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如你》桃李万千

75、疼痛

　　这是头一次，他与江馥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还如此平和。

　　郑子矜觉得一切有点像梦，他被管家领到他的房间时，看到没有一丝改变，整齐干净的房间，就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也是管家领他上来的。

　　“少爷，你别跟小姐置气了，小姐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小的时候你离开江家，小姐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但她每天睡觉前都会偷偷看你回来没，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没有人教她表达自己的感情。”

　　郑子矜听着管家的话，觉得不可思议，江馥整理他的房间？

　　正想像那幅画面，突然听到后院一阵急促的狗叫，他全身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片刻，小跑着冲向了后院。

　　通体黝黑的大狗冲他摇着尾巴，就像在欢迎主人回家，郑子矜眼眶瞬间湿润，他想抱一抱它，却又担心这又是他的一场梦，一触即碎的梦。

　　“这是大黄跟隔壁二旺生的，刚生我就带回家来养了。”

　　原来不是大黄，也是，它四年前就死了。

　　江馥不知什么时候换下了红裙，一身素衣，多了几分静谧优雅，她倚靠在墙上，双手环胸，眸中溢出几分温柔，似乎是因为他。

　　郑子矜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

　　他忽然想到那晚车上的意乱情迷，江馥大抵是不会记得的，她对与自己有关的事从不上心，一向如此。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

　　他不想沉溺在这暧昧的氛围中，然而在他跨过江馥身边时，却被揪住衣角，他顺着那双手看向她的主人，发觉她眸中的点点希冀，郑重而果敢。

　　在寂静中，她的手却一点点抚上他的额头，那里有一道刺眼的疤，是他曾经为她挡下那个啤酒瓶留下的。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何况，他生来便没有痛感。

　　“小矜，欢迎回家。”

　　没有不以为然，没有冷漠厌恶，只是温柔地说“欢迎回家”。

　　这一切都不真实，他定定地望着半步之遥的江馥，最终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想胡思乱想，可当他睡下，整个脑海都是江馥笑脸如花，身姿婀娜的模样，整个房间似乎都弥漫着她的清香，她稍微给他这么一点儿甜头，竟能让他迷失到这个地步。

　　郑子矜瞧不起自己，可当他拿出红彤彤的两个证件，看着上面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他的心还是难过了，他的爱不见天日，他也是如此。

　　……………

　　郑子矜早起，只看到郑茹留给他的一封信，从信中知道，郑茹与江宇阳两人去旅游了，让他好好住在这里之类的，郑子矜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是旅行，也不至于走的如此匆忙，只留下一封书信。

　　但他也未多想，江宇阳对他母亲算是很好，应该不会让她受委屈。

　　郑子矜出门时并没有看到江馥，他也刻意留意了，江馥不在家中，一时，心里莫名低落，他也不知是不是着了风寒，总觉得大脑晕晕乎乎的，稀里糊涂地处理完律所的事务便回来江家，进房间倒头大睡。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五六岁的样子，只身闯进荆棘丛，捡起了一个蝴蝶发卡，荆棘划破他的皮肤，鲜血直流，他却毫无感觉。

　　他把蝴蝶发卡拿到那个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姑娘面前，努力洋溢出一抹友好的笑意，但看到蝴蝶发卡上的血迹，他也笑不出了。

　　小朋友们四散而逃，惊恐地盯着他，像看着一个怪物，蝴蝶发卡的主人，那个哭泣的小姑娘，也吓得跌坐在地，他很想安慰他，但余光留意到自己满身的血痕，与面前白白嫩嫩的姑娘形成对比。

　　原来，她害怕的是自己。

　　他把蝴蝶发卡放在地上，心里涩涩的，孤独自卑感油然而生，还夹杂着一丝说不上来的痛苦。

　　“你不疼吗？”

　　脆生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回头，便看到红色公主裙的小姑娘直直的盯着他。

　　小姑娘比他高了一个头，皮肤晶莹剔透，眸子懵懂黝黑，未透露出一丝害怕的情绪。

　　“你们都会疼吗？”他不是没见过别人身体流出红色的血液，但通常都会惊呼，或是哇哇哭着，他却不会，这就是疼吗？

　　小姑娘重重地点点头，“没有人不怕疼的。”

　　疼，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笨弟弟！只是一个发卡而已，被伤成这样，该多疼啊！”

　　他原本是不疼的，但听到这句话，内心那点点苦楚被一点点放大，一点点蔓延，好像真的疼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那是江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