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57、第 57 章

　　顾定邦从窗缝里看着颜回去练功了才彻底放心，他叹了口气。

　　阿城已经先出声：“看来她让师傅也很头疼。”

　　顾定邦哼笑着摇了摇头，“比你小时候不差，防不胜防。”

　　此时他才回到屋中坐着，把茶盏放进阿城手里。

　　阿城轻抚着杯沿，神情有些恍惚地道：“这么些年，我竟不知师傅一直在身边看着我，您过得好么？”

　　顾定邦眼睛里满是怀念与动容，细细看着他的脸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安心地确认了：这个孩子走出来了，他如今过得不错。
　　“我挺好，一把年纪了没什么事整天还有小丫头陪着，照这样子后半辈子就这么过了。”

　　阿城闻言轻笑，“您倒是能看得开。”

　　“总归是活着，活着就有希望。”顾定邦道。
　　顿了顿他接着说：“前段日子我在城里碰到砚璋那小子了，当真是吓了我一跳，而且他还不知道怎么的和丫头有了接触，丫头见他和我在一块儿说话，后来就开始旁敲侧击地跟我这儿套消息。”

　　阿城听后沉默了一阵，微微垂头：“她也问我了，我已经告诉她了。”

　　顾定邦愣了下，很快理解，“说便说了，一直不说也不是个办法。”

　　想了想，顾定邦问：“一年多前发生了什么？你们的房子突然起火，后来你们就搬进了欢颜阁，我让顾岩去等着，就发现丫头清醒了，听说那天你还被抓走？之后丫头就开始跟我学武，仔细想想，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您没问阿回么？”阿城道。

　　顾定邦没好气，“那也得她跟我说啊，她要说了我还能问你？”

　　阿城笑了，他将实情告诉了顾定邦，只是隐去了颜回的真实来历，只说她是被伤到了脑袋醒来就好了。

　　顾定邦听完一怔，简直不敢置信。
　　“你是说，当时才九岁的她就秒杀了一个大人？”

　　“嗯。”阿城点头。

　　顾定邦无言了片刻，半晌又颇为愤慨地叹道：“我竟不知你遇上了这等事，那等烂人死了也活该。只是这丫头细想想很不对劲啊，痴傻了九年，一朝醒来神智超越常人，又下手狠辣，当时她还不怎么会武呢，如今想来，以她现在的身手简直可怕……”
　　“难道说，真如那人所言？”

　　阿城沉吟着点了点头，“应当没错。”

　　两人无声沉默了许久，顾定邦道：“可若真是如那人所言，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这一刻，顾定邦和阿城脑海里同时回想起了十一年前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

　　十一年前，正是大凉历五十年五月二十。

　　那一天，大凉帝都遥城一座偏僻别院里，降生了一名女婴。

　　女婴出娘胎起便不会哭闹，接生妇险些以为这是个死胎。

　　当是时，一名身披斗篷的神秘人忽然出现在别院里。

　　他就凭空出现在等待孩子降生的几人面前，对着他们道：“不论如何照顾好这个孩子，九年后她会醒来，到时阴谋、荣耀、鲜血、罪孽都会有个了结。”

　　说完，这人又消失了，这一幕让众人震惊不已。
　　而这孩子确实没有死，但却是个痴儿。
　　因为那一幕那个人太过离奇，且那个不知面目的人声音听起来也怪异得很，他们心下犹疑，最终除了当时在院中的他们知晓此事，彼此之间约定了不向外传，包括这个孩子的出生，久而久之这事就被他们深埋心底渐渐淡忘了。

　　他们之前确实是不怎么信，毕竟那个人之后再没有出现过，可如今人就在眼前，联系所有，他们不得不信。

　　阿城感觉手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他并不想喝，只是手里拿着算是种慰藉。
　　“我倒希望能出去，只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就等吧，等一个奇迹降临。”

　　顾定邦从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但他清楚现实。
　　现实就是如非奇迹，他们这辈子出不去梁城。
　　从他参军的那天开始，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一定是要为国尽忠黄沙埋骨的，谁能料到半辈子不到，他还未到拿不动枪的时候，正值英年就落得这般田地。
　　死确实是会像想的那样黄沙埋骨，可终究一腔热血没了用武之地，白白蹉跎在这弹丸小城之中。
　　可纵是不甘又如何，不说遥城宫内现在坐着的人好不好，就算真有大赦天下那日，他们这梁城内的人也不在赦免之列。
　　这辈子连大赦天下都救不了他们，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好一阵听不到顾定邦说话，阿城侧耳仔细听，只听到外面刀剑劈开空气的声音，他问：“阿回她学武到什么阶段了？”

　　顾定邦闻言回神，脸上有了点笑意。
　　“说出来估计你都不信，才一年多，她基本把我会的都学了，就是当年的你，对上她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而且她还会些古怪的招式，怎么说呢，好像更适合近身搏斗，不知道她打哪学的。”

　　阿城心里了然，叹道：“真不知道她成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顾定邦点头，“可不是，我都难以想象，比男人还强，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

　　后面的他没说，阿城懂得。

　　两人又安静了会儿，顾定邦问他：“既然你现在已经想开了，不如就搬过来？我们也方便照顾你，一起生活挺好的。”

