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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唐武德四年 ...

  •   杜如晦对叔父的评语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武德四年的五月底,王世充的洛阳被迫易主,原先依附着他的官员部属们纷纷作树倒猢狲散状。七月时,王世充全族被李渊强制迁往蜀地,路上却被人暗杀了——谁也不知道那个叫做独孤修德的小官员是怎么混进雍州廨舍把王世充解决掉又全身而退的。
      杜如晦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只是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接着做他该做的事情。
      李世民也因为一举歼灭了王世充和窦建德两大势力而受到了李渊的嘉奖,不仅得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天策上将军”的头衔,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着手整理自己的班底,公开地延揽人才。很快,天策府和文学馆应运而生。
      筹建文学馆的任务早在五月中就秘密地交到了房乔的手上。而房乔也非常明白,李世民累积军功为他的资本,在军队里他的呼声和威望绝计不低。但也造成了他在朝堂的势力无法和长期打理政务的李建成相提并论。眼看窦建德和王世充被灭,唐帝国已经挑不出什么像样的敌手了,总有一日李世民会无仗可打,最终良弓藏走狗烹。
      这样一来,文学馆便绝非为单谈文学而存在,遴选进入文学馆的成员,实际上就是在遴选李世民的政治智囊团,以弥补他内政方面的不足。
      房乔开出了一份并不很长的名单,杜如晦又在上面添了几个人选——尤其是姚思廉,杜如晦对他在长安城破之时依然守护在代王杨侑身边印象深刻,而房乔则是看中了他在史学方面的造诣。
      最后确定的有十八人,房乔又这将十八人分为三组,在秦王府里轮值——这就是为后世称道的秦府十八学士,里面有孔颖达这样的文学人才,也有薛收等明显的政治参谋。
      李建成那边也觉察到了李世民的行动,双方在人才方面的争夺互不相让。
      长孙无忌更是日夜盯着,每一个官员任命和人事变动都不放过。直到他看到某个棘手的名字出现,第一时间告知了房乔。
      “你是说,杜淹有去太子那里投奔的打算?”
      “封德彝那边传来的消息,绝对错不了。”长孙无忌非常肯定地说,“他是负责典选的,看到这个马上就通知了我。”
      “克明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觉得应该先让你知道。”
      房乔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接着在窗前站定,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辅机,你能不能先以大王的名义发个布告,给杜淹封一个秦王府的官职,一般的文职就好。然后马上通知封德彝,让他把人卡着。”
      长孙无忌有些讶异:“你这是要让杜家叔侄共事?”
      “只能这样处理了。杜淹到了太子那边,他和克明便得不死不休——杜淹擅长什么,我们都清楚,我不想他拿他那套恶毒计谋来对付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尤其是克明。”
      “我以为你会找个机会把杜淹……”长孙无忌用手比了个“杀”的动作。
      “不瞒你说,我确实动过这个念头。”房乔摇了摇头,“可是辅机,我认为这样虽然对我们一了百了,但是克明一定会后悔。”
      “好吧……”长孙无忌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该死的心灵感应,“你看把杜淹丢进天策府怎么样?反正天策府刚刚起步,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没问题。”房乔把他的幞头正了正,“我这就去对他宣布这个好消息。”

      杜淹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准备前往太子府去拜见李建成。
      他坐着的小轿在离太子府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这个穿着常服的男子就站在路中间,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要来见一位许久不见的老友——其实这只是他们第二次照面。
      “房玄龄,别来无恙。不知今日屈驾在此等候杜某,所为何事?”
