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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花簪 ...

  •   暮霭沉沉,阴冷的北风卷着黄沙吹来,陈织织和杜莱快冻成冰雕了,国师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杜莱吸了一下鼻涕泡,推了陈织织一把,“出来了,快去!”

      陈织织又羞又为难地踟躇片刻,在老人不耐烦的催促下,向着府门一路小跑。

      把守的侍卫们下意识拔刀,被杜莱一个眼神制止。

      “先生。”陈织织喊了一声,伸出双手扑了过去。

      秦辰宵不明所以,眼看着她就要扑倒在石阶上,跨前一步,稳稳捞住她腰身。

      由于冲劲儿,陈织织扑进男人怀里,被一股熟悉的青竹气息包裹。

      软软的身子没有多少分量,喂她吃的肉也不知去了哪里。秦辰宵将陈织织抱在怀里,侧头与国师交换了一下眼神,挑眉道:“陈允老先生的女儿。”

      一旁的国师顿了一下,脸上流露出几分不悦,但没有说什么。他看向躲在秦辰宵怀里偷看他的小姑娘,淡笑道:“原来是陈姑娘,有礼了。”

      陈织织愣住。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十分贵气,细碎日光映入他的长眸,如长河中熠熠闪烁的波光。

      为何会如此熟悉?可明明没有见过他。

      见怀里的小家伙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秦辰宵拢起剑眉,单手捂住她的眼睛,朝国师颔首,“告辞。”

      “两位慢行。”国师双手插在袖管里,一身金线绣边的玄色锦袍,立于北风中,目送两人走远,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温柔流光。

      陈织织被秦辰宵提溜回槐树下。

      杜莱从国师身上收回视线,抱拳咳了下,“今晚让丫头住我府上?”

      秦辰宵拍拍还在发呆的陈织织,不悦道:“没看够?”

      陈织织这才反应过来,眨巴眨巴大眼睛,拽住秦辰宵衣袖,“我不想跟你分开。”

      听得这话,秦辰宵心里舒坦些,这段时间没白养,“听话,你先跟杜老回府。”

      知道他既要忙公务,又要帮她找亲人,秉着不添乱的想法,陈织织勉强答应了。

      晚霞漫天,各家炊烟袅袅。

      杜莱是鳏夫,妻子薛氏因病离世。唯一的儿子因生母薛氏的死,对杜莱怀恨在心,远走他乡。诺大的侍郎府,怎么看怎么冷寂。

      此前,每逢休沐日,杜莱都会亲自下厨,给自己包饺子,今日也不例外,只是多添了一副碗筷。

      一老一小围坐在食桌前,吃着热乎乎的饺子。
      杜莱剥开蒜,“要吗?”
      陈织织嫌蒜味大,摆摆手。

      杜莱咬口蒜,又喝口小酒,倍感舒爽,“丫头,你觉得秦遇那小子如何?”

      忽然被问这个问题,陈织织有点囧,“先生很好。”

      许是对感情有些感慨,杜莱用历尽沧桑的口吻,道:“他这人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很会照顾身边人,面冷心热,相信你也感受到了。”
      “嗯。”

      “他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你若觉得他好,不如趁早做打算,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杜莱点到为止,夹起饺子自顾自吃起来。

      陈织织却迷茫了,对恩公,她似存了一些小女儿心思,可她还在守孝期,而且,恩公对她未必有那种感情。

      相思未被点破前,尚且处在萌芽,一旦点破,疯狂滋长。

      *
      深夜,伸手不见五指,没了秦辰宵的陪伴,陈织织感觉心头空落落的。屋里的地龙太热,她推开窗子透气。
      倏然,桌上的蜡烛燃灭,一道人影跳入窗棂。

      陈织织瞪大美眸,还未惊呼出声,被那抹人影擒住,“织织。”

      清朗的男声,令原本恐惧的陈织织瞬间心跳如鼓,“先生......”

      秦辰宵松开她,“是我。”

      夜色遮住了小姑娘眼里的晶莹,秦辰宵只听得鼻音,看不到她眼中闪烁的光亮,那是为他而升腾起的晨光。

      周围似乎还有脚步声,陈织织探出窗外,左右瞧瞧,见一排黑影消失在廊道内,蹙眉道:“那些人是跟先生一道来的?”

      “嗯。”秦辰宵没打算瞒她,扳过她肩膀,认真道,“这些日子,安心留在杜府。”

      陈织织不傻,知道他话里有话,“先生要去做什么?”

      知道小姑娘在为自己担心,秦辰宵拍拍她的后脑勺,“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

      陈织织心提到嗓子眼,不自觉揪住他前襟,“嗯。”

      “陛下沉迷不老术,用生灵做药引,不上早朝,不理政务,导致社稷危机四伏。我此番入宫,或许会为社稷做些什么,也可能以卵击石,但织织你要记住,无论身边失去了谁,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陈织织心里越发不安,攥紧他衣襟,哽咽道:“先生是商人,如何接近陛下?”

