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凌·归南祭北》卿卿思我

14、哑口无言

　　第二日的雪下得纷纷扬扬，放眼看去，那远处尽是一片白。白得空旷白得心慌，自那谈话结束后，二人就未多说一句话，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迷茫。
　　那时羌兵又抓来了些难民，有几个关了进来，中间有一个老先生，面容长得像某位故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便是他的师父。
　　他想着过去与那老先生说上几句话，可又在害怕着。那老先生也似是累极了，靠着中间的木柱子闭着眼，头发也白了，凌乱的束在头顶，随着细风晃动。
　　傍夜蓝思追伤口疼的起来，他一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没有任何动静，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不一会儿来了几个人，点名找金凌，他站了起来，那羌兵旁边的男子兴奋的说着“就是他，就是他！”
　　随后那人走了进来，推了他一把。他往前踉跄几步，在小小的地方寻找蓝思追的影子。
　　可还没找到，他就被推了出去，外面的寒风正往衣服里钻，雪落在脖子上凉凉的，他打了个啰嗦，抱着自己的双臂，打着赤脚踩在雪地里，咬牙走着。
　　走过几个营账，里面混乱一片。被羞辱的姑娘应该也都是被俘虏过来的，迎来几个不善的目光，带头的羌兵与他们说笑了几句，又带着他来了一个营帐外。
　　然后他进去了……里面有一个人羌兵称他将军。坐在虎皮座上的人不耐烦的点了点头，那羌兵哥对跟着进来的男人一个眼神示意。
　　男人笑眯眯地对金凌道“你不是会唱戏吗？现在唱给戈乌将军听，兴许还能多活几天，就唱……就唱《鸳鸯河图》！”
　　祖训遇丧不唱声欢，不唱权贵讨其欢，不唱隔仇纷纷事，不唱离场无局戏。
　　他摇了摇头。男人脸色一变“不唱，还是不会唱？”
　　“这般情形，先生让我怎么唱？”金凌万般不愿与无奈。
　　男人一怔，抓住金凌的手臂往旁退半步，沧桑的眼里含着说不清的泪“就算我求你了……我小女和内贱都还在都国等我归家……”
　　“你不是容国人？”金凌微楞“竟然这样，直接求羌兵放了你不就好了？”
　　“他们那会听呐…眼中只有杀戮…求你了，如果你不唱我就得死，我还不想死……”
　　那高处的将军终究等得不耐烦了，桌椅被一脚踹道，糕点果子滚了一地，那人用羌语对带他来的羌兵怒吼。
　　羌兵愤怒的一脚踢在他腹部，金凌摔倒在地上，那位未归家的人欲伸手扶他，而另两位羌兵就拖着人出去。
　　“不要！将军饶命啊！我家人还等我回家！今年的团家饭不能只差我啊！将军！将军！！”
　　声音慢慢消失。
　　金凌望着帐外，他唱了，那位先生就真的能归家吗？
　　不见得……
　　羌兵踩在他的胸口的一脚痛回了他的思绪，拔出剑邸在他的脖子前咬牙切齿“能为将军唱戏是你的福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能吧，人到真的绝望的时候，会不顾一切不畏生死的大做一番。
　　他明白，如果不唱未必能竖着走出去，如果唱了那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师父……让他为了苟活几天，而去讨好那些豺狼之徒，他做不到。他也明白，自己早晚要死，国亡了何处安家?
　　家何在？有蓝愿…让他心安的地方就是家！
　　“格木。”将军走了下来他将长刀用力立在地面，看着金凌，那双眼睛没有温度，无比的冷血:“戏只有懦弱无能的人听，而我羌国天赐神力，将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所有人都得臣服，对于这种无知之徒，要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金凌有点不敢直视那戈乌的眼，代价？是指折磨？还是灭口？
　　格木收起剑“将军神武。”
　　他下意识地坐起来一把剑就“霍”的出现在他面前，戈乌蹲下来从侧靴抽出把刀，那刀就贴在他的脸。
　　是冰凉的……
　　他不敢动。
　　他看着地面，戈乌道“我见过你。”金凌往后靠了些，戈木朝他额头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示意格木收剑。“你的眼睛很美，就跟天汗的夜明珠一般，当然……”戈木转头“你在一戏台的台上被众人追捧时更美。”
　　金凌迷惑，但还是沉默的站起来。
　　这丫见过我?
