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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花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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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皇城的官道上,秋叶堆叠,经风一吹,漫天旋舞,落在冰冷的囚车上。
陈织织抱着爹娘的骨灰盒,凝睇眼前的落叶。落叶失根,很快就会枯黄,就像陈府一样,失了皇家信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陈织织的父亲陈允是永州节度使,掌管一方军务,却因一桩莫须有的罪名,被冠上谋逆之罪。临刑前,陈允和妻子暗中送走两子一女,可女儿陈织织不慎与兄长走散,被官兵擒住。
畏罪潜逃,犯了律令,陈织织被押解回皇城,听候发落。
罪臣之女,要么被杀,要么做官妓。无论哪样,都是陈织织无法接受的。
囚车停靠在溪边枫树下,官兵们席地而坐,准备生火烧饭。
饭香四溢,陈织织捡起车上的枫叶咀嚼,告诉自己不能饿死。
爹爹说过,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为陈家翻案。
她忍着眼眶酸涩,嚼烂苦涩的枫叶。
一名官兵端着吃剩的饭菜走过来,看她在嚼枫叶,嗤笑道:“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能屈能伸的官家小姐。”
他解开锁链,放陈织织出来。
陈织织看着碗里的残羹,有点作呕。
官兵盯着她漂亮的小脸,舔了舔厚嘴唇,“多大了?”
陈织织冷冷看他一眼,没回答。
陈家小姐是永州出了名的美人儿,生得杏眼桃腮、冰肌玉骨,让久未归家的官兵感到喉咙发干,盯着她的目光愈发放荡。
察觉出异样,陈织织握了握拳头。
官兵四处瞧瞧,走到同伴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只听几人呵呵荡笑,听得陈织织越发恐惧。
郊野苍茫,连个赶路的百姓都没有,如何呼救?可即便有百姓路过,面对恃强凌弱的官兵,敢出手相助吗?
绝望感蔓延四肢百骸,陈织织扣住骨灰盒的手止不住颤抖。
几人商量好后,朝陈织织走来,以剪刀石头布,决定优先享用的权利。
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陈织织心里忿忿,却如同砧板之鱼,毫无还手之力。
一名官兵胜出,搓着下巴朝陈织织道:“那就先让哥哥尝尝鲜儿。”
“你走开。”陈织织向后退,脚踝上的锁链发出碰撞声。
怕耽误时辰,官兵用上蛮力,一把将她扛在肩头,朝溪水走去。
其余几人笑骂道:“你他妈真够刺激的,还是个雏,别玩坏了。”
官兵哼笑一声,将陈织织扔进溪里。
“噗通”一声,如下水饺。
陈织织从水里坐起身,衣衫浸透,勾勒出姣好身形。
十五岁的姑娘还未完全长开,但这股子青涩最是勾人。
官兵看得眼热,脱了衣袍,迫不及待跨进水里。
陈织织始终举着骨灰盒,哪怕浑身战栗,也不允许爹娘的骨灰被溪水冲走。
走投无路,她恳求道:“求官爷体恤,让我把爹娘安葬在此,再......再......”
说出这句话,她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官兵见她服软,夺过骨灰盒,放在岸边,随即揪住她衣襟,将她按进水里。
冲入口鼻的溪水令人窒息,陈织织扑腾几下,被官兵拽出水面。
她仰望天空,溢出绝望的泪水。
她不能死,哪怕满身伤痕,也要替陈府伸冤。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官兵讲着污言秽语,得意地解开她颈间盘扣。
鹅颈修长,看不见毛孔,如一块未经采择的璞玉。官兵咽下口水,缓缓伸出手......
“嗖!”
一只利箭袭来,毫无预兆地射穿官兵的肩胛骨。
“呃......”官兵痛苦闷哼,松开陈织织,握住穿透的箭杆。
陈织织跌回水里,惊恐地望着倒下的官兵。
她推开官兵,爬上岸,抱紧骨灰盒。
其余官兵惊慌失措,四处察看。
“嗖!”
“嗖嗖!”
一支支厉箭袭来,精准地射在那些人的背上。
“有埋伏!”官兵们边吐血,边从衣襟里取出响箭。
倏然,枫树上跳下一名男子,手持长弓,腰挂箭筒,几个健步逼近官兵,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响箭。
“啊!!!”想要报信的官兵看着变形的手腕,发出痛苦的叫声。
男子弯腰取下官兵腰间的钥匙,转身走向陈织织。
陈织织怯生生看着他,秋阳映在他周身,为他镀了一层金红色,配上颀长高大的身姿,陈织织想到一个庄重的词。
神明。
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
日光投下的阴影包拢住身形单薄的姑娘,男人停下脚步,凝睇她怀里的骨灰盒,眼中划过复杂神色。他弯下腰,伸出一只手,声音冷而质感,“别怕。”
这声“别怕”,像是给她即将黯淡的人生注入了生机。可她僵着手,没有递过去。
男人轻松将她提溜起来,可就在这时,原本倒地的几名官兵缓释过来,手抄钢刀,朝他背影劈砍过来。
陈织织:“小心!”
男人横扫一脚,空气被他划出一道弧形。
啪啪啪。
扫踢在几人脸上。
“呃!”
几人倒在地上,捂脸痛呼。
男人斜睨地上的一盘散沙,沉声道:“今日且废你们一人一臂,再敢欺辱弱小,格杀勿论。”
声音似从炼狱而来。
他捡起地上的刚刀,手起刀落。
一泓泓鲜血喷在陈织织脸上,可她表情麻木,没有多看那些人一眼。他们肮脏龌/龊,不值得同情。
男人看她没有露出恐惧,解开她脚踝上的锁链,转身走向囚车。
高大的身影逆光而行,冷白修长的手指上还滴淌着官兵的鲜血。
陈织织没有追上去,世态炎凉,会让一个懵懂的孩子快速成长。在不确定对方的立场前,她不可能放下戒备随他走,但此地不宜久留,她抱起骨灰盒,朝相反的方向奔跑。
见她跑了,男人解下拉囚车的马匹,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驱马追了过去。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陈织织抱紧骨灰盒,不管不顾地狂奔,跑丢了绣鞋,硌破了脚底,也浑然未觉。
男人一手持缰,另一只手甩出长鞭,精准地缠绕在她的腰上,手腕向上用力,将人猛地提了起来。
陈织织身体腾空,又蓦地落在马背上,摔得肚腹发疼,眼泪止不住地向外冒,可双手始终捧着骨灰盒,“放我下去。”
男人没理会,驱马向北。
陈织织在马背上扭头,视线触及他的劲腰,小脸一臊,“你是谁?”
是来救她的吗?
男人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秦遇。”
作者有话要说: 集美们,动动小手收藏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