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拾清浅

2、出山

　　“初阑，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李初阑早上心疾又犯了后，喝了药就睡下了。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这一睡就睡 到了晌午。睁开眼就看到韩时溪坐在床边问他饿不饿，原本他没什么感觉，结果被这么一问，肚子竟不自觉地响了起来。
　　韩时溪听着从某处传来的声音，笑出了声。作为当事人，李初阑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眼神也在透露着什么。
　　“不笑了，知道你饿了，给你煮了点粥。”韩时溪看着李初阑有些幽怨的小眼神闭了嘴，朝着门外喊道，“源儿，快把粥端来，你不是说想喂你初阑哥哥吗？”
　　听了这话，李初阑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喂我？！
　　在李初阑震惊时，一个少年端着粥出现在门口，看样子才十岁左右，样貌很清秀。眉眼很是像谢容，整个人也很是高挑。
　　少年名叫谢羽源，是谢容和韩时溪的大公子。
　　“初阑哥哥，这粥烫，我喂你吧。”少年带着稚气的声音总是令人拒绝不了。
　　然而李初阑是个意外，只有他才会知道这包子是芝麻馅的，委婉地拒绝了：“不用了，谢谢源儿，但我感觉好多了可以自己吃。”
　　“好吧。”谢羽源委屈巴巴地把粥放下，转身出了房门说是去陪妹妹了。
　　谢羽源后脚刚走，谢容前脚就踏了进来，手里还端着碗闻起来不是很好的药，走到床边：“快喝了吧，喝完和你讲点事。”然后对着韩时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李初阑咕嘟咕嘟很快喝完了药，随后问道：“师傅，有什么事？是关于我回长安的吗？”
　　“是的。那天把信送到我手中的人告诉我‘如果公子想回长安，请在初三前到临州城内的玉锦茶馆内找到我，到时会将公子送回长安’，这是他跟我讲的。”
　　“好，我初一拜完年就出发去临州城。”
　　“随你，路上小心。不过那个家丁我好像之前没见过，以前都是一个有点胖胖的矮个子男人来送的吧。”
　　谢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李初阑，神情微微有些凝重。
　　听谢容一说，李初阑思考了一下：“确实，以前都是来福过来送的，这次的长什么样。”
　　谢容凭着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回忆着当时送信人的模样：“他比较高，长得也挺瘦的，还挺清秀的，鼻子和眼角上都有颗痣。”
　　“好像是没印象。师傅，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李初阑看着谢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中透露着想要谢容放行。
　　尽管李初阑这么说了，可谢容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李初阑可以说是他的半个儿子。他低下了头，想了想：“要不让源儿陪你去？”
　　“师傅，不用了，源儿还那么小，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法向您交代。”听到谢容说出这话，李初阑立刻进行了否决，他清楚这一路可能会有危险，他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一个十一二岁半大孩子跟着，虽然他自己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谢容最终也是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同意了李初阑独自一人去。
　　“师傅，这次回了长安可能就再不回来了。”
　　谢容懂李初阑，他说出这话以后除非必要估计也是不会再来了。他站了起来，抱了抱李初阑，在他的耳边轻轻讲到：“初阑啊，保重。以后你不回来我们就跑去长安找你，到时候可得带我们好好转转。”
　　“会的，我还想给心儿买衣裳呢。”

　　转眼间就到了初一，热热闹闹吃过了午饭，李初阑也该启程了。这行囊收拾了几天也不过就是两个箱子和一个小包，就这么上了马车，该讲的话过了过嘴，便也遮上了窗，外头的风确实吹的人发颤。
　　马车在山间的小道上跑着，有些许颠簸，李初阑从小就晕车，刚刚还有点困意，现在已经全给颠没了，他此时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果然不该吃过午饭立刻走的。下一秒，被胃捣成的食糜涌到了喉咙口。
　　“车，车夫，停一下，我想吐。”李初阑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吐出来与前面的车夫沟通。
　　车夫在寒风中艰难地听到了求救声，赶紧停下了马车打开车门查探里面的情况。李初阑快憋死了，看到车夫打开车门，啥也不管就冲了出去，车夫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李初阑跑到个草丛边，手还没放开就这么吐了，手上沾满了自己的呕吐物，带着衣服上也沾到了，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臭味。李初阑刚吐完又差点被自己熏到吐。
　　车夫见了立刻上前问道：“公子，你还好吧？”
　　李初阑勉强站着回答道：“没，没事。”事实上他很有事，满身的脏臭使他有些腿软，差点要晕过去。
　　车夫扶着李初阑走到山中的一条小溪边清洗了一下。洗完手，李初阑觉得自己又活了，但身上还是有股臭味。
　　我为什么要吃中午那顿饭？
　　身上都洗完了，两人回到了马车边，车夫打开了马车的后厢：“公子，您赶紧换件衣服吧，一会咱好上路。照咱这速度，临州城可能还得走上个两天，情况不好的话，初三可能到不了。”
　　李初阑从后厢中翻出了一件干净的衣服重新换上，正当关箱子时，后厢里传来了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李初阑缓缓放下箱子，准备把东西都移开查探一下。
　　“公子，您可好了？该上路了。”
　　听到车夫在喊了，李初阑也只能先把这事放一放准备赶路了，打算等到了地方再去看看。
　　这应该是算是李初阑八年来真正意义上的出山，不是到山脚小林子里看看师娘的父亲，也不是到二里远的小镇子上买菜逛逛，是已经跑出云晚县几百里，向着临州城进发。