      “我自有办法。”感受到她的不安,秦辰宵轻声道:“你父亲和几位官员,正是因为得知了陛下以生灵炼制不老丹的事,才选择冒死进谏,以致招来杀身之锅。我和你大哥已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足以为你父亲和其他亡魂翻案。”

      大哥?

      陈织织惊诧,“大哥在哪儿?”

      “他很快就会与你见面。”

      陈织织不解,“你们打算如何做?”

      逼宫吗?只凭他们几个人?

      秦辰宵轻叹,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头顶上,“织织,其实我并非秦......”

      可能是今日被杜莱点拨,也可能是怕他一去不复返,陈织织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扬起小脸,打断他的话,“先生,我有话对你说。”

      空中云雾刚好散去,皎月散发灿灿银光,通过半启的窗棂,照在小姑娘绝美的脸上,也照亮了她眼角的晶莹。

      秦辰宵心底莫名柔软,揉揉她的头,“你说。”

      陈织织靠近他一步,身体的一半重量倚在了他的身上,也只有这样,才能支撑她因过于紧张而颤抖的身体,“我喜欢先生......”

      这完全出乎秦辰宵的意料,他怔愣片刻,拧起剑眉。

      勇气即是一而衰,再而竭。陈织织凭着一腔热忱,鼓足勇气道:“我喜欢先生,想要跟先生长相厮守,先生能再等我两年多,等守孝期满,娶我为妻吗?”

      秦辰宵嘴角僵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把她当后辈,甚至女儿,怎么可能生出那种心思。

      而且,她连他是谁,都没有弄清,就交出了自己的心?

      这份浓郁纯洁的感情,他承受不来。

      或许,为了小姑娘的脸面,他该这么说——此去宫中,生死未卜,我不能给予你任何承诺。

      然而,模棱两可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他扣住陈织织一侧肩头,将她推离自己,“可我只把织织当孩子。”
      心脏狠狠抽了一下。陈织织听见了自己的心碎声。
      他温柔且直接的,表达出了不喜欢她。

      陈织织抹掉眼角的泪,在他转身想要呼吸窗外的空气时,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先生就够了。”

      双手抵在窗框上,秦辰宵感受到来自后背的柔软,他闭闭眼,扯了一个这辈子让自己最后悔的谎,“我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若不然,也不会去以卵击石。”

      陈织织的手指僵住,连表情都凝固住了。

      秦辰宵掰开她的手,转过身道:“织织,我们不合适,别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此时此刻,他该告诉她,自己并非秦遇,她爱错人了吗?这对她而言,是否是另一种伤害?

      而且......

      他们相依相伴的路,即将走到尽头,她明日就会与长兄重逢,此刻,还有必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小姑娘眼中的赤诚,令一向薄情寡欲的秦辰霄感到自责。

      他单手捂住她的双眼,抬起另一只手,砍在小姑娘雪白的脖间。

      后颈一疼,陈织织颤了颤睫毛,闭上了双眼。

      秦辰宵抱住她,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叹息。

      *
      午夜宁谧的夜晚,被一阵阵厮杀声打破,一路铁甲骑兵突袭了帝王寝宫......

      经过厮杀,寝宫内一片狼藉。秦辰宵单膝曲起,坐在屏宝座下面的玉阶上,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紧握插在地上的佩刀刀柄,有鲜血自掌心流出,顺着刀刃滴落流下。

      秦辰宵掏出罗帕,擦拭手上的鲜血,这是刚刚,他替杜莱挨了殿前侍卫一刀。

      老皇帝瘫坐在屏宝座上,吐出一口血水,自知命不久矣,却极为不甘。若不是秦辰宵和国师联合起来荼毒他的身体,他会被药物控制?

      “好你个秦辰宵,竟这般狼子野心,胆敢行刺朕!朕当初就该听中书令的话,不给你喘息的机会,将你赶尽杀绝!你这个卑鄙小人,一定会万劫不复!”

      秦辰宵淡淡道:“再卑鄙,比不得陛下,为了长生,蚕食生灵。”

      “朕那是为了大周江山!朕的基业,谁都休想觊觎!”

      秦辰宵冷笑,站起身,拔出地上的刀,一步步走向他。

      老皇帝怒吼:“秦辰宵,你要弑君篡位吗?!”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回荡着老皇帝的吼声。

      秦辰宵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传国玉玺在哪儿?”

      老皇帝气得牙痒痒,“秦辰宵,你胆大妄为,不守臣道,朕诅咒你不得好死!”

