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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府外诸人无从约束,你别纠结了,反正也没个结果。”傅菁的直言不讳噎得陈意涵一口香茶卡在嗓子眼里愣是没咽下去,若非涵养功夫极好,这会恐怕已经拿起扫帚赶人了。

      “傅小公子聪明绝顶,不如给我支个妙招?”陈意涵改了称呼假意笑道,满以为傅菁会把争强好胜坚持到底,孰料这厮仅自来熟地抢过紫砂壶斟上杯茶水,咕咚咕咚饮完后再把嘴一抹,说得格外坦荡:“这种事我也没辙。”

      感情还真是专程替杨超越送信来的!

      不对,瞅她面上那狡猾劲儿,必定还有事相求。这人太能装,明明肚子里藏着有话还能安生坐着只字不提,都不知道让谁给惯的!

      陈意涵冷哼一声,故意伸起懒腰:“早上起得太早,时下困了,我且去补个觉,傅姑娘自便就是。” 一招以退为进准确打在七寸之上,傅菁赶忙把陈意涵拦住,乖乖从褡裢里取出第二封信递将过去:“陈姑娘,劳烦帮忙看看,这是宣仪笔迹么?”恰是进宫前塞进傅家大门的那封,当时见不着送信人,还以为对方是要务在身不宜久留之故,如今回想,只越发地觉得不对劲。

      陈意涵双手把玩着淡紫披帛,对傅菁不理不睬,她自然见过吴宣仪的字,还不止一次,可时下并不着急。

      傅菁暗叹一声倒霉,面上堆着笑,开始殷勤斟茶递水:“陈姑娘辛苦了,坐坐坐,品口茶,提提神。”能屈能伸倒是她一大优点,反正好茶全是现成的。

      陈意涵冷笑着坐回,不得不说这傅菁卖乖时格外讨喜,估摸该是跟杨超越学的,俩人完全就一个德性。这么陡然念及杨超越,叫她心头不禁一甜,也不逗弄傅菁了,径自展信细看,看得一会又感慨道:“若这并非宣仪所写,那么伪造者工笔造诣之深,就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了。”

      “怎么?”傅菁直勾勾盯着陈意涵问,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且把发生过的事细细说来,一丝一毫都不能落下。”陈意涵反将一军,自打杨超越赴了弘文馆,这傅菁也成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保不准俩人背后还有甚么事瞒着自己,索性问个清楚明白。

      傅菁讪讪地,手上不觉用了力,把好好一方丝帕拧得比麻花还乱,耳根止不住地在发烫。

      “怎么忽然不好意思了?你不说我如何替你参详?”陈意涵让丫鬟将放凉了的茶水连壶端下,然后重新沏一壶新茶上来,优哉游哉地等着傅菁“招供”。

      傅菁翻起白眼,最近运气太背,碰上的女子一个比一个精明,知道的全不肯说,只想要套话。罢了,这陈意涵先前既然肯替自己和吴宣仪牵线,就该是个明白人,与其等杨超越抖漏出去,还不如自己说来得痛快。她打定主意后倒是不含糊,从认识吴宣仪开始一直讲到陈逸寿宴,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把个陈意涵听得艳羡不已。

      “行,细节不必再提,除了你们互相倾心之外,可还有其他?”陈意涵喝住她道,莫说吴宣仪招架不住,连自己这个旁听的也几乎要败下阵来,果然小公子名号不是白叫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讨小娘子欢心的把戏总能层出不穷,好生了得!

      傅菁挠挠脑袋,拿起滚烫新茶又抿得一口,这才期期艾艾地把偷入禁宫偶遇紫宁儿一事如实告知,若非陈逸牵涉其中,断不会这么说与陈意涵听。陈意涵闻言暗惊,数日前杨超越曾央求过自己阿爹,只不知所为何事,想不到他竟如此大胆,深宫是能带人随便乱闯的么?自家不问世事的阿爹怎的还肯助其一臂之力?

      陈意涵大口抿茶,食之无味,待到惊讶稍缓,就又陷入到沉思当中,只不似紫宁儿想得那般久,很快就朝傅菁摊出手去:“信再拿来我看。”指的是有萤虫落款的第二封。

      傅菁依言递上,适才被憋回去的问题终于逮着机会问了:“不妥究竟在哪?难道这信真不是宣仪所写?”不经意间,内文学馆里如芒在背的不踏实感再度涌上,掌心里蒙了厚厚一层冷汗。

      陈意涵掂起信纸左右一晃:“是不是她写暂时断定不了,不过有一点值得玩味,这纸质地坚韧草纹细腻,当属上等贡品中的蜀都麻纸,专为朝堂公务所用,寻常分发给宫女宦官的则以藤纸居多,比它要稍逊一筹。”阿爹陈逸在司成馆当差并兼任弘文馆宣业,耳濡目染的陈意涵自然能够识别纸张的细微差别,这么一说道,直把傅菁听得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庆幸自己找对了人,否则还不知要被瞒多久的。

