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心之完白之霄》里斯本

77、番外 明白 中

　　子汇走出圣方济各医院的大楼，微典已经在停车场等他。他坐上车，将勒人的领带拆下，这份工作什么都好，就是对于服装的要求让他觉得有点多余。

　　『还顺利吗？』

　　微典随口问了句，子汇笑了笑，回道：『还行。这家医院很不错，你以后可以考虑来这里见习。』

　　『你的很不错是指制度不错，薪资不错，设施不错，还是护士长的不错。』

　　子汇笑而不答，微典总认为他不能专一，无论是学习还是感情。可对他来说，为什么一定要专一。他今天想学提琴，明天想学围棋，后天又想学击剑，碍著谁了？他喜欢的人不爱他，那去找能爱他的人，又有何不可？

　　不愿和多年不见的表弟打嘴仗，他转了个话题：『等下去哪？』

　　『要去吃晚餐嘛？渔人码头那边有家海鲜不错。』

　　子汇盯著灰蒙的窗外，眼见就要落雨了。阴晦的天空令人意兴阑珊，他打了个呵欠道：『我累了，回你住的地方随便弄点吃的吧！』

　　吃不是微典生活的重心，冰箱里自然不会有佛罗伦斯丁骨这种食材。他们去墨西哥餐厅叫外卖，煮了个西红柿鸡蛋汤了结一餐。饭后微典准备著他的报告，他则在他的屋子里无聊的四处乱转。

　　微典是个很重视家庭的人。小公寓里挂满了爸爸妈妈，妹妹，甚至还有宠物的照片。他十分用功，假期都不回家，仅靠这些照片缓解思乡之情。子汇东瞧西看，总觉得少了样东西。

　　『如果你是要找卫沂的照片，我这儿没有。』

　　微典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子汇回头看著他了然的目光，有些犯窘，他装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道：『你连阿汪的照片都挂上去了，却没有男票的照片，他知道了不难过嘛？』

　　微典回道：『卫沂不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他只在乎对方心里有没有他。』

　　直至毕业之前，卫沂始终没跟他复合。他气不过，特意选了间离家很远的大学。在外地醉生梦死了一年后，他发现心里还是放不下卫沂。反正学的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索性休学回家。可回去后才发现，卫沂已不在国内。彼时微典申请上了柏克莱医学系，就顺便把卫沂带走了。子汇失望至极，跟父亲要求去美国读书，父亲却不同意。他看的真切，知道儿子不是真的想读书，之后也势必会轻易放弃。

　　『想去美国就要自己赚钱攒学费。而且要做正经工作，要是敢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我先打断你的狗腿！』

　　父亲撂狠话，子汇也只能乖乖听从。可他连本科文凭都没有，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在一次的酒会中偶遇亦碚。她发现子汇会说中英法德四种语言，高大帅气能言善道，是拓展业务的上好材料，便邀他到自己的部门工作。

　　亦碚确实有几分识人之明，子汇做的风声水起，别人半年加一次薪，他每个月都上调。但忙碌又顺遂的结果，是他当初那股非抢回卫沂不可的热切与执念，渐渐平息下来。有次陪母亲和姨妈喝茶时，姨妈提到当初跟微典一起赴美的那个学弟。

　　『那个孩子打算读兽医。子汇，你也认识他不是？』

　　再次从别人口里听到卫沂的消息，他的想法竟是：很不错。他很爱小动物，学这个很适合他。何况一个医人，一个医狗，也算天造地设。

　　在他心里，微典和卫沂，就如同陈皖和小天，月老早在他们身上绑好了红线，已经没他的事了。微典体贴又专情，卫沂有一个能好好待他的人，他也为他高兴。只是每次身畔之人希望他有所付出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错过了此生中最纯粹的事物。在成人的世界，感情往往是有条件的，有人要长期饭票，有人要一夜春宵。只有那个人是特别的。他从不会索讨礼物，要求他记住一些莫名其妙的纪念日，跟朋友炫耀他的对象又多好，或许下天长地久之类的承诺。他只要求他爱他，仅此而已。

　　『他没跟你住一起嘛？』子汇问道。

　　『他的学习成绩没好到可以上柏克莱。他在尤金读书。』

　　子汇当下就不高兴了，尤金是什么地方，他连听都没听过，感觉就是个穷乡僻壤。他以为这几年卫沂都被好好呵护著，没想到微典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荒郊旷野。他不满道：

　　『你既然跟他交往，就要好好照顾他啊！卫沂这么单纯，万一被骗被欺负了怎么办。』

　　微典失笑，这个世界上最会欺负卫沂的不就是他程子汇？居然好意思怪自己没照顾他。

　　『说的你对他多好似的。当初是谁先去招惹他，结果邹亦霄一出现，马上把他丢到一边。又是谁把他追到手后，却又跟邹亦霄藕断丝连牵扯不清。』

　　『我不是不爱卫沂，只是放不下小天而已。』

　　听到这样的无理辩三分，微典更为卫沂感到不值，他不留情面的细数子汇各种无情无意之举。

　　『原来你还想脚踏两只船啊！但好歹也公平一点吧！陈皖跟亦霄吵架的时候，你告诉陈皖，说像小天这样的人，要常常哄著疼著。轮到你跟卫沂吵架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哄著疼著，反而每天跟女孩子搞暧昧来气他。你升大一的那年，亦霄人在国外，你一有长假就去看他。卫沂就在国内，可你有来找过他一次吗？你这样不闻不问，知道他有多伤心吗？』

　　『是他自己说他喜欢你，还要我怎样！』

　　子汇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微微有了湿意。他何尝不想去找卫沂，可是难道要他去纠结著一个早已不爱自己的人吗。为了说服自己没有卫沂的日子依然是美好的，他必须努力让自己快乐一点，排除失去卫沂的沮丧。只是这件事一直都没有成功。

　　『我很爱他！我到现在还是爱他！』

　　他双手掩面靠在沙发上，心中又悔又痛。后悔在画展中，为什么要挑逗亦霄；后悔为什么要说话不算话；后悔为什么要故作潇洒，装成不在意。而等到他想追回卫沂的时候，伊人已在离自己千里远的地方。

　　看到他终于领悟，微典才说：『当初我提议跟他交往，只是希望他多为自己想想，不要一昧的被你牵著鼻子走。我们从没在一起过，他跟你不一样，无法同时放两个人在心上。』

　　子汇先是惊讶又愤怒的瞪视微典，随后又懊恼的低下头。说来说去这一切还是要怪他自己。怪他自己爱逞强，拉不下脸。其实当初就应该学亦霄的手段。死缠烂打，寻死觅活，跟自己的手足撕破脸也要将喜欢的人弄到手。

　　『五年。我过了五年没有卫沂的日子。都是你害的。』空空荡荡的五年，不仅没有卫沂，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过去了。

　　微典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花五年的时间了解自己真正的心意，是很值得的。』