　　还有点晦气……
　　“人是愚蠢的，总会不断犯错，所以每次都会付出代价。”戈乌“我觉得哑巴很适合你。”
　　金凌开始反抗，看着那碗黑色还被撒了灰尘的药一阵恶心。
　　好几个羌兵按住他，手被高抬在背后，痛得要断了，有个人扯住他头发，一碗又辣又刺的水被迫灌进嘴里，金凌剧烈咳嗽了几声，嗓子就像被万针扎着一般，火辣辣的疼痛使眼泪泛了出来。
　　刚单手撑地，一道鞭子在空中扬起落在他背上，一鞭见血。他实在撑不住了，但又不甘心倒下。
　　戈乌做坐在高处擦拭那把匕首“生得好看也是罪过，容易引人犯错。”
　　匕首丢了下来，一名羌兵捡起匕首，金凌拼命摇头。试探冷血的人能动容…
　　“将军。”一个衣服染着血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看起来眼熟，低头跪地上“贱民的舞艺曾是都城一绝，我愿意为将军跳上一段。只希望将军能放过这位伶人。”
　　或许没有谁知道，在走进来之前她做了多大的决定。
　　“你们认识?”戈乌抬眼皮看了一眼。
　　“不认识…”姑娘又道“世间有罪的不是美，而是对美动了邪念的亵渎者。”
　　戈乌一笑“抬头看看?”
　　金凌看清来人时无比惊讶和慌张，他忍着刺痛张开口……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瞬间世间似乎都没有了声音，心里塌了半边天。
　　他有点不能接受，那姑娘推他出去那句弱弱的谢谢，也没有听进去。
　　曾在窘迫时他出于过援手，虽结果让她难以接受……
　　如果你为她折下一朵枝头花，她也愿意用余生去为你种下一树芳华……
　　他倒在雪地里，坐起来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自己脸上。
　　我竟让一个姑娘替我受了这委屈?那姑娘还是……我没能救她娘，可她为何要帮我……金凌，你看看现在的你是个什么模样？这样活着，值得吗?
　　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一幅关于蓝思追的画面，那时是第一次一起夜猎，他白衣素摆绣着浮云图案的抹额正正当当的系在额前，青丝衣袂随风吹起，纤细的手指握着配剑，别过头对金凌微微一笑，如浴春风。
　　一个奇怪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那个蓝思追还是蓝思追吗？现在这样做就是在指望回去时他能对自己好一些？
　　他笑了，他也不知现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心中的那份执念吧，毕竟那么深爱着，也奢侈留下些什么，怎么能看他落魄……
　　他双手捂着脸，在这冰封的地方，也只有掌心的泪是滚烫的。他想念以前的一戏台，想念以前和各位少年夜猎时的日子……
　　认识蓝思追，他开始后悔了……
　　哭得太厉害，金凌撑地一阵干呕，试图将那药呕出来，他不能成为哑巴，他还有好多话还没说出来。
　　指甲抠入雪里，一切无济于事，还把自己弄得无比难受。
　　待他平定好情绪，又赤脚踩着雪回去，看着那羊棚慢慢的近了，心里也慢慢的沸腾。他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门栏里，看着他这个方向。
　　蓝思追看到金凌的身影心里竟有一点高兴，当他醒来没有看到金凌时，无比的心急，听那老者说，是被羌兵带走了，那时紧绷的心就没有放松过，就站在哪儿等着他。
　　金凌看起来疲惫不堪，夜色将至，他低着头。
　　“你……”蓝思追顿了顿“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知道我担心你吗……
　　金凌没有说话，绕过他，蓝思追拉住他的手，他回头对他一笑，挣脱蓝思追的手，往里面走去。
　　蓝思追心一凉，看着他的背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道“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也就算了吧，毕竟我们关系也是僵得慌……金凌。”
　　他脚步一顿，走到最里面面对着墙躺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蓝愿……我不是不愿告知你……而是我真的说不出了……

作者有话说

　　内容有点无聊，各位将就着看看，我个人认为第二世会不虐有趣些，第一世应该下一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