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凌·归南祭北》卿卿思我

15、君心不知

　　一日三秋。
　　那老者前一天死了，死时还念叨他儿的名字，听老者说起过，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前几年进京赶考，那批书生被安上了一个心术不正的罪名，全都活埋了。
　　二儿前几个月被抓去充军，只寄回了一封家书……
　　近日这天气也是愈发的寒冷，金凌也染上了风寒，咳嗽也愈发的严重，从开始的偶尔几声，到昨日的咳血。
　　蓝思追始终坐在他那处望着远方白茫茫的山野，有时灰蒙蒙的天空飞过几只鸿雁，便看着金凌的背影出神。
　　关系就如此僵持至此，谁也不愿去低头。
　　迟迟暮暮，就像各占一方的鹧鸪，兜兜转转在大至来时各飞一方，可如今这鹧鸪被折了翅，飞不得……就在自己所谓的认为中苦渡。
　　身边的俘虏开始惶恐了，听到外面的风声道，新一批的俘虏昨日被杀，未存活一人。
　　两军相合为了贺喜，戈乌安排了一场接风礼，明天似乎要玩个什么射猎游戏。
　　“我觉得我们的日子快到头了。”一位妇人用枯草铺在地面，将一个睡着的孩子放在上面。
　　“……到头就到头了，事已至此，莫非还指望着羌狗给我们一条生路?阑城都屠城了，咱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有福了。”
　　“可我就是有点不甘啊，从开国盛世到如此，如果国君能开明，我兴许还能看着孩子长大……”
　　“算了吧……”
　　金凌干咳了几声，慢慢的坐起来用袖子捂着嘴。蓝思追终是忍不住了走过去为他舒背。
　　金凌一惊，下意识推开蓝思追，蓝思追往后踉跄几步，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引起。他直接走过去抓住金凌的手，将他重重的抵在墙上怒道“金凌！”
　　金凌被吓了一跳。
　　见此，蓝思追在心中憋了好几日的怒火与狂野，都在这一时发泄，每当他想起往日的种种，从一戏台开始，他残妆未卸的追上他，眼神中尽是悲欢相揉的哀意，那时他记得他不屑，一个眼神也不愿分给他。
　　一日也非相隔，一戏台被烧，他衣裳沾着血迹对着那火楼，哭得个撕心裂肺，那炽热的大火烧的人心神不安，那时他发现自己的眼神似乎是挪不开了，在客栈的那些时日，他记得自己的心弦似乎是被拨动了，可他不愿，更不愿去接受金凌。
　　在长久一点，那些不明了的心思似乎是藏不住了，到李淑出现，他有些明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于是选择了李淑，在这方选择，他竟犹豫了，李淑的身上有师父的救命再教之恩，而师父走时也求他好好保护她……
　　可金凌……哪怕昧心而行，他也不能辱没了师父的恩情。
　　再后来李淑死了，痛也只不过是那么一刻，只觉得对不起师父，对不起这个师妹，那愧疚都快将他长埋地下，不见天日。
　　转眼他又被现实逼迫得束手无措，那时他还记得，对于金凌的情感就像是恨与怨，爱与不舍和现实的交杂，压得他不得不松手。
　　再是现在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前期的种种如珠，现在的忍耐如针，将他们穿在一起……
　　金凌看着蓝思追怨怒交杂的眼神，他一言不发地别过头，另一只手欲推开他，蓝思追的理智更是崩塌了，将他另一只手也抵在墙上怒道：“你凭什么要这么做!竟然现在你是这样，当初又为何要追上来!”
　　金凌还是恍恍惚惚，这一切他从未想过，如今来临就像是杞人忧天一般的荒唐，只有手腕上的痛觉在提醒他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他和蓝思追最终要分道扬首了。
　　旁边的妇人看到这一幕皆是一惊，妇人推搡着旁边的另一位母亲道“得了得了，别看了……”说罢，她叹了一口气。
　　金凌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他也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内心是异常的平静。
　　兴许已经是心如死灰，明明白白的委屈，他也没有再挣扎的想法了。
　　以前可是无所畏惧的奔向蓝愿呢……可事态无常掩埋了他的勇气。
　　不知情生何处，不自怯意何为。其实最开始的还是最真的，最后面的却是最深的，你若问我为何，我怎答之其意？
　　蓝思追也是恨极了金凌这副模样，可是又能如何？他紧了紧握着金凌手腕的手，咬牙切齿道“金凌！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讨人厌吗？！”
　　他还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我最讨厌你像个哑巴！”
　　金凌睫毛一颤。
　　他最终松开了手，冷冷的丢下几句话，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可在金凌看来句句挫人。
　　蓝思追走后，他还是像开始一样卧在一旁，他揉着被他握得生痛的手腕。
