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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番外(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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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去那边看看……”
“好端端的,世子怎么会落水呢?”
“怎么还没找到世子!都给我仔细点!”
原本黑暗的湖边变得灯火通明,人声杂乱时,来者都举着灯笼、火把,将湖边围得水泄不通。
水里还有几个水性好的,不停游潜着,四处找人。
君渊亦是站在岸上,静静地看着那些人搜救着赵澈,他那平静深沉的模样一直维持到高尧的出现。
高尧近君渊身,附耳道:“主上,切玉人不在房间。”
君渊的眼眸染上了一丝暗色,而一边的人群里也恰好在此时爆发出一阵急促又吵杂的声音。
“来人!世子找到了!在那边!”
“哪里!快快快,世子落水昏厥了,快请大夫,还有太医!”
“大夫在这,让一让,侯爷来了!”
管家早早就让侯府常住的大夫候着,而高尧拨开人群,让君渊走过去。
岸边是跪坐在地上的切玉,“她”的衣摆沾满污泥,浑身带着水,怀里抱着早已经失去意识,奄奄一息的赵世子。
声音和火光的纷乱嘈杂中,切玉似乎也察觉到君渊的来到,“她”抬起眼眸,望着面前站定的君渊,目光被那些火光照得格外清亮。
“主人……”
可是,旁人的骚动彻底将“她”那声呼唤掩盖了过去。
“是世子,快快!大夫快来看看我家世子大人!”
“世子!世子!你醒醒啊”
脸色惨白的赵澈几乎被人手忙脚乱地从切玉怀里夺了过去,他如众星拱月般,被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走廊上,身下还垫了好几件柔软的衣物,侯府的大夫在旁边查看情况,又是按压胸口,又是对嘴吹气,掐着人中,好一阵忙活。
而另一边,君渊无声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切玉,因被水浸湿,女子头上的发髻散落开来,盘蜒在那凝脂般的脸上,那些尚未流尽的水顺着“她”湿湿的发丝、脸庞、下巴,滴落而下,“她”衣衫湿透,此刻正紧贴在那曼妙的身形上。
君渊垂眸,他解开自己外衣,无视那些嘈杂的人,将衣服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切玉身上。
作为侯府主人,他未先过问赵澈的情况,倒是先问起了自己的侍女。
“还好吗?冷不冷?可有伤着自己……”
少年的声音很是沉稳,可细细听时,却能发现里面竟是有几分压抑。
“主人,我没事,夜里出来放灯时,不小心遇到这位小公子坠湖,人命关天,又幸好我会水,这才将他救了上来,没想到他竟是小世子……”
切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她”回答的声音并不小,好叫那些人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免得惹来什么事端纷争来。
一边被救上来的赵澈在大夫的忙碌下,终于在昏迷中吐出了几口水,恢复了呼吸,拥簇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君渊才将目光落在了赵澈那边,想起自己的身份来。
“管家,安排好就近的厢房,让大夫好好照看世子,不得有半点失误。”
“是。”
那些紧张赵澈的人一走,湖边顿时安静了不少。
君渊伸手牵住正拽着脏污裙摆,摇摇晃晃走出来的昆吾,待人在他身边站定后,他便用那件外衣将昆吾裹紧,顺势将人笼罩自己的掌控中。
他道:“走吧,先回去收拾一番。”
“是。”
昆吾以为没事了,可谁知君渊竟是这般护着他,送了他一路。
因为选的是女子的化身,昆吾选的便是中等身材,本就比君渊高高小半个头,眼下便害得他明明比君渊高,却不得不被迫依靠着君渊。
昆吾只觉得有些别扭。
直到进了内室,小厮提了热水,灌满了浴桶,君渊才将他放开。
同处在一个房间,哪怕有屏风和隔断,可水声依旧清晰至极。
昆吾有些挫败地边洗边想,君渊真不知男女有别么?
细细想来,君渊父母早亡,身边只有高尧在,高尧习武之人,不可能会细心到这个地步,身边也未见有年长之人或者嬷嬷伺候,其实管家算是一个。
管家尽职尽业,忠心耿耿,但是昆吾觉得有些时候管家也不想多管闲事,惹火上身。
因为只要君渊拿了主意,管家哪怕再心不愿情不愿,也不会公然反对,哪怕他主子才十四岁。
这一点,昆吾倒是很佩服他。
其实,他身为君渊贴身侍女,职责里是应该教导君渊这些事。
可是,一向聪慧识趣的君渊总是在这些事上给他装糊涂,想到这里,昆吾就觉得头疼。
可他转念一想,心中顿时生出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来。
洗完后,君渊便让他去了床上,昆吾躺在床上,看着君渊让人清理浴桶,随后又唤了一次水。
今晚的事不算小,可君渊这边太安静了。
等君渊洗完,坐在床边,昆吾拿起帕子为他擦拭湿漉的头发,便询问道:“主人,小世子今夜坠湖,主人不去探视么?”