      “执礼兄多虑了,我是奉秦王之命,来接新任命的天策府兵曹参军。”
      杜淹的表情颇有些震惊的成分,但口气依旧平稳:“秦王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杜某从未听说此事。”
      “正因为如此,秦王让我来通知执礼兄,而且秦王对执礼兄非常器重,明日便可上任。告示和诏书应该已经发出来了。”房乔的笑容依然温和,但杜淹只觉得浑身发毛。
      定然是哪里错了……他回想了一番之前自己的表现,最后想到了出问题的环节。
      他不应该去找封德彝,他不知道封德彝是秦王那边的人,还托他留个太子府的职位。
      而对方这么大张旗鼓地不惜把他拖进天策府,也不过顾虑他是杜如晦的叔叔。
      一念及此,杜淹再开口便从容许多:“恐怕我不是在秦王手下效力的最优人选。”
      “何以见得?执礼兄在王世充手下平步青云,定有一番本事能令人刮目相看。”
      房乔觉得自己大概是把杜如晦的口气学了个十成九,因为此时杜淹的脸色有点难看。
      “你就不怕我和杜如晦不和,我暗地里给杜如晦下绊子?”
      “你不会的。”房乔肯定地下了结论,“若是真发生这样的事情,秦王府的人会站在哪一边,你再清楚不过。这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要是反过来呢?”
      “你觉得杜如晦会难为你?”房乔冷冷一笑,“你难道觉得你没有和你原先的饲主一起被送到蜀地,是你的运气?”
      杜淹听着这话愣住了。房乔把语气放缓了说道:“保你下来和让你进天策府都是杜克明的主意。你若是不信,我这里有杜如朔从嵩山写来的亲笔信,你可以自己看。”
      “你们把他送到嵩山去了?”杜淹反问了一句。在看到房乔点头作为回答之后,他露出了一个自嘲般的笑容。
      “就凭这个,我愿意相信你们。明天我会到府上拜谒秦王。”

      房乔回来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了正喝着茶等着自己的薛收,还有姿态散漫斜坐在他对面的杜如晦。
      房乔先转向薛收:“伯褒,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别那么紧张。”薛收带着一脸坏笑,“大王发了个任务下来,说要给文学馆的各位画像,还要题个赞词什么的。”
      “这是……”房乔低头想了一下,“对外宣传?八成就是你的主意吧?”
      “让世人都知道文学馆待遇丰厚,秦王礼贤下士,大家就会自己上门了,不是么?”
      “会不会太做得高调了点?”房乔在他们两人旁边坐下来,“你知道太子那边也在行动。”
      “那就更不能落于人后了嘛。玄龄,我早说过你做事太谨慎。”薛收搓了搓手,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来来来,集思广益,想几个赞美别人的词句给我。”
      “伯褒……如果我没记错,这件事是褚亮负责的。”一边的杜如晦终于慢悠悠地开口,“而且,军中的檄文布告,你都是信手拈来,怎么写几句酸话反而要求助于人。”
      “我只是在帮褚亮做事嘛,他那么忙。再说,又不是每个人褚亮都很了解,你们互相说说对方,我帮他弄个参考不是挺好的么。”
      “我记得伯褒你好像在准备婚事啊,你有比褚亮还闲?”
      “六礼要完成还早得很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操办。”
      房乔觉得好笑,他看着薛收微微发红的脸,终于是出来制止了杜如晦损友性质的玩笑:“笔拿来吧,我给你写两句。”
      等到房乔写完,杜如晦把毛笔和纸都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识量清举,神彩凝映”几个字。他的脸上浮出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笑,提笔接着写了几句。
      器宇沈邃,风度宏远,誉彰遐迩,道冠簪缨。
      薛收看着这两人为对方写下的语句,心底生出几分羡慕来。
      很久以后,房乔和杜如晦才知道当时薛收根本没有把他们写的句子拿去给褚亮——那天的事情不过是薛收开的一个小小玩笑。他们再次见到这些句子,是在两人被授予左右仆射职位的诏书上——而那时薛收已经不在人世。

      等薛收收拾了笔墨纸砚,飘然离去,房乔才动手为自己斟满茶碗。
      “辅机已经告诉我你们决定任命杜淹做天策府兵曹参军。”杜如晦像是知道房乔想问什么一样,先把答案告诉了他。
      房乔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所以我过来和你商量,其实以他的才能可以进文学馆的,你可以考虑看看。”
      杜如晦看房乔刚端起茶碗的手顿了一下。
      “文学馆的确适合他去……”房乔有些犹豫,“但文学馆以你为首,你们是怎么也绕不开的。”
      “我记得把他招进来的人好像是你?”杜如晦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我保证,我不会把他大卸八块,不会因为他掀掉文学馆刚修葺好的房顶,你放心好了。”
      “要是真出什么事,把他大卸八块也轮不到你。”房乔仿佛是被好友的笑容感染,“杜淹对我也保证过同样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文学馆暂时还是安全的。”
      “明天我拿这件事去和大王讨论一下,他可能会有别的安排。”
      “克明。你不打算……借这个机会把如朔接回来?”
