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56、第 56 章

　　天上黑云逐渐遮了银月，月亮的光芒全被掩盖，天地顿时陷入昏昧，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得不说，这话颜回压根没法反驳。

　　少年见她无话可说短嗤一声极自嘲的笑了，“我果然是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颜回有点无奈，你跟我讨论这个合适么？有没有考虑过听众的感受？

　　她叹了口气，到底是见不得一个少年颓败求死，低声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即便她真的不要你了，你也该为自己而活。人不是非要被需要才能活着，活着可能很累很孤独，但总有一天你会再拥有一些家人。有人为了活着苦苦挣扎，你应该珍惜。”

　　少年听后却只是有气无力地道：“可我不想那么活着，我才十二岁，未来对我来说太遥远，你说的那些家人什么时候有，万一不会有呢……”

　　颜回哑然，她确实忽略了这还是个孩子，他听不懂多深的道理，只想要最浅显最能支持他活下去的东西。

　　静默间，一声略显突兀的声音闯入耳际，颜回一愣，扭头看着他：“你的肚子在叫？你不会这些天一直没吃东西吧？”

　　少年闷闷应了，“不想吃，还吃什么，等死吧。”

　　颜回无语，怪不得有气无力，原来是饿的！

　　她哭笑不得，“饿死可是很难受的，死了还会变成饿死鬼，再也投不了胎了。”

　　少年根本不在乎她的吓唬，“根本没有人期待我活着，投不投得了胎有什么所谓。”

　　“怎么没有？”颜回凭着感觉拍了拍他的肩，“如果非要有人期待才行，那我来，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好好长大，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怎么样，可以么？”

　　黑云飘过，月亮的光辉重新洒遍人间，乍暗还明，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

　　少年愣愣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颜回不想当什么人生导师，可这样一个小可怜就在眼前，她现在走也来不及了，他要是真就这么死了，那他的死是不是还得记上她的一笔见死不救？这是造孽，重生过来的她现在极其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让她遇见，就是要让她救这个少年的。

　　“说话呀，还是要死？”她觉得这么说还不能行的话，她是真没什么辙了，她努力过了，这可不怨她。

　　少年还是紧紧盯着她，但现在还知道摇头。
　　顿了顿他问：“你为什么想我活着？”

　　颜回：“……”这什么问题？让人怎么回答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难搞？

　　“你不是想被人期待？而我期待你活着，这样不就可以了？”还有什么问题嘛少年？

　　少年低头，半晌说道：“谢谢，我很高兴。”

　　颜回看不到他表情，故意粗声嚷他：“喂我告诉你，你可别哭啊，好好活着知道嘛，你答应了我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一定要遵守。”

　　少年低低嗯了一声，听动静不像是在哭，她看看时间已经不多，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摸了摸身上没带银两，倒是那个小狮子还在身上，她想也不想掏出了玉狮子抓住少年的手塞给了他。

　　“拿着，现在还早，有卖吃的的，把这个东西拿去当了换银子买吃的，剩下的留着好好生活，记得了么？”

　　少年怔怔抓着那个尚带着体温的物件，见她已经起身。

　　“我得走了，你加油啊。”

　　少年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鼻音里嗯了一声。

　　轻摸了摸他的头，颜回头也不回地离去。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少年自己的了。

　　颜回回到落雪院时雪洛还以为她是从阿城那里过来的，见自己没有穿帮，颜回稍陪他呆了会儿就回去睡觉。

　　翌日，她把阿城同意见面的消息告诉了顾定邦，顾定邦很是激动，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地忙忙碌碌着。
　　早问了阿铁，欢颜阁自己人进出倒是不管，但外人却绝不能进，他既这般说了，颜回并不想为难他，所以明天就只能带阿城过来这边。
　　顾定邦这院子里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但他要忙，颜回也劝不住他。

　　当夜，等雪洛睡下，颜回悄无声息地越墙而出。
　　雪洛不接客基本亥时就歇下了，古代没有那么多娱乐项目，人们休息的就早，亥时末基本都已睡熟。

　　除了偶有几声犬吠枭啼，站在房顶临目四顾，也俱是星火寥落，万籁俱寂。

　　胡言虽然弄到了江府的地图，但他明确表示宇文崎府上的弄不到，这人异常的小心谨慎，府上的家丁也难套出话，为了不引起怀疑，胡言就放弃了。

　　虽然没有地图，颜回却还是要亲自去闯上一闯。

　　相比江府，宇文崎这府邸小了许多，她早先就踩好了点，趁着外面巡逻错身而过的间隙掠了进去。

　　宇文崎府内外的守卫可比江府要多不少，不过面对这些稍稍有点功夫的人颜回还是能轻松闯进去，但她刚接近内院，就听到一声冷喝：“什么人？！”

