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拾清浅

3、上路

　　“公子，你没事吧。”
　　那群人一走，周围的百姓便都涌上来想一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招惹如此大祸。
　　先上来问候的是一位大理寺的小官员，看着年纪不大，似乎与李初阑差不多大。
　　“我没事，可有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穿着白衣服的。”李初阑着急地问。
　　小官员一下被问懵了，这打斗场合哪来的小孩？
　　李初阑突然瞥到一个身影，立刻就追了上去，留下了小官员一个人迷惑。
　　“诶，公子！别走呀！这是个案子，我们要查的！快回来！”
　　李初阑顾不得身后的小官员，抄着小道逮到了那个身影。
　　“谢羽源，你怎么在这的？你爹不是让你在家别管我这破事的吗？”
　　少年知道无话可说，只能老实交代：“趁阿爹不注意偷溜出来的，就在你走的那辆马车后厢里。”少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和妹妹一起。”
　　可不管声音再怎么小，李初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什么！你还把心儿带出来了！”
　　“本来不想，我进后厢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她说不让她一起就告诉阿爹，我只好同意了。”少年苍白地解释道。
　　李初阑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忍心骂：“心儿现在在哪？”
　　“你之前下榻的客栈。”
　　“走，快去找心儿，别出事了。”
　　说着李初阑就拉着谢羽源往之前的客栈走。

　　“公子，原来你在这！”
　　去客栈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位小官员，这次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看小官员对他的恭敬，不难猜那是他的上司。
　　小官员见到李初阑，立马跑上前去，生怕他再跑了：“公子，这位是杜少卿。刚才发生的事可否请您向我们详细讲一遍？”
　　杜少卿端详了下眼前的少年：“你是李初阑？”
　　李初阑一惊，对方似乎认识他，但他对这位少卿毫无印象。
　　“阁下认识李某？”
　　“那便是了。看来丞相的事给你惹了不少祸。”
　　李初阑知道对方也是秉公办事，但又想到谢羽心还是一个人，心里始终放不下：“杜少卿为案子来，那我们便去前面的客栈讲吧，李某还有个妹妹在那，她一个人我放不下心。”
　　“没事，客栈也好，还能填填肚子。”杜少卿笑笑，答应了，“走吧。”
　　几人来到客栈，李初阑将之前见了血的剑还给谢羽源并嘱咐道：“剑收好，这是你爹曾经用过的，记得这是保护百姓的，莫要伤了人。”
　　少年点点头，随即和李初阑一起上了楼去找妹妹。
　　推开谢羽源所说的房门，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正坐在里面吃点心。见到谢羽心没有事，李初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这两个小孩还是免不了一顿骂。
　　下楼后李初阑叫了小二点了两个菜，坐下与另外二人交谈：“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让李公子破费真是不好意思。崔胜，”杜少卿示意了下身边的小官员，“开始吧。”
　　崔胜点点头，便问了起来：“敢问公子姓名？”
　　“李初阑。”
　　“你与那帮人可曾认识？”
　　“不认识，第一次见。”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围殴你？”
　　“那我把我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我八九岁时被我父亲寄托在云晚一户人家，后来一直没回去过。就在前几日收到了我父亲的来信，我养父告诉我来送信的人让我如果要回长安就在今天到玉锦茶馆去找他，来到茶馆后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什么送我回去的人，而是来取我命的，随后我便与那帮人打起来了。”
　　崔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案子，忍不住惊讶的同时又带着疑惑：“公子您是与他有什么仇吗？要对你下如此狠手。”
　　“好了崔胜，就问到这。”坐在一旁的杜少卿止住了崔胜的发问，“李公子接下来可还要继续回长安？如若需要，杜某可以给你安排。”
　　“多谢杜少卿好意，我本人到不需要，只是能否帮我将这两个孩子送回云晚？”李初阑看了
　　看身旁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朋友，心里还憋了一肚子火。
　　“可以。”
　　谢羽心听懂了这番对话，忙放下手里的糕点奔到李初阑怀里撒娇：“初阑哥哥~心儿不想回去，心儿想和你一起去长安。”
　　一般来说，谢羽心的撒娇对李初阑都很管用，但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李初阑也只能狠了狠心拒绝小朋友的请求。
　　“心儿乖，一会跟着源哥哥先回家，会有人保护你们的。初阑哥哥去长安要办事，到时候一定回来给心儿买漂亮衣服和好吃的，要在家等我哦。”李初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回到椅子上让她继续吃糕点。
　　“可是…”谢羽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初阑无情打断了。
　　“别可是了，好好吃东西吧，脸都要吃花了。”
　　李初阑看着谢羽心脸上的糕点渣有点好笑，伸手掏了帕子替她擦了干净。
　　“源儿，你们有带什么东西过来吗，有的话去收拾一下吧。”李初阑问到。
　　虽然嚼着那一盘花生米假装不在意的样子，但谢羽源一直都在听，得知会被送回去心里多少都还是不服气，问：“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斩钉截铁的语气，“跟着我只会害了你们。”
　　通过中午阿清的那段话，李初阑知道现在有不止一批人想要他的命，就算没有阿清，他一样会在回长安的路上遭遇不测，目前他还不知道那群人是否还会动手，他属实没有那样的自信能够保护好两个孩子。
　　李初阑转过身看向杜子昭：“杜少卿，都交代完了，明早便送他们回去吧。”
　　杜子昭抿了两口茶，回应道：“李公子放心，杜某一定会派人保护好这两个孩子。只是李公子你该如何？”
　　“我？”李初阑笑了笑，“我现在怕是被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有点难脱身。不知杜少卿可否为李某备一匹马，等我把一切准备完就自行回长安。”
　　“李公子这点要求杜某还是能满足的，若是公子今晚留宿此客栈，明日我便派人将马送过来。那么，祝李公子一路顺风，杜某还有要事需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杜子昭向李初阑行了礼带着崔胜走出了客栈。
　　大抵还中午受了惊吓，带着谢羽源谢羽心收完东西后嘱咐完他们俩别乱跑后便抱着床睡熟过去了，嘴里还在阿巴阿巴念叨着什么，兄妹俩也没吵他，就在一旁看着然后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李初阑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九岁那年，他在长安呆的最后一年，那时的他还在与哥哥玩闹，和母亲撒娇，同父亲一道在书房中读书，浑然没有料到几个月后自己会离开那里八年年未回去过。梦中的场景忽又一变，他看到了熊熊的大火在吞噬着他记忆中熟悉的宅邸，听到了仆人们惶恐的喊叫声，中间还有人喊道‘夫人自焚了！’。随后李初阑的脑海中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混沌。
　　“母亲！”李初阑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觉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但又真实的仿佛他亲眼见过，胸口仍然强烈地起伏着，身上已被冷汗洗了个遍。
　　谢羽心原本眯着眼睛也快睡着，突然被李初阑一声“母亲”给吓到清醒过来，赶忙跑到李初阑床前：“初阑哥哥你醒啦！先前店里的哥哥送了晚饭过来，要我给你端来吗？”
　　李初阑看了看窗外才发现已是黄昏，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见谢羽心要去端饭过来，伸手招呼她不用了：“没事，心儿，你先回避一下，我换身衣服自己过去吃就好了。”
　　“哦，好的初阑哥哥。”说完，迈着小短腿跑出去了。