      “如朔?我看他在嵩山挺好的。”
      “所以……你们在天策府留的那个职位,不是给如朔的么?”
      杜如晦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绢帛:“有个人辅机注意了很久,打算延揽过来,不过有点困难就是了。”
      “哦?”房乔伸手去接那方绢帛,“什么样的人能让辅机如此上心?”
      “之前是李密的僚属,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担任过文学参军。之后随李密归降,徐世勣就是被他给劝降来的——可见口才非常了得。”杜如晦慢慢喝了一口茶,“但是之后被窦建德所俘,现在算是再次归降。”
      房乔一边听着杜如晦叙述,一边展开绢帛。上面草草写着几行字。他扫过一眼,记下了第一行的内容:
      魏徵,表字玄成,巨鹿人氏。
      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妥。房乔将绢帛放到一边:“你们说的困难是指?”
      “我们要和太子竞争这个人。”
      “之前他和太子那方的人有交集或者什么瓜葛么?”
      “辅机说他暂时没有发现。”
      “那就是太子已经抢在我们前面接触了这个人?”
      “可以这么说。”
      房乔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的确有难度。”
      “辅机打听到一个消息,说可能就在这几日,这个魏徵会在城西一家酒肆里面和韦挺碰头。”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不太对劲,是哪里都不对劲。因此我和辅机打算去一探究竟。”杜如晦截住了房乔的话头,“这时候才告诉你,是打算让你给我们断后。我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完全可控,只有玄龄你站在背后,我才能安心。”
      “你一定是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事情,说吧。”
      杜如晦把一个匣子拿出来放在案上:“这个东西放在这里,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救我和辅机的命。”
      房乔点了点头,也不问他们两人的计划:“你们自己小心些。”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房乔不得不把两人的工作揽在身上。这天中午他在文学馆学士轮值的房间里整理着这段时间的文书,正进行到一半,杜如晦推门而入。
      “克明?你怎么回来了,辅机呢?”房乔急忙放下手上的文书,站起来到杜如晦面前。
      对方只是开口,用有些低沉的声音叫着他:“玄龄。”
      房乔觉得今天杜如晦特别奇怪:“克明,你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忽然向他倾倒过来。房乔慌忙架住杜如晦的身体,才发现他后背上有一大片血迹。他的耳边也只剩下一句破碎的声音:“玄龄,快走……”
      “不要说话了,克明……”
      “快走啊……”
      他拼命用双手想要去止住那好似不会流尽的血,但眼前的景象告诉他这样做终将徒劳。
      “克明,克明……”房乔只有一遍一遍叫着好友的名字,希望能够维系他的神志……
      忽然有人上来拉住了他:“玄龄,你醒醒。”
      在那样力道的拉扯之下,房乔猛地从书案上惊醒过来,额头上一片冰凉。他花了点时间确定了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曾经也光顾过的梦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跪在一边的薛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玄龄,你赶快去洗个脸,准备出门。”
      房乔觉察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因为薛收的这句话绷紧了:“是不是辅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薛收慢慢地回答道:“不是辅机,是克明。”

      长孙无忌花了很多功夫,终于把韦挺和魏徵碰面的时间地点精确到一个比较小的范围之内。杜如晦和他便依据这些情报制订了应对方案,两人分头行动。目的只有一个:阻止他们见面,并以秦王代言人的身份和魏徵详谈,用丰厚的条件将他招揽到手。
      这天中午,杜如晦来到事先踩过点的地方,发现韦挺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们这算是找对地方了?杜如晦坐在离那家酒肆不远的小摊旁,一边暗中观察韦挺的举动,一边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着。