　　颜回隐在暗处屏息不动，眼看着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眼含精光身材劲瘦的男人，一身寝衣的宇文崎出来了，“怎么回事？”

　　男人微眯着眼侧耳细听，片刻道：“我方才察觉到点动静，现在却感觉不到了。”

　　宇文崎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淡笑道：“可能是猫儿吧，这么些年没人敢闯我这院子，应该也不会有了，先生回去休息吧。”

　　男人又听了会儿见再无动静便点了点头，“估计是吧，那大人歇吧，我在院中再坐会儿。”

　　见他这么说，宇文崎站住道：“既然如此先生便进屋来吧，我也还睡不着，陪先生说说话。”

　　男人应允：“也可。”

　　等男人和宇文崎一起进去，颜回才转身离开，这次，男人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今晚就这样折返，颜回倒是没想到宇文崎身边有这样的高手，有这个人在，以她现在的水平来说这里是再不能来了，好在对方并没有发现她，这算是个好结果。

　　回去的路上颜回又去了一趟藏衣服的地儿，她今天没来这边，穿的是另一套放在落雪院的，不过她过来倒不是为了换衣服。

　　仔细打量了四周见没有那个少年，颜回不知道他去哪了，也不会去寻他，她只是过来看看，不在便算了。

　　第二天，颜回一早就带着阿城去顾家。

　　阿城今天让王大娘帮着顶半天工，颜回见着他的时候发现他还换了身新衣服，不由有点好笑：“又不是见姑娘，穿什么新衣服啊，还收拾打扮了？瞧这头发，王大娘帮你梳的吧？”

　　今日的阿城一身青色布衫，虽然是极普通的料子，穿在他身上就是有种贵气，他的头发扎半边散半边，没有用簪子，同色的缎带系了也挺好看。

　　颜回扶着他，阿城还在用盲杖摸索着走，闻言道：“见长辈亦要品貌端，这和姑娘有什么关系。”

　　颜回点头，“是是，你说的都对，快走，别用盲杖了，跟我走，我就是你的眼睛。”

　　阿城闻言顿了顿，他没出言反对，将盲杖收回手里横握好，全然大胆地跟着她的步子走。

　　颜回其实挺赶时间的，昨晚那个人刺激到她了，她现在更是迫切地要变强，所以走路速度也快。

　　阿城大步跟着也走得飞快，行人看见还以为他是正常人。

　　颜回虽然走得快，但她也是注意着的，领的路都平顺无比，分毫没让阿城磕着跘着。
　　当然阿城的信任也让她开心。

　　到了顾家门外，阿城已经气喘吁吁了，帮他擦了擦汗，颜回调侃：“你可真的该好好锻炼锻炼身体了。”

　　阿城顺着气有些哭笑不得，“行吧，你就知道欺负我。”

　　颜回：“你可别乱说啊，我没有。”

　　阿城还欲再说，忽听门吱呀一声，顿时绷直了身体不再说话。

　　顾岩站在一边看着自己激动不已的老父亲，默默扯了扯他。

　　顾定邦一愣，忙侧过身让人进来。

　　他家原来是有门槛的，今天竟然没了，颜回挑了挑眉，扶着阿城进去。

　　进了院子，顾岩把门带上，这边阿城叫了一声：“顾老。”

　　他手前伸，顾定邦立刻握住了他的双手，哎了一声：“你受苦了！”

　　两个人互相握着对方的手颤抖着，忽然都朝对方躬身拜了一下，看着他们对拜，颜回出声：“你们干嘛呢？”

　　两人一怔，才想起她就在一边，阿城咳了一下，顾定邦忙拉着一旁的顾岩给他介绍：“这是我儿子顾岩，今年十五岁，和小回一起练武来着。”
　　他按着顾岩想压他脑袋来着，见颜回盯着就没动。

　　阿城已经摸索着拍了拍顾岩的手，又去摸他的发顶，感受了一下身高。
　　“好小子，如不嫌弃跟阿回一样叫我一声‘兄长’便可。”

　　顾岩神色有点复杂地看着他，还没说话便被顾定邦打断，“小辈们就不管他们了，让他们练功，我们进去聊。”

　　阿城点了点头，顾定邦已经扶着他往里屋去，看着他们进去还把门给关上了，院里的颜回看了看顾岩，见他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说话，她直接去扎马步。

　　练功的间隙，她瞟了屋子好几眼，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动静，不过她总觉得阿城和顾定邦有点怪怪的，像是在防着她一样。

　　她撇了撇嘴，不听就不听呗，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