了侯府和王府的脸面，哪怕是叔父也不会让他再这般胡作非为下去。
将人藏起来，只不过是不得已的缓兵之计。
君渊并未就此便觉得赵澈是闹够了。
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让他们有了接触。
君渊合上眼，近日来的疲惫在此刻席卷而来。
他和赵澈因上一代人的恩情，自幼在娘胎里便被订下了娃娃亲，生来也对彼此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一同长大，可谓是情同手足的交情。
其实，赵澈并未对他做过不好的事情，可不知为何，自他心性成熟后，每每看到赵澈，心中总会涌现出一些怪异的，不受他控制的情绪，寻不到任何由来。
似怒，似恨，像是只有杀死对方才会甘心……
在赵王府长大的那段时间里，君渊不是没对赵澈动过手，可赵澈总是懵懂般被他伤了也不做声，只是单纯地围着他转。
哪怕是君渊赶他，他也不走。
久而久之，君渊也放任了。
随着逐渐度过的年华越长，哪怕只有几岁，君渊也能感知到，他是在等一个人的出现，可那个人一直没出现。
等不到那个人的恐惧愈深，君渊便觉得这样的日子越冷，冷到骨子里，这种消极的想法总能在赵澈的陪伴下被淡化不少。
因为他隐约地感知得到，赵澈也在等着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赵澈也没等来那个人，所以君渊也没觉得有多难过。
两人似同病相怜地靠在一起，看似无比和睦，可等那人一现身，你死我活的争斗就永远无法停止。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宿命。
可当年他和赵澈只有六七岁，高尧却误以为无名要害他们，便私下对叔父告密，害得叔父为了赵澈和他，竟是将无名毒杀，连同同伙一同杀害。
这是对他而言，是一场难以磨灭的惨痛经历。
赵澈还能对着赵王爷发脾气，肆无忌惮地哭闹。
可他能做什么？
他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故人之子。
最多不过是赌气，拿鞭子把他爹留给他忠心耿耿的高尧差点抽死。
不顾阻拦地搬离赵王府，自立门户，面对失去无名的日子，连那些刺杀，君渊都不在乎了。
是高尧一次次救下他，又跪在床上磕头，一遍遍求他振作起来。
说死去的尸体在一夜间腐烂，似借尸还魂之举，还告知他赵渊说那人还会再来，让他一定要振作起来。
这几年来，赵澈病得不轻，也疯得不清，而他看似正常，实际上和赵澈又有什么区别。
浑浑噩噩，双目无光，如同行尸走肉，终日不知为何。
如今切玉好不容易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他如此惜之爱之，早已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安一直在心头涌动。
明明就是属于他的，被人发现后便惹来无端的觊觎。
他若是不小心珍藏，就会有人算计他，千方百计将这个人夺去。
若是昆吾知晓君渊的想法，他便能知道这是君渊被沐流云那一世的记忆所影响了。
或许这也是沐流云当年的遗憾。
若是他能将昆吾剑藏得好好的，不被谢听雪知道，或许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沐流云本质到底是没有谢听雪坏。
谢听雪为了得到昆吾，可是敢杀人的。
喏，沐流云就是个例子。
*
又连着折腾了几日，赵澈再怎么不死心，也累了。
无论如何，他都寻不到关于切玉的半分消息。
这侯爷府里的下人守口如瓶，密不透风，竟是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王府已经派人传了最后的时限，他爹久不见他，思子心切，要他即刻回府。
临行前，赵澈苍白着一张小脸，回头看着送行的君渊，神情哀切至极。
一场病后又消磨了那么多心力，原本病弱的少年瘦了不少，下巴越发尖了起来，裹在披风里的身子骨也单薄了不少。
他站在那里，如同要被一阵风吹走般，那双注视着君渊的眼眸里更是盛满了怨怼，几乎快要溢出来。
“哥哥，我知道他回来了，他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不愿让他见我，你怕我会抢走他……呵呵，别以为将他存在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我就寻不到他，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他，我不会放弃……”
君渊轻描淡写地打断道：“又在说什么胡话？”
他似没看见赵澈眼里的怨怼，走上前来，探了探赵澈额头上的温度，又贴心地替赵澈系紧身上的披风，做完这一切，他才对那些伺候赵澈的下人道：“这里风大，扶你们世子上马车。”
赵澈咬牙，被众人扶着踩上踏板，上了马车。
马夫正要挥舞鞭子，可赵澈又作妖喊停，他掀开车帘，看着君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随即想到了什么，竟是恍然大悟般痴痴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早该知道的，若只是哥哥你提防着我，我又怎么会找不到他，如今我寻不到他，那便是他不想见我，所以我才会寻不到……”
“他本就是如此冷石心肠之人，舍了我，又怎么会再见我咳咳……”
赵澈的风寒还没好透，说几句话，嗓子里便透着无尽的痒意，如此一来，咳得很是厉害。
可尽管咳得厉害，他依旧边笑边咳，声音听起来嘶哑又扭曲。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世子！”
用来捂嘴的白帕已经染上了鲜血，惊得马车上伺候的人脸色大变，可赵澈却毫不在乎地擦去嘴边的血。
他笑了起来，眼波里带着泪光，眉眼温和，看上去格外温柔，却对着置之事外的君渊说出似某种诅咒又似预知的话来。
“哥哥，别以为你对他就是什么重要的人……”
“总有一天，你也会沦落到我这个地步来。”
“他会像现在抛弃我一样，抛弃你。”
赵澈走后，君渊屏退下人，独自一个坐在书房静默了许久。
他将悬挂在腰间的那只香囊紧紧握在手心，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取下，将它放在鼻间，细细嗅闻上面的味道。
淡雅安神的香味从香囊内里散发出来，闻着让人心平气和。
君渊压下心中躁动，似乎这样，才能克制住他内心那股暗流涌动。
因为他也知道，赵澈说的并不是假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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