      韦挺的神态非常悠哉,他只是坐在那里,穿着整条街上最普通的衣衫,用极慢的动作品尝着面前一壶廉价的浊酒。
      看上去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样子,但绝不像是在等第一次见面的人。
      杜如晦压着性子盯着酒肆的门,半个时辰过去,依然毫无动静。而韦挺则是喝光了一整壶的酒,站起来理了理衣装,出了酒肆。
      小摊附近,长孙无忌布置了几个负责传递消息的秦王府兵。杜如晦打了个手势给其中一个,要他把消息传回文学馆——情况如所料。
      随后,他记下了韦挺离去的方向,牵过自己的马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
      在制订行动方案的时候,杜如晦就已经告诉长孙无忌,韦挺很可能是一个幌子,他们会玩一招调虎离山,然后再让太子李建成亲自出面。
      长孙无忌说,是我我也会这么干。
      杜如晦说,所以,去跟韦挺的人一定得让韦挺发现我们也在行动,好让韦挺觉得我们已经上钩。
      长孙无忌说,没错,声东击西这件事克明你来绝对没问题。
      于是这时的杜如晦正骑着那匹新钉了马掌的马在不太宽阔的街道上飞奔,金属和石质地面撞击的声音清脆明晰。
      拐一个弯就能遇到韦挺乘着的肩舆,到时候作出一副不太自然的表情打个招呼就是了。
      杜如晦到路口一拉缰绳,才发现他要面对的不是韦挺,而是一群表情凶悍的家丁。
      在看到家丁们后面站着的人之后,杜如晦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克明在长安城西经过了尹德妃的娘家,他当时骑着马从那条路上奔过去了,被尹德妃的父亲拦住说没有下马行礼。”薛收正和房乔一边往外走一边描述事情的经过:“总之是很牵强的理由,尹家的家丁把克明拉下马来狠狠打了一顿。克明的伤势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不轻。”
      “他现在在哪里?”房乔问道。
      薛收顿了一下,说出一个地方:“太极宫。”
      “这么快就捅到陛下面前去了?”
      “恐怕是有预谋的。”
      房乔没有接话,表情却颇为阴郁,薛收补了一句:“辅机说他在预先得知的地方没有等到魏徵……他觉得布下这个陷阱的,很有可能就是魏徵本人。”
      听着这话的房乔忽然刹住了脚步,薛收看着他:“怎么,玄龄你有什么想法?”
      “克明之前交给我一个东西……”房乔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急忙回到书架前翻找着什么,“他说这个东西可以救他的命。”
      正说着,他从几本书背后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条蹀躞带。
      薛收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饰,有些惊讶:“这个是太子的东西吧?克明哪里弄到的……”
      “我想这不止是太子的东西这么简单,他应该有方法证明这条蹀躞带经过皇妃的手。”房乔露出一丝微笑,“伯褒,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请大王走一趟,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午后的太极宫并没有因为阳光慷慨的照耀而令人心情愉快。皇座上的李渊抬手按了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个湿气有些过重的宫殿,这点让他的偏头痛有加剧的趋势。
      李渊将目光投向了跪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谦卑恭敬的姿态,手臂上露出来的皮肤上一道道的淤青,散乱的发髻——尽管形容狼狈,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畏缩和退却。
      一边的尹德妃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这么一比孰是孰非,高下立判。
      可惜,李渊低头扫了一眼皇座——坐在这个位置上总是很难用人之常情来处理问题。
      杜如晦一动不动地跪着,虽然双膝和地面接触的部分有道伤口让他感到难受。他知道皇帝正等着他那个敕封秦王的次子出场,来完成这场闹剧。
      李世民很快就如他所愿地出现。皇座上的李渊一见儿子进来,突然操起案上的砚台砸了过去,堪堪砸在李世民脚边:“你的部下,连我的妃子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心里也没有装着我这个父亲!”