　　不念君心何意，不忘寒潮有信。我待你也是随心，待你也是无意，待你也是如见路边流浪小物慈悲作祟发以善心罢了……
　　心如刀割般难受，泪水从眼眶中流出也不知，蓝思追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中晃荡，他慢慢闭上眼睛，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罢……
　　翌日，天空承光是个好天气，温度也不似往日般寒冷，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也被这好天气给融化了。
　　但事情偏偏不如人愿……
　　今天恰巧是故国……如今要称故国了，金凌跟着长长的队，蓝思想就在他前面不远处，中间也隔着几个人，他也知道，此去必是凶多吉少，可能大限将至了吧……
　　“走快点!”一旁的羌兵将金凌踢了一脚，他重重的摔在雪地上，那开始融化的雪擦在脸上还是无比的刺痛，他抬起头无意间对上蓝思冰冷的眼神，他能感觉得到那眼神中的含义，现在的他却好似……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他记忆里以前的今天，城内是最热闹的。
　　清原节，大家都会从家里搜罗些粗粮，在个地方搭口大铁锅煮万粮粥，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他们如羊群般被赶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坑内。周围站满了羌兵，只听戈乌一声令下，羌兵将以拉满弓的箭一松手，瞬间箭如雨下，耳旁交杂着刺耳的哭喊。
　　从城破的那一天起，该祈求的不是活下去，而是祈求羌兵仁慈……
　　金凌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蓝思追的身影，只见他拿着几支箭打开前面的箭，没有注意后面的乱箭。
　　蓝愿！
　　没有出口的呼喊，换不来回头。金凌眼瞳一缩，奋不顾身的冲上前，看着那些进一支一支地射中自己的身体。
　　能护他周全，是他义不容辞的夙愿。
　　“金凌!”
　　第一轮射杀结束，人以去半，泥土都混着鲜血 有人绝望的抱头痛哭。
　　“金凌……”蓝思追搂着他，眼眶为这人再次湿润，他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人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凭什么原谅我……
　　他感觉着每呼吸一下就钻心的痛，这一切恍恍惚惚，就这样要结束了？
　　曾经那句话很多次的想出口，但是对于羞涩和担忧他的厌恶都封于唇齿，要是知道如今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被他厌恶又有什么呢……
　　但是那句话好想同他说……
　　金凌握着他的手，用食指，一笔一画的写着那几个字，每一笔都刻在蓝思追心里。
　　最后一字还未落笔，金凌痛苦的一皱眉，那手似有千斤重的抬不起，只能顺势落在地上，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
　　他以为那是泪，可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哭……
　　他不甘“我心悦你”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却做不到结尾。
　　蓝思追握着他的手“我心悦你……”他嘲讽的笑了。
　　为什么不当着我面说出来？如今又这样表达，让我带着这份沉重难理的感情离开……
　　你可知道，我有多不甘吗……我的那句心悦你，你听得见吗……
　　他的体温在慢慢的下降，一滴泪落在他单薄的衣裳上，渗过他的衣裳……可他已感受不到那滚烫的感觉了……
　　那是心上人的泪……
　　“我心悦你……”
　　少年抬头看着戈乌下令，乱箭如麻，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我百般还给你。
　　他忘了他在台上唱着别人的故事，流着别人的泪。忘了他曾经是城里快红的角儿，他忘了他对他的感情，不是一句话能理清的过往，忘了他也是曾经欢笑的少年郎，可他不怪世道无常，他觉得那人在身旁便是最好的归宿。
　　而蓝愿有时会想起以前执剑平乱，白衣不染意气风发的年华，可现在一切太远太远了，远到他想起也忍不住冷笑，可他却依稀记得那人将大雁说成鸡的笑话，每每忆到这里他眉间的冷淡都会化为柔和，但他也忘了他最初的那副模样。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等不到今生，那就求来世的爱你。

　　，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感觉我更新特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