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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桃花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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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袭来,雨水敲窗,淋湿了纸糊的菱格。
陈织织裹着毯子,静静凝着窗前的男人。她记得父亲说过,在大周的医药世家中,秦氏首屈一指。秦氏家主姓秦名遇,年纪轻轻继承家业,生意遍布九州四海。
这样一个腰缠万贯的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救下她?
窗棂前,秦遇带着半脸面具,只露出削薄的唇和优美的下巴,似云雾遮了半山春色,叫人窥不到全貌。
他转过身,看向窝在毯子里的小姑娘,“陈织织?”
陈织织摇头,“不认识。”
秦遇冷笑了下,撩袍坐在圆桌前,长腿搭起,“陈大人这只老狐狸,养出了一窝小狐狸。”
这话似赞似讽,令陈织织更摸不透他的立场。父亲生前交友不多,除了刑部左侍郎杜莱,以及枢密院院使秦辰宵,鲜少与他人打交道,此人为何要冒险救她?
秦遇摊开三张通缉令,两男一女,其中的女子眉眼如画,稚气未脱。
“这上面的人,姑娘认识吧?”
这下无法反驳,陈织织美目忽闪,秉着赌一次的想法,道:“不瞒恩公,小女子正是朝廷死囚陈织织。”
她刻意加重了“死囚”两字,提醒对方,招惹她,等同于惹来杀身之祸。
秦遇面不改色,从袖口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丢在她脚边,“戴上。”
陈织织不解,“你为何救我?”
秦遇站起身,“你父亲乃忠良,不该枉死。我没能救下他,只能竭力保住他的血脉。”
“......那恩公可知我两位兄长现在何处?”
与两个哥哥走散后,陈织织就被官兵抓了,比起自己的安危,她更担心他们。
秦遇拉开门,“暂未探知。”
窗外电闪雷鸣,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拢在紫光中。
直到那抹背影消失,陈织织才起身走到门前,额头抵在门缝上,细细品着他的话。
东方欲晓,天际冉起一片曦光。陈织织穿戴好,敷上蝉翼面具,走到一楼用膳。
账台前的墙壁上,悬挂着今日可以点的菜品,陈织织没有多看,径自坐到秦遇身边。
秦遇随意点了几样早点,余光瞥向陈织织,发现她还穿着他的衣裳,“一会儿带你去趟布庄。”
没有像样的衣裳寸步难行,陈织织厚着脸皮道谢。
跑堂端上早点,报了菜名,“两位慢用。”
秦遇推给陈织织一碗鸭血粉丝,没有解释,低头舀手边的粥。
熟悉的鸭血粉丝令陈织织忽然眼眶发热,“恩公怎知我喜欢吃这个?”
秦遇淡道:“我不知道,随手点的。”
想是自己多心了,陈织织扯扯嘴角,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着汤。
秦遇看向她,“陈大人临刑前,打算将你们兄妹送去哪里?”
陈织织擦下嘴角,认真回答:“去皇城投奔爹爹的两位故交。”
“哦?”秦遇意味深长地问,“可否告知他们是谁?”
为了对方的安全,陈织织瞒下了。
秦遇轻点桌面,缓缓道:“姑娘可知,陈大人涉嫌谋逆,牵涉的官员众多,也许你要投奔的二人,也在其中,也或许早被抓捕了。”
这下,陈织织彻底愣住。永州距离皇城甚远,朝野发生的事,若非八百里加急,消息会滞后一个月。
秦遇淡淡道:“你要投奔的人,是刑部左侍郎杜莱和枢密使秦辰宵吧。”
“你怎会......”怕对方诈自己,陈织织咬住朱唇,一双小手不停绞弄碗筷。
这个男人城府极深,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还多,与他较量,自己没有胜算。
看小姑娘实在可怜,秦遇不再试探,“姑娘不必惊慌,陈大人对我有恩,我此行就是为了报恩的。”
陈织织错愕,父亲对他有恩?怎么没听父亲提起过?
为了让她卸下心防,秦遇从袖管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允”字。
陈织织一眼认出那是父亲刻的字。
秦遇解释道:“当年我被人陷害,百口莫辩,是陈大人出来主持公道,才让我免受牢狱之灾。”
看男人一本正经的解释,陈织织稍稍卸下心防,没有再犟下去。处在旋涡中,能遇见浮木,要及时抓住才是。
或许,这是冥冥之中的一场救赎吧。
秦遇道:“姑娘先随我回一趟霁城老家,待我忙完生意上的事,再带你寻找兄长。”
陈织织有些为难,“带着我,会不会给恩公添麻烦?”
“不会。”
这时,客栈外走进几个衙役,手里拿着搜捕令。
陈织织心弦一紧。
衙役头子敲了敲账台,“官府查店。”
掌柜赶忙道:“城中有逃犯?”
衙役白他一眼,打开三张画像,“见过画上的三兄妹吗?”
画中女子明艳动人,男子俊美如俦,能叫人过目不忘。掌柜端详片刻,摇摇头,“回官爷,没见过。”
衙役们没在意,走到客堂中心,“例行查房,都出来,站在客堂里。”
秦遇顶着半脸面具,淡漠地站在那里。
陈织织看向他,日光下,男人周身萦绕矜贵之气,与鱼龙混杂的客栈格格不入。
当看到戴着面具的秦遇时,衙役们瞬间提高警惕,纷纷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你,把面具摘了。”
秦遇站着不动。
衙役们面露不悦,大有拔刀的迹象,“聋了吗?”
一旁的陈织织替他紧张。
秦遇慢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斧凿刀削的脸,剑眉星目,嘴角衔着一丝冷漠,像是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内敛中透着桀骜。
衙役们没接触过秦遇,自然不知他相貌如何。对比画像之后,衙役头子哼一身,朝陈织织走来。
经历昨日的惊吓,陈织织对男人有种本能的抗拒,颤着睫毛强作镇定。
倏然,身边出现一抹身影,离她很近,又保持着适当距离。她扭头看去,见秦遇漠着一张脸站在一旁。
衙役头子收回画像,盘问道:“你们是何关系?”
秦遇道:“叔侄。”
陈织织下意识看向他的侧脸,他们的年纪,不至于谎称叔侄吧,可称为兄妹,又莫名暧/昧。
衙役没多心,“出示下路引。”
秦遇掏出两张路引,破天荒地说了句:“霁城人氏,做药材生意。”
衙役检查完路引,点点头,“最近城中不太平,出门多加小心。”
“嗯。”秦遇收回路引,拉着陈织织离开,没有半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