　　李初阑还没从心悸中缓过来，喘着粗气脱了衣服，又拿毛巾擦了擦身子，再重新换了身衣服。熊熊烈火的场景还没有从脑中消散，脸上的表情又开始变得狰狞。他突然又陷入了沉思，再睁开眼时已满是忧伤，还泛着泪光。他意识到自己在哭，伸手把眼里的泪水抹掉。缓过劲来后才慢慢走到门边去喊心儿进来。
　　李初阑打开门：“心儿，我换好衣服了，快进来吧，外边冷。”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左顾右看都没有人，李初阑心道：不好！
　　他飞速跑下楼去问店小二：“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女童吗？之前同我一起。”
　　小二对眼前这位焦急的客观有点印象，好像今天是和杜少卿一起来的，至于蓝衣服的女童，他努力地回想着，终于想起点什么：“好像有看到一个，就在一刻钟前，和一个白衣服的男孩一起出去了，好像是她哥哥。”
　　那就是了，那俩小孩，说了别乱跑还出去，李初阑真的就想立刻把他们揍一顿。
　　道过谢后，李初阑便冲出了客栈去寻那兄妹两。
　　还处于新年之际，临州城的夜晚热闹非凡，各种小贩挤满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车水马龙的盛景。在这样的场合里找两个小孩还是困难的，但之前李初阑看到公告栏上写到今晚有游行，知道谢羽心最喜欢看这个，便有了点目标。不过李初阑不愿去大街上人挤人，只能挑那种安静点的小巷子绕路。
　　李初阑动作极快，不一会就快到游行的位置了，只要穿过最后一条巷子就可以了。他放慢了脚步，想仔细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他们的身影。忽然地，他看到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在一处角落里聚集，低着头行踪可疑的样子。
　　这种人一看就很不对劲，李初阑绕过他们的视线，悄悄从后面靠近，听到了一番对话：
　　“真是麻烦，找到那两个孩子了吗？”
　　“没有。啧，真麻烦。”
　　“可恶，今天中午的究竟是什么人，不仅先我们一步，还把动静搞那么大，一直都没机会，现在只能从那两个孩子入手了。”
　　“他不是明天早上要把他们送走了吗?为什么不早上去堵他们？”
　　“这什么屁话！老大早想到了，如果我们不成功，另一批兄弟明早会去劫他们。我就不信劫了那俩小孩他不会乖乖跟我们走。”
　　“所以中午的究竟是什么人？是大人那边的人吗？”
　　“鬼知道。不过他的目的应该和我们相同。”
　　………
　　李初阑一听，表情骤变，果断离开了现场赶紧找小孩去了。
　　他真是恨透自己了，好像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谢羽源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是在哪儿知道有游行的消息，被她缠着出来玩。他自然是拗不过自己的妹妹，只能陪着丫头出来乐呵乐呵。但他知道现在他们的处境很危险，那把佩剑始终挂在腰间，他随时做着拔出它的准备。
　　突然间，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猛地回过头，手上已经做起拔剑的动作，眼里带上了点杀气。不过他很快收了手，来人是李初阑。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被李初阑拉着奔进人群往城东跑去，转眼一看，妹妹已经被他抱在手里了。
　　“初阑哥，我们去那里？”少年有些疑惑。
　　“大理寺，去找杜少卿。”
　　？
　　他还是一脸疑惑，只能默默跟着。
　　还没等他疑问完，李初阑的声音又传来：“源儿，会骑马吗？”
　　少年低头想了下，回答道：“会。”
　　“好。今晚哥带你上路去长安。”
　　好了，这下他更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