      “去把那边的蜡烛拿近前来,还有,你去端盆水。”陈意涵同时朝傅菁和门口仆童努了努嘴,完全不把傅菁当客人看待。

      傅菁心下着急,压根想不起计较,当即奔过去把烛台里的半截红烛抠下,捧回来后又立于案上重新点燃,然后紧张看着陈意涵将信纸凑近前去。可惜来回弄得几遍均不见有异,正要开口再问的,恰在这时,仆童也端着水盆走了回来,那陈意涵竟连头也不抬一下,手一挥,就这么把信纸直直扔进水里。

      “哎!我的信!”傅菁大惊失色,叫着扑上前做势欲捞,吓得仆童连连后退,险些撞倒旁边的两扇屏风。

      “一惊一乍地做甚么!”陈意涵扯住傅菁裙带把人拉住,斥道:“等会再捞,莫急!”说罢示意惊慌失措的仆童退下,只留下一盆清水放在跟前静观其变。

      隔不多时,但见一枚四方图印在濡湿信纸上缓缓显现,比墨痕要略淡一些。印记左下角是只獬豸,獬豸识善恶辨忠奸,常以角触奸邪佞臣,故而常被视作正大光明之象征,多雕刻于拜祭公器上,与寓意祥瑞的貔貅、麒麟大不相同,图印四角还有许多简朴细纹,均挽作佛家海螺形状,唯独中空大雅无名无字,虎伏在信纸上不禁叫人肃然生畏。

      “这是甚么?”傅菁奇道。

      “白矾写字,遇水则现,密函多用此法炮制,我在阿爹案台上看他用过。”陈意涵面色凝重,这四方印显然是沾染白矾水盖上去的。先前用烛火烤热纸面,就是为了试试它是否用白醋写成,若为白醋,一热即能看出,而这信毫无异样,可见与醋无关,剩下便是白矾之法了。

      “这印是甚么,陈姑娘知道吗?”不明就里的傅菁又问了一遍,之前没见过,也没听吴宣仪说她有这种印鉴,看着好生奇怪。

      “我也不知道,这你恐怕换个人问比较好。”陈意涵不识此印,可稍加推敲却不难猜出大概,胆敢以公器自诩并制为私印者,唯有皇室中人。

      看来自家阿爹领傅菁入宫必定事出有因,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而站在阿爹身后那位既然肯赏傅菁这么一个进出便利,当是要人时常过去的,自己还是少碰为妙。此等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且让给“热心肠”的去做吧。陈意涵拿定主意后就仰起头来,看着傅菁反问道:“你不是还碰见一位内文学馆的女史么,叫甚么宁的?”

      “紫宁儿?”

      “嗯,人家在宫中待得久,见过的肯定比我多。”陈意涵把信捞起摊着晾开,故意说得轻松随意。

      “这……弘文馆旬假还要等五日才放,届时已到端午,等过完节再跟超越进去会不会相隔太久了点?”傅菁忧心忡忡,生怕那紫宁儿不记得自己又或者是换了宫苑难得再寻之类。

      “你且在这儿等着,晚间我阿爹回来了你去央他明日带你进宫,至于能不能行,且看你造化吧。”陈意涵幽幽道,情知这事铁定能成,自己谨小慎微的阿爹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受人所托,所以才会应允那杨超越,否则岂敢公然藐视唐律宫规,任由小儿胡来?

      皇室私印……

      佛家海螺图纹……

      李唐皇族以老子后人自居,素来信奉道家,唯武皇后对佛法颇为推崇,如此,这印合该姓武了……

      陈意涵暗自嗟叹着,本已打定主意不再探究的,到头来还是控不住一丝又一丝的忧虑缠绕,一想再想难得消停。

      还是像傅菁那样的好,不知者无畏。

      傅菁一看她流露出这般脸色与神态,便知是言尽于此,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也不问了,转而看向晾在一旁的信纸,浸过水的墨痕始终不散,当是加有特制胶质无疑,愈发显得与众不同。

      若此信为假,那么伪造之人在图甚么?

      傅菁越想越是不安。

      “傅菁我问你,那紫宁儿究竟怎么一回事?”陈意涵打断了她的思绪,手上捏着小娟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好让信纸快些干透。

      傅菁凝神追忆当日种种,好不容易才想起两位女官交头接耳时的闲谈碎语,便又仔细说了一遍。陈意涵听完过后忧虑不减反增,暗道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涉及皇家秘闻,偏偏甚么都不能透露,在傅菁被告知真相前,她必须佯装不知。

      “傅菁,入宫宜早不宜迟,阿爹那边我会替你说话。”陈意涵由衷道,吴宣仪是事情的关键,找着了人才可能解开谜团。

      傅菁心口微热,对陈意涵的亲切不禁跟着多添了两分,觉着杨超越果然慧眼识人,福气不小。

      “对了,那紫宁儿可是位知书达理的美人儿?”站起身揭下信纸的陈意涵忽然问道,想起吴宣仪就不得不同时想起她那些脾气,傅菁可千万别捅了马蜂窝才好。

      傅菁颇感意外,不知陈意涵为何突然在意这个,在脑里把紫宁儿的端正模样想了想,就笑道:“挺美的。”

      陈意涵把嘴一撇,说得不咸不淡:“你最好别让吴宣仪得知你夸赞别个。”

      傅菁听得清楚明白,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红晕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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