　　阿城想了想，摇头了。
　　“现在先不用，主要是阿回还在那边。我在那边除了洗洗东西衣食不缺，也不会接触到旁人，安全不用担心，等一段时间再看吧。”

　　顾定邦看了看他的手，心疼又无奈。
　　“罢了，你能受得住便好。”

　　阿城勾唇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师傅关心。”

　　颜回练完剑的时候见他们终于出来了，顾定邦小心翼翼地扶着阿城在檐下坐着，阿城唤了句：“阿回？”

　　颜回应了，阿城就“看”向她这边。

　　他静静坐在那里听她练功，顾定邦时不时跟他低声说上两句。

　　把自己学到的都过了一遍，颜回又陪着顾岩结束了今日份的比试，她这时看向了顾定邦。
　　“师傅，我想跟你比试一下。”

　　院中其他三人都是一怔，一直只说教的顾定邦眼睛亮了，他其实手痒很久了。
　　“真的？”

　　颜回点头肯定道：“是的，您不要让我，我想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

　　听她这么说，顾岩跑到阿城身边去了，他没好意思坐，有些拘谨地站在一边。

　　顾定邦来到她身边，兴奋又有些犹豫。
　　“怎么想到跟我打了？”

　　“好奇。”说着，颜回就率先出招，她可不想再拖来拖去的，没意义。

　　顾定邦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出手，毕竟是个丫头又年纪太小，怕自己手下没个轻重伤到不好。不过他很久没跟人打过了，真的是浑身都不得劲，此刻见她突然出手，血液瞬间都沸腾了起来，人也闪躲很快。

　　见他后躲，颜回蹂身而上，两人都赤手空拳，拳脚撞在一起颜回顿时就知道了差别。

　　顾定邦是成年男人，不说肌肉，光骨骼都不是她能比的，他浑身坚硬似铁，撞上去砰砰作响，颜回这边受到的反作用力不小，不多时她的身体就发麻了。

　　硬碰硬不行，她立刻改变了方向，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顾定邦察觉了，哈哈一笑：“许你用武器，不然我太以大欺小了。再来，不够痛快！”

　　颜回本欲去拿剑，不过顾岩已经把他的枪扔了过来，他那把黑色的枪与她的那把剑同源，不过她的剑拿回去后就放着了，在这边一直用的寻常木剑。

　　她耍过顾岩的枪，用着也不陌生，接过来手腕一转，随着身子的旋转双手翻转之间长/枪已经在头顶划出一道道黑色圆圈。

　　顾定邦并没有因为她去拿武器就停下，还是在战斗状态，这功夫已经几近身前却因为枪划出的圈不得不身体后仰来躲避，躲避过后忽听耳边风声一厉，那丫头丝毫不见收力，果真是战斗一般用了全力突刺了过来。

　　他脚尖连点着后退，一手抓住了枪，颜回却顺势前刺，逼得他不得不松开。

　　如此一来，枪因为本身身长能将人的距离拉到最远，可它的缺点也在于此，一旦被人近身，枪就失去了它的优点。

　　深知此点，颜回不可能让顾定邦抓住枪，他松手的瞬间，她后跨一步，枪在空中划出两道半圆，呼啸着裹挟着劲力直扑顾定邦面门。

　　如若是在敌人之间，这一枪扎实了就足够要人性命，虽然这是把木枪，但灌注了浑厚内力的木枪也堪比硬铁，顾定邦自己就擅枪，他当然知道怎么躲，只他一躲早有准备的颜回使力一劈，顾定邦腰背被打，浑身震了一下。

　　“嘿，用劲不小啊！”他说着，并不避开，反而胳膊紧紧夹住了枪身欲要夺，颜回见势不妙，猛然飞踹了过去，两人到底是又近身了。

　　她用枪也就一般般，来回试了这么一趟并不想再用，毕竟这不是她常用的武器，用这个来试不出什么，干脆就这么放弃了，用自己的经验与顾定邦缠斗。

　　顾家院子就这么大，地方局限确实不能施展很开，但颜回心里也有数，过了两刻钟差不多，她被顾定邦擒住了。

　　顾定邦擒住她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真够难缠的，过几年你肯定就能打过我了。”
　　说完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身上几处地方，笑道：“好多年没挨过了，别说，这滋味真他娘的酸爽。”

　　顾岩和阿城闻言都有些想笑，颜回忽然问：“师傅，百步距离能发现我这个实力的人您打得过么？”

　　顾定邦一愣，想了想皱眉，“这我不行，这算高手中的高手了，你在哪碰到了？”

　　颜回没什么表情地摇头，“没事，我就是突发奇想问一问，还以为您能打得过呢。”

　　顾定邦擦了擦汗，嗨了一声，“想什么呢，师傅我是专练来杀敌卫国的，跟专研武学的可不一样。”

　　颜回应着垂眸，那边一直听着的阿城出声：“阿回过来。”

　　颜回走了过去，他拿出条手帕她忙自动贴了过去让他擦。

　　“你已经很厉害了。”他声音温柔地说。

　　“才没呢。”颜回道。
　　目前看来，她想刺杀宇文崎是不太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