“已经让高尧去照看了,我让人熬了姜汤,你喝一碗再睡。”
见君渊脸色冷淡,昆吾也没再提赵澈。
只是照旧躺在君渊怀里时,昆吾想着,果然,没有红线,君渊对赵澈竟是冷淡至此。
其实最奇怪的应该是赵澈为何会认出他来?
明明几年前,他的化身是一位老者,眼下他化的又是女儿身。
洪荒神器之间的感知已经这般明显了么。
或许等赵澈醒来,他才能得知答案。
思索至此,昆吾便阖眼睡去。
可他身后的君渊也迟迟未睡。
直到他感受到昆吾的气息变缓,他才凑过去,轻轻吻了吻昆吾的发丝。
年幼时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君渊的耳边仿佛还听到赵澈流着泪,哀求他道:“哥,我求你了,你就让给我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是独属于他的,自投罗网的切玉。
不是无名,不会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的切玉。
*
尽管知道出不了什么大事,可许是因为赵澈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第二日,厢房那边还是传出了赵世子高烧不退的消息。
君渊也拨了不少人前去伺候,毕竟赵澈是在侯爷府出了事。
赵王府那边更是在得知赵澈落水一事后,连夜递了折子,从宫中请了医术高明的御医前来诊治。
一向爱子的赵王爷更是丢下手中政务,忧心忡忡地赶了过来,一连在侯府中宿了几日。
赵澈这一病,让整个侯府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不少。
这段时间,下人们更是战战兢兢,连平时私下交语都少了不少。
厨房里熬制了不少药罐,参汤补药更是不要钱地送进了赵澈所在的厢房。
可好不容易等赵澈醒了后,第一件事便是吵着闹着要找当日救他之人。
这件事禀报到君渊这里时,他沉默片刻,随即指派了一个侍女前去认领了这份功劳。
当天夜里,唯有侯府少数人知晓看清楚是切玉救的人,大部分人都聚焦在赵澈世上,几乎没人在意是谁救的人。
只是一个侍女还不够,连人证,君渊都贴心地备齐了。
可这样,依旧换来的是赵澈歇斯底里的大闹。
“切玉,她叫切玉,把你们这里叫切玉的人给我找来!我要见他!”
地上是被摔碎的碗,床榻上是病情尚未痊愈,脸色苍白,却怒气冲冲的赵世子,而周围仆人听闻切玉这个名字后皆面面相觑。
“侯爷。”
“侯爷。”
君渊的出现让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他无视地上的狼藉,只身坐在了赵澈的床边。
“药。”
君渊伸出了手,一碗药便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在我侯府中闹这么大的脾气,叔父那里我该如何交代?”
君渊缓缓吹着碗里的药,平静道。
见到君渊出现,赵澈脸上的怒气便收敛了不少,他自然而然地对着君渊撒起娇来,眼里的欣喜更是藏不住。
“哥哥,他来了,他出现了,你帮我找到他好不好,切玉就在你的府上,我昨晚见到了他!”
可君渊将吹凉些的药递给他,平淡的眼眸里并无其它情绪,只见他道:“救你的侍女已经让你看过了,我府中也没有唤作切玉之人,这人许是你昨晚落水产生的幻象?”
赵澈在听清君渊的话后,瞬间变了脸色。
原本只是带着病气的清秀少年,此刻阴鸷了不少。
“你不信我?还是你故意不让我见他?你想独占他,是不是?”
见赵澈露出这般面目,君渊熟视无睹,他目光对上赵澈,反问道:“我为何不信你?可你也应该知道,我同你一样一直在找他,若他不现身,我又有什么办法?”
君渊说的是实话,可这般坦诚的话语并没有让赵澈相信分毫。
“别继续闹了,把药喝了,身体重要。”
赵澈只得接过君渊递过来的药,忍着苦,一口气喝完。
喝完后,赵澈忽而对着君渊莞尔一笑道:“哥哥,留我在你府中多养几日病吧。你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好。”
赵澈的心思昭然若揭,可君渊也只是淡淡看了赵澈一眼,随即平静应道:“好。”
就这样,赵澈以养病为借口,留在了侯府中。
可他边养病边寻人,几乎把整个侯府翻了一个遍,都没找到那个叫做切玉的侍女。
那个女子真的不存在,仿佛那一晚只是他苦熬这些年来,做的最美又最残忍的一个梦。
梦醒了,什么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