      李世民扑通一声跪下,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低着头听任李渊责骂。
      杜如晦抬眼看了一下还拿着丝绢拭泪的尹德妃,心里暗自冷笑。这女人未免也装得太过,不懂得见好就收。如果她够聪明,这时候正是卖人情的好机会。
      李渊又劈头盖脸地骂了好几句重话,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转身看到还在做戏的尹德妃,便一挥手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尹德妃也很少看到李渊这么大发雷霆的样子,收到李渊要她离开的手势之后便匆匆行礼告退。
      等观众退场,作为主演的李渊马上露出了疲惫的表情,他在皇座上重新坐下,把李世民叫到自己跟前。
      杜如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了。
      果然,李世民在李渊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李渊便也挥手让还跪在地上的他离开。
      接着他看到李世民拿出了他交给房乔的那个木匣子。
      至少,这一局还扳回一程。杜如晦看了看自己一身乱七八糟的形容,自嘲地想。

      刚走出殿门没几步,杜如晦就放弃了文学馆首席学士应有的仪态。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左手不断地冲击他的大脑,双膝也因为一个时辰长跪的姿势酸麻不已。他不得不停住脚步,闭上眼睛深深吸几口气,逼迫自己提起劲来走完接下来的路。
      忽然他感到有人正在接近他,然后一双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杜如晦微微一笑:“玄龄。”
      睁开眼睛,果然房乔担忧的脸出现在面前:“克明,你的手……”
      “大概是指骨断了吧,有点痛。”杜如晦低头看了看翻卷在外的皮肉,“没事,辅机应该已经把大夫请来了。我们先回文学馆?那边比较近。”
      “还是回你的住处吧,外面停了一辆马车。”

      等杜如晦上了马车,他才发现房乔甚至准备了一床被褥。
      “辅机和你说我伤得很重?其实都是些外伤,敷点药膏就好了。”
      房乔在他身边坐定,牵过缰绳来驾车:“没有人说你伤得如何,倒是我梦到了你满身是血地回来找我。”
      “梦?”杜如晦觉得有些好笑,但他看到房乔的表情并不轻松。
      “这个梦我做过不止一次了,每次你都一身是伤,见到我就要我快走。”
      房乔正专心驾车,所以错过了杜如晦此时看他的眼神,还有他嘴角柔和的弧线。
      “也不过是个梦。”许久他才笑着说,“我不是好好的在这。”
      “魏徵那边,算是放弃了?”房乔选择转移话题。
      “伯褒觉得魏徵早就加入了太子一边,不过是借这个机会,通过后妃想给大王一点压力罢了。”
      “后宫的妃嫔们的确被我们忽略了。上次大王把那些珠宝全部犒赏给了将军们,有几位皇妃就已经私下向陛下抱怨过了。”
      “我今天看尹德妃在陛下面前做戏,可是卖力得很。”
      “不知道太子向她许诺了什么东西。”
      “那样的女人不会有什么政治眼光的。”杜如晦冷哼一声,“几件值钱的首饰足够。”
      房乔笑了笑:“和太子比财力倒是没有必要,我觉得可以换个方式,比如做做人情什么的。”
      杜如晦恍然大悟:“你是说让辅机的妹妹出面……真是不错的想法。”
      “这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相当聪慧的办法。”
      “看来我挨这一顿打也不算全无收获。”杜如晦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拉过缰绳停住了正在行进的马车,“这次韦挺用的这招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情——如果日后一旦情况有变,太极宫的这个重要入口我们得控制起来。”
      房乔随着杜如晦的视线抬起头,在他眼前的是出入皇宫的重要通道,一座高耸且戒备森严的城门。
      玄武门。
      原来事情还是不可遏制地走到了这一步……房乔在心里叹了一声。
      权力,是催生罪恶的温床。这是用鲜血浇筑的牢笼,任何人都跳不出,逃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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