      “陛下可知,”秦辰宵弯腰靠近他耳畔,比起他的暴怒,秦辰宵显得异常冷静,“不死不灭,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诅咒。等陛下顿悟了,会感谢臣的。”

      这时,国师走过来,颠了颠手里的木匣,“找到了。”

      老皇帝指着国师,“你们沆瀣一气,枉费朕对你的信任!”

      国师淡笑,“可微臣问心无愧。”

      秦辰宵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传国玉玺,看向老皇帝,“太子残暴,二皇子无能,三皇子病故,如今,大周的江山,只能靠还在襁褓里的四皇子了。臣不才,愿陪在四皇子身边,陪他长大。等四皇子十六岁亲政,会代陛下将传国玉玺交到他手里。”

      “你以为朕会相信?”

      “那就由不得陛下了。”秦辰宵收好传国玉玺,吩咐道,“来人,护送陛下去往行宫,好生照料。”

      宫人们不敢忤逆,取来担架,抬走了骂骂咧咧的老皇帝。

      寒刀入鞘,秦辰宵抬步走向殿门,被国师拦住。

      国师用衣袖替他擦去脸上血污,“该叫你摄政王,还是枢密使?”

      秦辰宵冷眼看来,“没有摄政王一职,你需时刻记着,陈景轩。”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陈允的长子陈景轩。

      陈景轩随即笑开,“明白。”

      秦辰宵走出殿门,站在寒风凛冽的殿外,拿起传国玉玺,“陛下病重,今日起,由本官代理朝政,有异议者出列。”

      禁军原本由枢密院调兵、三衙统兵、率臣领兵,但秦辰宵在禁军中威望最高,三衙和众将领中,无人能敌。

      秦辰宵离开那段日子,禁军内部出现分歧,三司对此无可奈何。今日秦辰宵重回军中,越过三司管辖,将七十万禁军整齐划一。

      军权在握,以中书令在内的文臣们哪敢正面与之交锋。

      说到底,那些号令军队的将帅能听令于秦辰宵,并不完全是秦辰宵得军心,而是老皇帝时常杀戮将士,失了将帅们的信任,这才让秦辰宵顺利拿下宫中的控制权。

      *
      晨熹入窗,陈织织费力睁开眸子,意识有些混沌。倏然,她意识到什么,腾地坐起身,秦辰宵已经不在身边。

      她跑去拍杜莱的门,想要他帮忙找到秦辰宵,可仆人们说,杜老不在府上。

      想起昨日见到的国师,她借来一顶轿子,雇了两个轿夫,“去国师府。”

        冬雪初来,深巷的枝桠上挂了一层层寒霜。

      陈织织从轿子上下来,不小心打滑,倒在地上,顾不上磕破的膝盖,径自跑向国师府的门庑,不停叩动府门上的金漆兽面锡环。

      “开门,我要见国师!”
      光亮大门缓缓开启,晨晖泄露而出,映在陈织织的脸上,那是她唯一能够奢望的光。

      门侍探出头,打个哈欠问道:“姑娘哪......你怎么浑身是血?”

      眼前的小姑娘衣衫染血,整个人狼狈不堪。门侍立马变脸,“大清早真晦气,赶紧滚,我家国师见不得脏东西!”

      陈织织伸出手,阻止了门板闭合。娇白纤细的小手差点被夹断。

      门侍怒道:“要饭要错地方了,趁国师没看见赶紧走!”

      陈织织紧扣门板,“我不是来乞讨的,我是秦遇的朋友,我要见国师。”

      秦遇昨日还是国师的坐上宾,门侍不敢怠慢,软了语气,“国师进宫......”

      嫌他讲话慢,陈织织一把推开他,径自朝主院跑去。

      汉白影壁彰显府邸之气派,陈织织无心欣赏,提着染血的花间裙,奔向彩漆垂花门。

      倏然,视野之内涌出一批侍卫,包围了她。

      陈织织焦急道:“我要见国师。”

      侍卫们露出疑惑,一大早的,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怎会这般焦急?

      门侍跑过来,拽住她手臂,“姑娘怎地擅闯官宅啊!国师进宫面圣了,不在府上。”

      最后一根稻草掉了,陈织织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被门侍拽起来,推出府门,“姑娘傍晚再来吧!”

      陈织织回到杜府,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仆人们面面相觑,生怕招待不好杜老的贵客。

      杜莱回府时,已是四更天,按寻常日子,四更是要起身梳洗,准备去上早朝的,可这日,杜莱却浑身是血地回到府上,刚进内院就晕倒了。

      在仆人的惊呼声中,陈织织跑出来,差人将他抬到床上,“去请太医。”

  • 作者有话要说:  织织:表白了,失恋了。
    表白即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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