　　“公子，我们快要进城了！”
　　这会刚是初三的清晨，李初阑还在睡眼朦胧之际被车夫的叫唤声惊醒了，啥也没听见，注意到窗外逐渐多起来的人流和车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快要进城了。
　　这下子他可清醒过来了，刚才的睡意一下全无了，坐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我很快就能回去了吗？李初阑这样问着自己，虽然那封信疑点重重，但一想到回家，他似乎就无法冷静下来，管他是有什么危险还是阴谋呢，先回去再说！
　　卯时五刻，车夫驾着马车顺利进入临州城。此时天边还是一片白，城里除了为了赶早市而从城郊早起赶来的和零零散散值夜工准备换班的小厮，基本上没什么人。这样的临州城比较少见，平日里总是人来人往，虽比不上长安那样的都城，却也热闹的很。
　　到了玉锦茶馆，李初阑拎着自己的几个行李下了车，与这个陪伴了自己两天的车夫到了别。此时茶馆还未开张，一切都笼罩在寂静之中，望着茶馆的大门，还透露着几分诡异感。
　　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茶馆门口，李初阑着实觉得不妥，显得自己像个做贼的，卯时便被喊起来这会困意又袭上了他的脑袋，眼皮子很快就耷拉了下来，于是决定先找家客栈休息一会。
　　不歇还好，一歇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此刻已是晌午，茶馆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李初阑踏进茶馆，四处寻觅着谢容所说之人。
　　这时小二经过他身边，询问道：“可是李公子，人在二楼包厢上等着呢。”
　　得到消息，李初阑走上二楼的包厢，里面正坐着一人，鼻子和眼角都有颗痣，正是他要找的人。
　　“公子，”那人见李初阑到来，摆起了毕恭毕敬的样子，“想来路途颠簸，喝杯茶吧。歇息一下一会好赶路。”
　　李初阑坐下看着眼前人：“倒也不必那么赶，敢问您怎么称呼，以前府里似乎没见过你。”
　　“我不过一个下人，担不起公子一声’您‘，我是一年前才到府上做事，今天也是才见过公子。公子叫我阿清就好。”
　　“不用对我如此恭敬，我也只得算是个前丞相之子，现在朝中想必已经换天了，这样的身份多少会得罪人。谁派你来的？”
　　“是大管家。”阿清答到。
　　李初阑又问到：“来福啊，往年都是他亲自来送的信，是出事后因为府里的问题吗？”
　　“是的。自夫人也出事后，府里便不安宁了，人都是走的走，散的散，大管家将剩下几个我们那样无处去的都召集起来，说如果还念着丞相的恩情愿意留下便跟着他，不愿再呆的话他会给我们安排去处。”
　　李初阑依旧看着阿清，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这时，茶楼的小厮来敲门道：“客官，您订的包厢时间要到了，下批客人也快来了，您看是不是也快好了？”
　　李初阑听了小厮的话，正准备开门要走，被阿清拦了下来：“好，我们明白了，很快的。”
　　“公子，茶凉了，我给您再倒杯，喝完就该上路了。”阿清倒掉之前那杯茶，重新拿起茶壶又往杯中倒满了茶。
　　李初阑接过茶杯，好似要喝茶，突然又一抬眸，盯着眼前步步紧逼的男人：“喝完这杯茶，我是不是就该上黄泉路了？”
　　男人脚步一顿，随即笑了起来：“呀，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没关系，有的是人要你的命。我可是在救你，如果你不想在回长安的路上被刀剑所杀痛苦而死，就喝下吧。”
　　李初阑眉头一皱，摔下茶杯，迅速冲出包厢向楼下奔去。
　　男人见他逃跑，也没太多急，在后面慢慢地追着：“别不自量力了，下面都是我的人。”
　　一瞬间，楼下那些茶客纷纷卸去伪装，将手中的刀剑指向李初阑。
　　李初阑也并未显得多么慌张，轻巧的躲开了那些齐齐指向自己的攻击。
　　店小二从未见见过如此大的阵仗，那么多人就追着一个少年打，眼看茶馆要被扬了，心里着急的很，一会掌柜回来怕是交代不了。
　　“初阑哥哥，拿剑！”少年的声音穿透了整个茶楼，手中抛出了一把利剑。
　　李初阑回头接过剑，又瞥了一眼少年，随后靠着这把剑跳出了重围，跑出了茶馆。
　　此时的打斗已引来了城中的多数人，其中有人报了官，大理寺派人来了。
　　男人情势不妙，大喊一声“撤！”便消失了，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李公子，记得赔钱，我在京城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